一聲暴喝。
暗處三人一驚。
各種防備的法器瞬間掏了出來,沈酌川更是將沒什麼修為的月鶴尋拉到了後邊。
吸取力量的人停下來,整個殿內皆是安靜得針落可聞。
椿梧尊者的目光掃視著殿內,他亦是中年模樣,蓄了長須,滿麵紅光。
但卻板著臉陰沉得有些邪氣。
宋聽婉與沈酌川皺了眉。
那次雲闕之巔的大戰,椿梧尊者還不是這樣的。
那時更和氣疏離,隻暗暗在遠處觀察,沒有與人打招呼閒聊。
三人沒動,寧西早已跪下不敢動彈。
他們瞧著椿梧尊者的舉動,像是知道有人潛入,卻並不知具體方位。
說起來,隱身符一張值千金,卻貴有貴的道理。
渡劫期都很難窺見隱身後的人。
隻是維持的時間很短,需要不停的補上新符。
三人屏息,在原地謹慎的觀察著。
椿梧尊者那雙渾濁的目光掃了很久,冷笑著出聲:“挺好,這麼多年從未有人潛入過梧桐山,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饒有興致的說罷,手中凝出一股黑沉的氣。
整座梧桐山響起一聲似鳳鳴般的聲音。
隨後,地下潛藏的鬼氣翻湧。
殿外,無數人驚恐尖叫的聲音不斷響起。
再之後,鬼氣從地下往上攀扯。
宋聽婉眸光一緊,意念一動,將對她不設防備的沈酌川與月鶴尋卷進了芥子空間。
獨留她自己一個人,看著不斷彌漫開來的鬼氣。
她心一沉。
要是自己也能進芥子空間就好了。
念頭一過。
她的意識一晃神。
清冽濃鬱的森林氣味。
“姐姐——”
“婉兒。”
“咦,你們怎麼都進來了?”
宋聽婉看著眼前的兩人一白虎,還有一片枯葉,背後是自己的意念一點一點布置的芥子空間。
“原來…我也能進來的嗎。”
但來不及多感慨。
“阿遙他們還在外麵。”
沈酌川回神點頭,試探著給其他四人發去傳音。
可惜。
發不出去。
“我試試。”
宋聽婉身為芥子空間的主人,或許可以。
——阿遙,你們可還好?
試探著發了這麼一句。
她眉頭微鬆,沈酌川一看便放下心來。
“先問地點方向。”他出言提醒,月鶴尋在一旁讚同點頭。
宋聽婉便如此挨個給四人發了。
一旁的小嗷與枯葉被沉重的氛圍影響,乖巧的沒插話。
她凝神等待了片刻。
毫無回應。
女子皺眉回頭,沈酌川安撫她道:“或許在躲避四散鬼氣,先等等。”
道理宋聽婉都懂,隻是不免擔心。
與此同時,她不忘給外界晏山君等人發去傳音。
卻發現似乎發不出去。
“阿遙她們的傳音,亦是踏入此大殿後才收到,椿梧與澤梧的大殿應該都有結界。”
沈酌川猜測著,宋聽婉亦是如此想的。
“椿梧尊者…竟能吸食鬼氣的力量為己所用。”宋聽婉想起方才那場麵,實在有些毛骨悚然。
“他方才那狀態,與邪法無異。”
“他們殘忍豢養如此多鬼修,要我說,修真界早該除掉他們了。”月鶴尋忍不住開口。
這麼多修士慘遭殺害,滿山頭的冤情。
修真界竟無視了這麼多年。
這些被害過的修士,都是有些怨的。
宋聽婉很少歎氣。
但這回的確歎息了一聲。
或許晏山君他們也沒想到,經年累月下來,被害的修士數目有如此龐大吧。
甚至若是晏山君他們幾大勢力不說,尋常人根本不知梧桐山有這種事發生。
梧桐山對外很神秘,人數也少,更是不怎麼出門遊曆。
唯有澤梧仙君出自梧桐山,尋常人隻當是座小山的名字。
若稱之為一方勢力,也是看在椿梧尊者這位渡劫期的麵子上。
誰曾想,他們竟如此大膽,不聲不響做了這麼多害人的勾當。
甚至與外人有所合作,就如那日在江城抓人的兩人。
想必到今日,那兩人已經進問劍宗大牢了吧。
瞧見他們作惡,總不可能放任。
就如梧桐山一般。
不可能放任。
“修真界如此大,到底是失蹤還是遇見了機緣閉關,亦是被殺害,根本無法得知。”沈酌川負手而立,有些感慨。
頓了頓,他繼續皺眉道:“但梧桐山…與歸林山一樣不正常。”
這麼多恐怖的力量,竟一絲一毫沒讓外界知曉。
在醞釀著什麼,亦是無從猜想。
宋聽婉垂了眼。
是天命嗎。
那團賜予他們詭秘力量的白霧。
這是該有的劫難?
宋聽婉冷冷扯了唇。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天命助紂為虐是想要這個世界毀掉嗎。
天命不應該與天道一樣,盼著這世界好嗎。
她屬實有些不懂了。
天際望不到頂的高處。
兩團力量不斷的在打架。
很稚嫩的兩團氣。
一團沉穩些,一團氣急敗壞的一直撞對方。
沉穩些的氣頓了一下,似乎感應到什麼,猛的撞向對方。
它身上的正氣四散而開,將活潑些的氣團網在其中。
而宋聽婉那邊。
終於收到了宋司遙他們的傳音。
——我、阿寂,與秦圓圓他們彙合了,以阿寂的魔氣與秦圓圓的偽神器掩護,我們暫時躲了起來。
——阿姐,你們如何?
宋聽婉鬆了一口氣,趕緊與她道。
——我們在椿梧尊者大殿中,被發現了才牽連了你們,如今我們都在我的芥子空間,暫時沒有危險。
如今首要的問題是,得先想辦法彙合。
再決定如何破局。
“若不然,你試著操控手鐲移動。”沈酌川挑眉,與宋聽婉提議道。
她一愣,試著去感知手鐲的存在。
整個芥子空間晃動起來。
宋聽婉重新穩了穩神,再次控製意念。
芥子空間內反複的移山,雲層四下亂飛。
終於,她眉頭一鬆。
‘看’見了熟悉的手鐲。
還有隱形的手鐲之外,漂浮著的濃鬱鬼氣。
交雜著,來自無數鬼修橫衝直撞的鬼氣。
接下來,便是費勁的移動。
她額角急出了汗,沈酌川拿了塊乾淨的帕子,低眸給她擦著。
“不著急,慢慢來。”
女子弧度極輕的點頭。
半晌,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將手鐲挪到了隔壁大殿。
但難就難在。
阿遙他們入了澤梧所在大殿的地下空間。
他們要如何進去。
——阿姐,彆來。
宋聽婉還在發愁。
瞬間,收到了妹妹著急的傳音。
她想問發生了什麼。
卻發現這次直接傳不出去了。
芥子空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出去,與外界傳信,隨後我們去救人。”
沈酌川當機立斷。
其餘人沒有異議。
在宋聽婉操控手鐲出了三座大殿之外後,沈酌川忽然想起來什麼。
手中出現了一顆石頭。
靈氣注入。
隨後——
“完蛋了,連你們這些天之驕子都被關進來了,我們更是沒救了。”
“…澤梧仙君,您為何…”
“哎呀,你還叫他仙君呢,他就是個偽君子,連絕學劍招都是偷的彆人的。”
“閉嘴!”這是澤梧的聲音。
隨後他們聽見百裡戲江哼了一聲。
“怎麼,都把我們關進來了,還不讓人說啊。”
“或許,用得久了真以為是自己的吧。”秦禧哼笑了一聲。
芥子空間內,眾人一喜。
“哇,雲川尊者,您真有先見之明啊。”月鶴尋誇道。
“沈叔叔太棒啦!”這是來自小嗷的誇誇。
宋聽婉在一旁被這稱呼笑得搖搖頭,“得虧你了。”
沈酌川朝她溫柔一笑,“我也沒想到。”
“那先去寧西那邊,但如何進密道…”
“你們在說那個陰鬱變態折磨我的那個地方嗎,我知道怎麼進去!”
枯葉飛起來,在宋聽婉打了個轉。
“隻不過那地方很窄小,我就是從那裡邊鑽出來的。”
“麻煩給我形容一下?”宋聽婉溫聲詢問。
可惜,小七那時候誤打誤撞又很迷茫,描述得亂七八糟的。
宋聽婉找了好幾個地方都不對。
月鶴尋都有些急躁了。
石頭另一邊,澤梧仙君似乎開始動刑泄憤了。
有宋司遙與萬俟寂的悶吭聲,還有秦禧哽咽的低泣,但百裡戲江的聲音卻一直沒聽見。
沈酌川不安的攥緊了拳。
可開口仍是溫潤的安撫小七:“慢慢想就好,拜托你了。”
但小七聽著大家挨打,也很著急,一著急腦子裡就不受控製的一團亂。
急得哭腔都出來了。
“這地方呢,宋姐姐進去了嗎。”
他又回憶了一下出口附近的模樣,著急的問宋聽婉。
半晌。
宋聽婉溫聲笑:“這個老鼠洞能進去,我先試試,謝謝小七。”
“呼,希望是對的!”
與此同時,石頭那邊終於傳來了百裡戲江的哭腔。
“你打我跟阿寂就行,打兩個姑娘顯得你更小人!”
澤梧仙君似有些懶得理他,慘叫聲夾雜著宋司遙的悶吭後,才不急不慢的嘲諷出聲:
“姑娘?她是新的劍道魁首,被打成這樣還不忘試圖打破籠子,果然是受天道青睞的天才啊。”
“若非你是枕眠的徒弟,我懶得瞧你。”
“當初在北河,我便懷疑枕眠是宋聽婉,可惜啊,那時候寧西乾得太糟糕了,哪個什麼申屠,壞了我的好事,他們那一家子與你們還有宋聽婉都很熟對吧,我都讓人去抓了。”
“放心,我不會這麼快殺了你們,我知道你與宋聽婉都是天命之女,我殺不了你們,但我能讓你們痛苦。”
“申屠什麼來著,他的兒子是被你親手教導的吧?聽說有你的幾分影子,也算你宋司遙半個徒弟了。”
“不知他們與你身旁這三人,死在你與你姐姐麵前,你們會不會喜歡我這份禮物。”
……
芥子空間內。
操控著手鐲磕磕絆絆鑽洞的宋聽婉麵色一白,沈酌川無聲往她身旁靠了一些。
二人並肩。
男人關切擔憂,亦有無言的憤怒。
宋聽婉勉強的扯了唇。
繼續鑽老鼠洞,微微沉默的與月鶴尋交代了一句:“進去後,若發生了什麼我與沈酌川出去,我會將芥子空間提前轉給小嗷,她會帶你跟小七出去。”
說罷,沒等幾人反應,小嗷率先撲到她身上。
“姐姐,你不要丟下我。”
大白虎眼淚汪汪。
宋聽婉微微斂眉,給了沈酌川一個眼神。
男人本是正色,見狀無奈的抿了唇,上前揉了揉小嗷的腦袋。
“你婉兒姐姐分神鑽洞呢,不要打擾她。”
緊接著是安慰。
“若真到那般情況,你才是我們求助打最後一步棋,你一定要帶他們出去,找到晏山君求助。”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
小嗷是宋聽婉放心不下的小姑娘,若真有意外,小嗷還這麼小,不能跟他們一起死。
小七與月鶴尋沉默下來。
即便是想與他們共同麵對,卻也深知自己幫不上忙。
“我們出去後,一定會找人回來救你們。”小七堅定的承諾。
月鶴尋沉默著,卻也眼神堅定的點頭。
沈酌川在石頭裡自家侄子打嚎叫哭聲中,笑了笑:“或許沒到這麼糟糕的地步。”
從他們對話可知,阿遙還在不斷試圖打破牢籠,其餘修士亦是不會放棄一絲生的希望。
自古邪不勝正。
他們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也沒這麼糟糕。
終於,在一聲一聲鞭打聲中,手鐲終於瞧見了光。
猛的一動,終於到了懸崖邊上。
而宋聽婉,也瞧見了那偌大的鎖鏈牢籠裡,被吊起來的阿遙與秦禧兩人。
而萬俟寂已是皮開肉綻,卻堅定的站在宋司遙麵前,似是感受不到痛一般,麵無表情眸色平靜的替她扛著。
籠子裡每個人身上都是傷。
秦禧已經沒什麼力量出聲了,但哭腔嘶啞,與自己身前的百裡戲江道。
“真、真難得,你居然會替我擋…”
百裡戲江被抽得嗷了一聲,回頭抹著眼淚惡狠狠道:“你快閉嘴吧,小爺我可是龍!皮糙肉厚的。”
秦禧被捆著手,深深的看著他的臉,忽然虛弱的輕笑了一聲。
“謝謝你啊…”
“百裡戲江。”
人暈了過去,嚇得百裡戲江轉身,連忙扶住人。
可澤梧仙君虛握著鬼氣鞭,一下又一下毫無停止的意思。
百裡戲江的背立馬湧出鮮血,但顧不上疼,手忙腳亂的抱著秦禧著急得不行。
“秦圓圓,你堅持一下!你彆暈啊!”
“師父會來救我們的,你再堅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