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口中喚著的師父,正在遠處瞧著他們,憤怒心疼到有些平靜。
她一字一句,將他們的如今的模樣與沈酌川說。
“……”
沈酌川閉上了眼,呼出一口氣,再睜眼仍是正色理智的模樣。
“還有時間。”
方才澤梧說過,不會這麼殺了他們。
沈酌川眸色暗下,情緒在心中翻湧。
若非忌憚那詭異白霧的力量,以他們幾人的修為,將梧桐山捅穿輕而易舉。
可惜。
滿山的詭異鬼氣,還有令晏山君忌憚的異火。
一旦動手對峙,滿山的鬼氣若是四溢,恐怕會危及修真界。
還有巫淩的父親,很多事還沒查清楚。
兩人對視一眼,宋聽婉看著他們繼續被鞭打,時刻注意著秦禧的氣息。
不過阿遙的目光越來越沉,似乎平靜了下來。
像是有了什麼把握一樣。
她看見妹妹與阿寂似乎對了一下眼神,隨後觸之離開。
或許,阿遙她們也在等一個澤梧離開的機會。
即便著急,也要先冷靜下來。
宋聽婉滿目愁思,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當下的困境。
懸崖與芥子空間內都安靜了下來。
隻餘下鬼氣淩厲抽打在他們身上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澤梧仙君深感無趣的鬆了手。
手中無形的鬼鞭隨氣散開。
“可惜,抓住的不是宋聽婉。”
想必瞧見她崩潰的樣子,才會令他欣喜若狂吧。
澤梧遺憾的歎息一聲,卻讓聽見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尤其是宋司遙。
冰冷的目光盯著他,已經像是在看死人了。
宋聽婉扯唇笑了。
若真能交手,她必然什麼神器寶貝都要試試,隻要能將他殺掉。
“你們先待在這吧,不管她此刻有沒有進梧桐山,我相信她會來救你們的。”澤梧溫柔的看著他們,露出了一個偽善的笑。
“我去放些消息,否則怕她知道得太慢了。”
他真是個好人。
澤梧笑著轉身,籠中眾人剛歇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卸下神色。
男人又轉身回來了。
他摸著下巴,沉吟一番手中異火出現。
滿是鎖鏈纏繞的籠子猛的晃了晃,隨後瞬間下落。
砰的一聲——
巨大的高懸的籠子砸進了宛如岩漿的鬼氣異火之中。
懸崖邊上,澤梧滿意的勾了唇,這才放心的轉身離開。
芥子空間內。
宋聽婉身形一晃,抓住了沈酌川的衣料,“澤梧將他們浸入懸崖底的岩漿中了。”
沈酌川麵色更沉,“那是鬼氣與異火偽裝的。”
那他們…如何了呢。
三人一鬼一虎,目光都落入了安靜下來的石子上。
再無一點聲音。
值得慶幸的是,知道澤梧暫時還不會讓他們死去。
但也不會好過。
手鐲尾隨著澤梧,直到看見密道入口關閉,宋聽婉與沈酌川現身。
沒有一絲停頓走向懸崖。
偽岩漿咕嚕咕嚕的冒著泡。
唯有吊著籠子的八條鎖鏈安靜的浸在其中。
兩人麵麵相覷。
宋聽婉想了想,丟了一顆靈植下去。
靈植墜落的瞬間,滋的一聲化為無形之氣歸於空氣。
她麵色不太好的抿了唇。
沈酌川試探著,拿出了一截靈獸頭骨。
他以靈氣控製著,將骨頭小心的靠近偽岩漿。
兩人目光緊盯著,在骨頭毫無反應浸入其中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又試了試靈獸肉。
結果,卻會被灼燒。
靈獸肉表麵的皮被侵蝕。
宋聽婉又試著以靈氣隔開,幸好是能的。
兩人沉眸判斷著,籠中的他們能以靈氣支撐多久。
大家都受了傷。
“幸好隻是偽岩漿。”宋聽婉微歎。
若是真岩漿,怕是再無反抗之力。
下次澤梧再將他們拎出來,怕隻剩下枯骨了。
“能將他們拉上來嗎。”宋聽婉嘗試著,用靈氣去拽偽岩漿上的八條鎖鏈。
可鎖鏈搖搖晃晃,卻毫無要起來的反應。
沈酌川手中幻化出槍,飛身而去。
槍挑起其中一條鎖鏈,隨後猛的化為原形。
白龍淩空,將整個懸崖的空間占了個全乎。
宋聽婉眼前暗了下來,隻餘白鱗發光的龍沉穩的朝她看了一眼,隨後叼著他的槍,猛的往上拽。
除去鎖鏈響動的聲音,兩人提著心儘量讓動靜小些。
龍的力量,或者是說沈酌川的力量,到底是被人尊稱雲川尊上的人。
沉甸甸的籠子裹著偽岩漿,緩緩被提著露出了眾人的身影。
百裡戲江扶著秦禧靠在自己腿上,防備的目光在看見懸崖上獨立的女子時,瞬間熱淚盈眶。
“師——”
“噓。”
宋聽婉指尖抵住唇,朝他們搖了搖頭。
秦禧含淚看著她,吸了吸鼻子,顯然虛弱得不行。
宋司遙與萬俟寂盤腿坐著,麵色一喜,渾身戒備卸下。
而其餘修士,有認識宋聽婉的,也有不認識的。
但有人解釋著,這是枕眠尊者,六界美人榜第一,亦有六界第一丹修之名。
總而言之,她肯定是來救他們的。
籠子重新懸空的瞬間,宋司遙與萬俟寂撤下靈氣,顧不上多說話速速盤腿調息。
宋聽婉抬頭,與巨大的龍目對視。
她聽見了沈酌川的傳音。
——我提著不能動,剩下的交給你了。
宋聽婉飛身而去,靠近了牢籠。
想要觸碰,卻被籠子的異火灼傷了手。
盤腿閉著眼的宋司遙皺了眉,百裡戲江小心翼翼的將秦禧扶著坐起來,自己撐著地站起來跑到她麵前。
灰頭土臉的,身上的法衣都破破爛爛的小小聲道:“師父,這籠子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很堅固,我們碰不得,阿遙試過很多次了也打不破。”
宋聽婉靈氣流轉,將手上的傷撫平後,看著他溫聲道:“我知道,你小叔叔在提著籠子,我們最初探查時他往這裡邊丟了通訊時,當時想找機會救他們,沒想到你們也被關進了這地方。”
她說著,目光看向那十幾位陌生的修士。
“…枕眠尊者拜托您了,能否救救我們。”
“我們會想辦法的。”
人會被灼傷,但物不會。
宋聽婉沒再觸碰籠子,但丟了一瓶又一瓶的丹藥進去。
全是七八品的高品丹。
百裡戲江連忙抱著跑回去,先給秦禧吃了,又給盤腿試圖恢複靈氣的阿遙與阿寂吃了。
再分發給十幾位修士,最後才拿出一顆療傷丹給自己服下。
“師父,這籠子裡奇怪得很,連儲物空間都不讓用。”
若是能用儲物空間,他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
“阿姐。”
宋司遙服下丹藥後站起來,眸色平靜了許多。
宋聽婉抿了抿唇,有些心疼的看著她身上乾涸的血跡。
“澤梧的目的是我們兩個,但他卻說,他殺不了我們,隻能給我們製造痛苦。”
少女的目光格外凜冽。
宋聽婉知道,她在暗示天命的事。
“嗯,我都聽見了,你們先彆急,我試試能不能將你們轉移到芥子空間。”
她說著閉上眼,卻在意念想要越過籠子的瞬間,被反彈回來。
宋聽婉悶吭一聲,意識被猛的彈回體內,震得她往後踉蹌了一步。
“阿姐!”
“婉兒!”
“師父你沒事吧!”
白龍拎著籠子瞳孔一縮,籠子與鐵鏈皆抖了抖。
籠中眾人也跟著踉蹌了一下才重新站穩。
宋聽婉深吸一口氣,捂著頭安撫:“我沒事。”
“可惜,這籠子連意念都能隔絕。”
還得解決籠子的問題。
宋司遙笑了,拎著離光敲了敲籠子。
乒乒乓乓的幾聲響。
離光沒有任何反應。
“阿姐記得師父給離光配的劍鞘嗎。”
宋聽婉眼前一亮,“玄鐵所製?”
宋司遙點頭。
“方才澤梧揮鞭,我試過很多次打破籠子。”
“恰好發現,這籠子乃是玄鐵所製。”
“而我們觸碰灼傷的,是包裹在籠子表麵的異火。”
說著,宋司遙可惜的看著手中的劍鞘。
“玄鐵不可摧,可我們瞧見那些屍體都很完整,這籠子必有出口。”
“而這異火,對人反應極大,對物卻並不敏感。”
所以沈酌川之前能將通訊石丟進來,阿姐也能將丹藥丟進來。
“所以阿姐,你與沈酌川身上有沒有物件,丟進來讓我們鑽進去,再運出去。”
沈酌川搖頭。
宋聽婉:……
等等。
她的芥子空間可以啊。
方才是她自己在籠子外,意識進不去。
可若是她進入芥子空間,挪動著手鐲進去將他們裝出來呢。
說乾就乾。
宋聽婉將想嘗試的辦法告訴他們,隨後人影一閃,進入芥子空間中。
而提著籠子的白龍皺了眉,呼出一口龍息,卻眉阻止她試。
隱形的手鐲再次移動起來。
片刻。
眾人聽見了很清脆的啪嗒一聲。
手鐲跌落的聲音。
沈酌川歎息一聲。
宋聽婉發絲微亂,重新現身。
“還是意識進不去。”她皺眉。
看來得用毫無意識且能裝人的法器。
可宋聽婉身上,能裝活物的東西隻有芥子空間。
她能將它丟進去,卻無法操控著他們進入,也無法讓手鐲再次出來。
“那還是隻能打破籠子,玄鐵真的堅不可摧嗎。”百裡戲江發愁的隔著籠子,托著下巴蹲在宋聽婉麵前。
宋司遙與萬俟寂不斷的用靈氣試,用魔氣試,其餘修士也各自發揮本事,卻還是一籌莫展。
秦禧服下丹藥後,到現在才盤腿調息好。
可見這回真的傷得狠了。
“玄鐵的確堅不可摧,宋洵嶽前輩卻告訴過我,有一物能使玄鐵短時間軟化。”
這些東西,隻有他們煉器的才懂。
她呼出一口氣站起來,眸子恢複如星辰般亮晶晶的模樣。
遇見危險,百裡戲江擋在她身前,婉兒與沈酌川不顧暴露的危險來救他們。
夥伴們沒有一個人放棄。
她此行無憾。
“是什麼。”百裡戲江迫不及待的問道。
其餘人目光也看了過來。
秦禧笑,“星淵凝石與煉器功法。”
宋聽婉一怔。
從儲物空間裡拿出被嶽叔用剩下的指尖大小的星淵凝石。
“可我隻剩下這麼一些了。”
秦禧看了看,“夠啦。”
“玄鐵堅不可摧,就算是異火也隻能覆蓋在它表麵,我待會將玄鐵軟化拽出一個洞,異火應當也會亂,婉兒你便將意念放進來,將其他人收進芥子空間。”
“……”
宋聽婉等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了她話裡的問題。
“其他人?那你呢。”
秦禧笑得驕傲,“可是隻有我能將玄鐵軟化啊,一旦我收了功法,玄鐵會恢複原狀。”
“可惜了,若我能再厲害些,能煉製神器便能將玄鐵徹底改變形態了,就如阿遙的劍鞘一樣,這一定是出自能煉製神器的煉器師之手。”
她有些遺憾。
可眾人瞧著她,滿心的複雜。
“快點吧,沒事的,澤梧仙君不是說了暫時不會殺我們的嗎,等你們出去趕緊去找救兵來救我。”
她裝作無所謂的說著,主動伸手問宋聽婉要那一小塊的星淵凝石。
宋聽婉避開了。
與此同時,還有百裡戲江不滿的聲音。
“乾什麼啊秦圓圓,你覺得我們會拋棄你嗎。”
“你要是被留下,我也不走了,你這麼不抗揍,小爺怕你被澤梧那個混蛋打死。”
好歹他還能幫她扛一會。
“你若留下,不如大家一起留下,至少有我在,他主要對付的就是我。”阿遙也直接席地而坐,一副也不離開的樣子。
萬俟寂更是掀袍坐在她身旁,“秦圓圓,這回我站百裡這邊。”
秦禧淚著眼回頭,看著他們眼淚不值錢的掉。
“你們乾什麼啊,可是用我一個人換你們出去明明是最好的辦法。而且我又不一定會死…好歹我也是天機門的少主,澤梧應該會顧忌我的身份吧……”
“他都要去放出我們被關押的消息了,你覺得他還顧忌你這個少門主?”
百裡戲江難得長腦子,懟了回去。
“這次,我還是站百裡。”萬俟寂點頭。
其他修士麵麵相覷,但大佬們僵持他們就安靜。
雖然心裡有些忍不住的想吐槽,你們不想出去我們想出去啊。
但若是讓秦禧用自己留在裡麵作為代價,他們又有些過意不去。
算了,省點腦子少思考,隻管跟著大佬們就是。
“彆急,澤梧暫時不會回來,再想想彆的辦法。”
沈酌川瞧見宋聽婉蹙緊的眉,溫潤的聲音落在眾人耳中。
“小叔叔你這麼聰明,快想想怎麼救我們出去嗚嗚嗚。”百裡戲江仰著腦袋,蔫了吧唧的抱臂發愁。
秦禧抱膝在一旁抹乾淨眼淚,將腦袋擱在膝蓋上,冥思苦想彆的方法。
宋聽婉垂著眼。
眼睫如扇又如陰影落下。
她意念微動,額心玉蘭花印記再次浮現。
這次,能不能再次用功德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