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擺渡人一出現,隱藏在黑袍下的身影便緩緩轉向牛毅的方向,一道生澀沙啞的聲音從那黑袍下傳來。
“上來吧…”
牛頭馬麵連忙轉頭看向牛毅,卻見牛毅看著那擺渡人的雙眼中,泛起一抹光芒,隨後徑直朝著那擺渡人走去。
“牛毅兄弟!”
“無礙,”牛毅擺了擺手,轉頭朝著牛頭馬麵笑道,“還請兩位兄弟先回卞城王那邊稟告一番,等牛毅歸來後,便會去尋二位兄弟。”
牛毅說完便轉過身,徑直踏上了那靠岸的小漁舟上,站在了那黑袍擺渡人的身後。
擺渡人見牛毅站定,便一撐竹篙,使得小漁舟飄在奈河上,逐漸消失在了那薄霧之中。
“這”
牛頭馬麵見到這一幕,麵上皆是有些無奈。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牛毅兄弟竟然被這位擺渡人帶走了
“唉走吧,我們先回去複命,擺渡人明顯是因為牛毅兄弟的那枚令牌才現身,且牛毅兄弟做事向來穩妥,不會貿然上這位的船,想來也會無事。”
“雖說如此,我們還是要儘快去稟告卞城王大人,不管如何,這擺渡人極為神秘,你我二人不知其身份深淺,但卞城王大人或許會知道一些。”
“正是”
隨著牛頭馬麵離開,這奈河畔再度恢複了平靜,而牛毅此時正站在小漁舟上,看著眼前的黑袍人,心神震動。
大師兄將那令牌給自己,想來就是為了眼前這位擺渡人了,但更讓他心驚的是,他那因果卦錢竟然和這位產生了一些感應
因果卦錢由他祭煉,一路恢複到如今的品階,更是他的第一件本命法寶,自然不會出什麼問題,但些許因果感應,又是真實存在的
他眼前這位必然是與因果卦錢關係匪淺。
那黑袍人對牛毅的視線仿佛無有察覺一般,隻是在緩緩撐著竹篙,不停帶著漁舟在這奈河上朝著未知的方向行去。
這一片血黃色的奈河看似平靜,但其中一股無法阻擋的腥氣正不斷湧入牛毅的鼻間。
在牛毅的感知之中,這奈河不見深淺,但河麵上卻總是能見到一個個猙獰的鬼魂在水中穿梭,一條條蛇蟲在其中翻滾。
奈河之上是一片死寂,便是這漁舟劃過奈河,也隻是泛起波紋,並未有任何水流聲響。
牛毅看著那血黃河水,香譜之中有兩三種寶香會用到這奈河水,但牛毅卻完全沒有現在去取這奈河水的想法。
會有危險
“靈覺不錯”
聽到那黑袍下傳來的緩慢而又沙啞的聲音,牛毅轉頭朝著擺渡人看去。
“這奈河,唯有混元如一,不朽不滅者,方可觸之無礙。”
“你那葫蘆倒是可以收些,但即便是你隻收一滴,也會引得奈河暴動,到時你我都會倒黴。”
“若你需要,不妨去尋十殿閻羅王,他們手中自有盛奈河水的器皿,或是,去找他也可。”
那擺渡人說到這,完全擋在黑袍下的手朝著岸邊一指,牛毅不由得轉頭看去。
卻見此時,那奈河岸邊,正有一位身穿袈裟,手持錫杖的年輕僧人正看著他們二人,那僧人腳邊正趴伏著一獸,也正朝著這邊望來。
卻見此獸有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一副祥瑞之相。
牛毅心中了然。
想來這位僧人正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而他腳邊的自然便是那諦聽了。
牛毅並未有什麼動作,卻聽那擺渡人又是發出了一陣沙啞的冷笑之聲。
“這佛門中人修行,最是願說大話,發宏願。”
“明明早就有了成佛的資格,偏偏要發下什麼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府,與亡魂惡鬼永為伴!”
“便是無論再過去多少劫,他也隻能在這當菩薩。”
牛毅看了看那擺渡人,又看了看了岸邊的幽冥教主,一陣啞然無言。
擺渡人在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聲音大上了一些,顯然就是給那地藏王菩薩說的,這和指著人家鼻子罵禿驢,好像也沒什麼區彆了
牛毅所乘著的漁舟已經劃過了地藏王菩薩的身邊,牛毅轉頭看去,卻見那位地藏王菩薩隻是微微一笑,雙唇閉合間,那清澈溫和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貧僧發此宏願,隻願救度一切罪苦眾生,非是為了成佛。”
牛毅聽著這位的聲音,隻覺得心中舒適,其人的言語之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真摯之情。
“哼!”
那擺渡人冷哼一聲,卻也不再理會那地藏王菩薩,手中竹篙卻是不急不緩的繼續朝著前方劃去,而那地藏王菩薩的身影也越來越遠,消失在薄霧中。
這小漁舟也不知劃出去多遠,卻聽那沙啞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雖是看不慣他,但卻不得不承認,此人有著一顆赤誠之心。”
牛毅在擺渡人背後微微點頭,卻並未說話。
這兩位看似針鋒相對,但其實關係應該不錯,不然的話,擺渡人也不會讓他自己若是想要奈河水,也可以去找這位地藏王菩薩了。
接下來的一路,擺渡人撐著竹篙,不再與牛毅說話,隻是架著漁舟,不知道劃出多久,忽的周圍視野一陣開闊,那薄霧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見。
他二人似是來到了奈河的儘頭,隻此地周圍一片荒蕪,這奈河似乎在此彙聚成了湖泊一般,前方再無去路。
“奈河的儘頭,便是在此地下方,無窮無儘的奈河之水便是從此地湧出,這裡也是少有的,天道不會注意的地方”
牛毅看著眼前這位渾身隱藏在黑袍下的擺渡人,卻是麵容鄭重,躬身道:
“廣毅,見過二師兄。”
聽著牛毅的話,那擺渡人的身形似是忽然一僵,半響後才微微歎了口氣,將身上披著的黑袍緩緩掀開,露出了一張俊秀中又帶著些許傲意的年輕麵容。
卻見此人緩緩轉身,伸出手掌將牛毅托起,看著牛毅道:
“在此地可以這麼叫,在外麵,便要叫擺渡人。”
牛毅看著眼前這位因果卦錢的前主人,也就是被天雷劈死,神魂俱滅的二師兄
“明白,二師兄。”
他原本對這位的身份還有些疑慮,但如今來看,這位確實是他那從未謀麵過,但留下了因果卦錢的二師兄沒錯了。
按當初得到的因果卦錢信息來看,這位二師兄是強算天道,引得天雷劈下,神魂俱滅,身死道消。
但如今看二師兄如今這般模樣,在奈河上擺渡,這其中明顯是另有隱情。
擺渡人看著牛毅,緩緩點頭,卻是笑道:
“看起來,師父的眾多弟子中,終於是出了一位能看的,我看這混沌青葫在你手中,那五枚混沌葫蘆籽想來也在你手上。師弟,且取出一枚來。”
牛毅精神一震,連忙從腰間的混沌青葫中拿出了一枚葫蘆籽,遞了過去。
卻見擺渡人接過這枚葫蘆籽,直接將其丟入了這奈河源頭,看著那葫蘆籽消失在奈河之中。
“這奈河的源頭,便是陰曹地府的最深處,從這裡種出來的葫蘆,想來應當能讓師弟滿意了。”
擺渡人正說著,一道光芒似乎在這奈河源頭下微微一閃,似是在回應一般。
那擺渡人笑了笑,轉頭看向牛毅,道:
“師弟,這葫蘆若是想在此地成熟,少說也得要百年時間,隻能拜托師弟百年後再來這裡一趟,將這寶葫蘆取走。”
牛毅麵上露出一抹喜色,點頭道:
“多謝二師兄。”
卻見這擺渡人哈哈一笑,道:
“你都叫我二師兄了,又何必與師兄如此客氣~”
但是很快,他那俊秀張狂的臉上,又是出現了一抹嚴肅之色,道:
“師弟,莫要多問什麼,也莫要多說什麼,你隻需要知曉,師兄在這,也算是咎由自取。”
“大師兄將此物交給你,那你如今便是登堂入室了。那因果卦錢師弟好好參悟著,那可不是一般的寶貝。”
牛毅正色點頭,將這二師兄的話都記在心中。
牛毅卻見二師兄緩緩點頭,眼中似是有欣慰之色閃過,緩緩道:
“走吧,師兄送你離開。”
擺渡人說完便將黑石令牌再度交給牛毅,重新戴上兜帽,將自己徹底隱藏在黑袍之下,撐著竹篙,將小漁舟朝著遠方劃去。
然而,從始至終,不管是名字還是法號,牛毅這位二師兄,都未曾與牛毅提及過。
牛毅心中雖然有不少疑問,但當初大師兄將令牌交給他之時,便不願意深聊此事,如今二師兄自己也是這般,牛毅自然便將詢問的心思壓了下去。
不管如何,此次地府之行,見到了這位二師兄,對牛毅來說當真是意外之喜。
等擺渡人將牛毅送回先前接到牛毅的地方,便自顧自的劃船離去了,這一路上卻再未與牛毅說上一句話。
“牛毅兄弟!”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喊聲,牛毅轉頭看去,正見一陣森白火焰猛的在不遠處爆發,拿著骨燈的牛頭馬麵頓時從中走出,出現在了牛毅的麵前,看著牛毅的眼神中帶著些欣喜之色。
“牛毅兄弟,你沒事便好!”
他二人在卞城王那複命不久,卞城王便收到了地藏王菩薩傳音,直言他們這位牛毅兄弟無礙,卞城王未曾想到這位竟然與地藏王菩薩也有些關係,便連忙讓他二人來此等待。
牛毅笑著拱手道:
“讓兩位兄弟擔心了,還要麻煩兩位兄弟將我送離此地,返回陽世。”
“好好好,請牛毅兄弟放心!”
牛頭馬麵連忙點頭,這一次帶著牛毅來地府,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多變故,甚至連地藏王菩薩都牽扯了進來。
如今可算是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