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弦腳步輕快地朝著校園內走去。一想到即將與袁景燦見麵,她的心就怦怦直跳,雙頰也不自覺地泛起紅暈。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男人已經悄無聲息地住進了她的心裡。
然而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滿心期待奔赴而來,即將撞見的卻是讓她痛徹心扉的一幕。
沈一弦沒有手機,在偌大的校園裡尋人便如同大海撈針,沒辦法,她隻好一路尋找一邊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音樂樓所在的位置。
剛踏入樓內,一陣悠揚的鋼琴聲便飄入她的耳中;這琴聲仿若帶著某種魔力般驅使著她循聲找去。
然而當她輕輕推開教室的門,一眼便望見了鋼琴旁配合默契的袁景燦和尤喻。兩人正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眼神時不時地深情交融在一起。
沈一弦瞬間僵在了原地,手中握著的 3幾乎要被捏碎;而她的耳機裡還在反複播放著 3 裡唯一的一首歌:
我知道你很難過,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會有結果。
彆問怎麼做,愛才能長久,這道理有一天你會懂。
滿心的歡喜刹那間化為泡影,沈一弦的眼眶瞬間紅了;她不想讓人瞧見自己的狼狽,更不想讓袁景燦知道自己來過,於是她抬手慌亂地拭去淚水,隨後轉身悄然離去。
失魂落魄地走出校園後,沈一弦又神情恍惚地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剛一上車,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壓抑地抽泣起來;這一刻,她無比想念逝去多年的母親。
媽媽,你隻教會了我怎麼去愛彆人,卻沒有教我怎麼被愛啊!
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見這一幕,猶豫了片刻後輕聲問道:“小姑娘,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呀?”
沈一弦抽噎著剛想開口,但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隻發出一個“我……”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出租車司機微微歎息一聲:“唉~情之一字,最是難解啊。”
沈一弦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神迷茫地問道:“師傅你?”
出租車司機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打趣道:“失戀了?”
沈一弦的臉瞬間紅透,囁嚅著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出租車司機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望向前方,仿佛陷入回憶般囈語道:“你隻是失戀罷了,而我年輕的時候卻是失去了愛人,我當時可比你現在難受多了。”
沈一弦聽著司機的講述,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父親獨自拉扯她們姐妹長大的身影,立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啊,那你現在?”
出租車司機扯出一抹苦笑回答道:“一個人咯,這麼多年,也就這麼一步步走過來了。”
沈一弦心中一緊,滿是歉意地低聲道歉:“對不起,讓您提起這些傷心事兒了。”
“沒什麼。” 出租車司機的眼神愈發深邃,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二十多年前,我妻子正值 27 歲的大好年華就因病離我而去了,隻留下了我和兩個年幼的孩子。當時兒子才 3 歲,女兒也不過 7 歲。那一刻,我感覺天都塌了。”
沈一弦眼裡閃著淚花,感同身受地哽咽道:“我媽媽也是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剩下我爸含辛茹苦地拉扯著我和姐姐長大。”
出租車司機輕輕歎了口氣,感慨地問道:“都不容易啊,那後來你爸再找了嗎?”
沈一弦輕輕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問道:“那您呢?後來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伴呢?”
出租車司機苦澀地笑了:“也沒有,不過倒是也有人熱心腸地給我介紹過對象,可我都拒絕了。”
沈一弦嘴角擠出一抹笑容,佩服地說道:“那您倒是挺癡情的。”
出租車司機微微搖頭,眼神悵惘地開口道:“我心裡都是我的妻子,已經很難再勻出半分給彆人了,要是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跟彆人搭夥過日子,那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後半輩子嘛。”
沈一弦眼神迷離地喃喃低語:“究竟是什麼支撐著你們這樣一直走下去的呢?”
出租車司機望向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語氣沉穩而有力地說道:“也許是作為父親的擔當,還有當年對她許下的承諾吧。這些年,在我心裡一直有個信念,那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日子過好。因為她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隻要一想到她,我好像就有使不完的勁兒。”
沈一弦眼中滿是心疼地追問:“這麼多年,就沒有哪怕一瞬間想過放棄嗎?”
出租車司機臉上一抹略帶苦澀的笑意:“怎麼會沒有?她剛走的那會兒,我感覺天都塌了,整個人都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可後來等我緩過神來,看著身邊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就知道這家裡的頂梁柱不能倒,她沒來得及完成的心願,我要幫她實現;沒機會看著長大的孩子,我要幫她養大。”
沈一弦眼眶泛紅,聲音也因哽咽而變得沙啞:“那您這些年,得多辛苦啊?”
出租車司機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辛苦是肯定的。這些年,我天不亮就出車,一直到深夜才收工。晚上回到家,還得給孩子輔導功課,照顧他們吃喝拉撒睡。有時候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可每次看著孩子又長高了一點,又懂事了一些,會背新的課文,會算更難的算術題,我這心裡就覺得值了。”
沈一弦吸了吸鼻子,又好奇地問道:“那您想她的時候怎麼辦?”
聞言出租車司機的目光落在左手無名指上,眼神瞬間變得柔和,他驕傲地舉起手說道:“為了能讓她一直陪著我,我把我們結婚時的那對婚戒熔了重新打造了一枚戒指。隻要戴上它,我就感覺她每時每刻都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為了生活並肩作戰。我倆已經不可分割了。每當我感覺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看看這枚戒指,腦海裡就會浮現出她的麵容,她的鼓勵,我就知道還得繼續加油。”
沈一弦滿眼悵惘地感慨道:“果然,在最愛的時候驟然分彆,才會一輩子都耿耿於懷。”
姚師傅目光眷戀地看著戒指,眼中滿是溫柔:“這麼多年,不管我做什麼都出奇地順利。我知道肯定是我老婆在天上一直保佑著我,給我指引方向,讓我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沈一弦沉浸在司機師傅飽含深情的講述中,情不自禁地喃喃吟誦起:“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出租車司機眼眶泛紅,擠出一聲略帶哽咽的輕笑感慨道:“到底是年輕人啊,就是比我們這些大老粗有文化。”
沈一弦眼神向往地輕聲說道:“她一定很美麗吧。”
出租車司機的思緒仿佛飄回了往昔時光,臉上漸漸浮現出幸福又略帶羞澀的笑容:“她當年可是校花呢,不管走到哪兒,都會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沈一弦笑著問道:“那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呀?”
出租車司機眼神變得柔和而明亮,嘴角也泛起了甜蜜的漣漪:“我那時也有點小才藝,她就給我起了個昵稱叫‘小虎隊’。”
說到這兒,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悵惘,聲音也低沉了些:“我到現在還記得,她最愛的歌是小虎隊的《再見》。”
沈一弦點了點頭,羨慕地說道:“雖然她英年早逝了,沒能陪您走過更長的歲月,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她同樣也是幸運的。她走在了您最愛她的那一刻,這份愛就此定格,永不褪色,真羨慕你們老一輩這種純粹而深沉的愛情。”
出租車司機臉上露出一抹憨笑:“一代人有一代人表達感情的方式,我們那時候,愛得簡單執著,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輩子,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會動搖。”
沈一弦眉頭輕蹙,眼神迷茫地自言自語道:“那年輕一代應該怎麼表達呢?”
出租車司機望向車窗,語氣堅定地說道:“喜歡就去做,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就像我,這些年有時候真想在夢裡再見見她,跟她說說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夢不到。”
沈一弦垂首沉思片刻後說道:“在我們老家有個說法,要是逝去的親人在夢裡不出現,也許是因為他們在那邊過得很好,而且他們也不想讓你為他們擔心,所以才故意不讓你夢見。”
聽到這話,出租車司機的心理防線仿佛被情感洪流衝破了般,突然老淚縱橫;他聲音顫抖地繼續說道:“我可還是很想她啊!雖說她的模樣在我心裡已經越來越模糊,可我始終覺得她隻是跟我鬨彆扭,生氣回娘家了。其實我也清楚,我已經記不清她的長相了,然而心裡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畢竟真愛永遠不會淡。”
“真愛永遠不會淡”,這幾個字在沈一弦耳邊轟然作響,讓她瞬間陷入了呆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