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手頭已經有了這一大摞珍貴的資料，洛傳禮依舊沒有急於采取行動。
想要真正了解一個人，不能僅僅依靠書麵信息，而是要深入他的生活圈子，從更多元的角度去觀察。
於是，洛傳禮憑借自己出色的社交手段，不斷地結識與袁景燦有交集的人。
無論是商界精英、合作夥伴，甚至是競爭對手，他都能以巧妙而自然的方式與之交往，隨後從各個側麵挖掘袁景燦的信息，試圖拚湊出一個完整而真實的袁景燦。
過年期間，整個臨州都沉浸在喜慶熱鬨的氛圍中，而洛傳禮卻獨自一人回到長白山，偷偷見了老爺子一麵。
老頭枯瘦的手指撚著洛傳禮帶來的材料逐頁翻看，良久，老人緩緩閉上眼，溝壑縱橫的臉上毫無表情。
片刻後，老頭像是終於做出了決定，緩緩吐出一句：“可以找機會跟他接觸了。”
“是。”洛傳禮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思緒在時光的長河中兜轉，洛傳禮正站在窗前，俯瞰著長安街如川流不息的車河，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其實時至今日，他自覺已基本完成了爺爺當初交代的大部分任務。
而為了這一天，他著實付出了太多心血。
他將袁景燦拉進不同的圈子，然後耐心地觀察著這個特彆的年輕人在各種不同場景下的細微表現。
隨著洛傳禮與袁景燦的關係日益親近，收集到的信息越發豐富；洛傳禮也開始逐漸意識到袁景燦的與眾不同之處，然而這種獨特卻難以用語言精準形容。
袁景燦有著超越常人的敏銳商業洞察力，可真要讓他寫份像樣的可行性報告，他卻連基本的財務模型都弄不明白。他能憑借直覺精準預判遊戲行業的爆發節點，卻連現金流折現模型這種基礎的財務工具都算不明白。
洛傳禮有種感覺，袁景燦就像一輛硬塞進 v12發動機的 ae86。在商業知識體係並不完備的情況下，卻有著足以攪動風雲的商業天賦，看似矛盾，卻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當然，隨著袁景燦眼界的不斷拓寬，接觸的人日益增多，他的進化速度也快得驚人。從最初連儘職調查都分不清的商業愣頭青，到現在已經能對著一眾行家侃侃而談底層商業邏輯。在洛傳禮有意無意的推動下，袁景燦的蛻變肉眼可見。
另外，袁景燦在行事風格上也是矛盾得有趣。前一秒還能麵不改色地運用各種手段把對手送進監獄；轉頭卻又會對大山裡的孩子同情心泛濫，居然同意楊雯迪看似胡鬨的提議，不惜賠錢去給孩子們建校舍。
商場上的猛虎卻偏生有副菩薩心腸，這種強烈的反差讓洛傳禮時常會有種撕裂感。
而在感情上的優柔寡斷，更是讓洛傳禮費解。
做生意時心狠膽黑得像匹孤狼，可偏偏又會在戴月濃這種女人身上猶猶豫豫，剪不斷理還亂。
如果洛傳禮也來自 2024年，那他一定可以找到一個詞準確地形容袁景燦這種看似矛盾卻又真實存在的複雜特質。
“屌絲”。
他把在臨州觀察到的詳細情況結合自己看法整理出來的信息傳給了爺爺。半小時後，爺爺的回複隻有簡短的一行字：兩年內想辦法帶他來長白山見我。
看著落地窗外繁華的燕京城，洛傳禮不禁再次問自己：爺爺說的，是真的嗎？
袁景燦的視線落在妝容略顯倉促的女人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這是真的嗎？
帶著幾分不確定，袁景燦試探著開口道：“學姐？”
這一聲稱呼讓同行的溫晴、溫啟銘等人先是一愣，隨後紛紛用吃驚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誰也沒想到來看個房，竟會如此意外地撞見袁景燦的舊識，還是位看著頗有故事的漂亮女人。
女人勉強擠出兩聲乾笑，抬手捋了捋耳邊有些淩亂的碎發輕聲說道：“你好，袁總，好久不見。”
確認眼前之人正是秦夢玥，袁景燦有些無語地問道：“什麼時候來燕京的？”
秦夢玥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矮胖男人，嘴唇動了幾下，可終究還是沒有給出回答。
袁景燦一看秦夢玥如此反應，頓時心中了然。
2004年的燕京樓市正處於烈火烹油般的蓬勃發展階段，樓盤裡的置業顧問簡直就是金飯碗，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入職門檻高得足以將一大票自恃有些關係的本地人拒之門外。
秦夢玥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姑娘，既沒有深厚背景，又缺乏人脈資源，想要踏入售樓部的大門，簡直難如登天。她能進入像廣信這種手握中庭書苑優質房源的中介公司，恐怕很大程度上還是得益於自身出眾的姿色。
矮胖男人叫杜自明，憑借在房產行業多年的摸爬滾打，他早就練就了一雙能在瞬間洞察他人心思的火眼金睛。
此刻，趁著眾人交談的間隙，他佯裝不經意地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起秦夢玥。心裡暗自琢磨：這個秦夢玥入職時間並不長，長相確實稱得上出挑，可業績幾乎為零。然而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認識這種一開口就詢問中庭書苑房源的大客戶。聽這男人叫她學姐，看樣子以前應該關係匪淺。
不過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得先拿下這個單子，其他的都暫且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心裡快速地盤算著待會兒該如何巧妙地利用這層關係，促成這筆潛在的大生意。
袁景燦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他能察覺到秦夢玥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追問，她恐怕會更加為難。不如等會兒找個機會私下再問個清楚。
想通此節，袁景燦看向杜自明催促道：“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趕緊乾你的本職工作吧。”
“袁總，這邊請，我帶您看看第一套房源。”杜自明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殷勤地引領著眾人往小區走去。
經過一係列繁瑣的手續之後，杜自明終於帶著一行人順利進入了中庭書苑。
一進門，眾人便感覺仿佛來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小區內綠樹成蔭，高大挺拔的香樟樹錯落有致地排列著，五彩斑斕的花朵地肆意綻放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微風輕輕拂過，送來陣陣清香，
杜自明一邊引路，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道：“袁總，今天將要帶您看的是 283平和 514平兩個極為稀缺的精品戶型。不是我跟您誇口，我們廣信在燕京房地產圈那可是有口皆碑，像中庭書苑這種，一般的中介公司連想都不敢想，也就咱們廣信能拿到如此優質的房源。”
頓了頓，他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另外，中庭書苑采用的是‘雙管家’模式，一位管家負責提供傳統的物業服務，從小區的日常清潔、安保巡邏到設施維護，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保證業主住得安心無憂；另一位管家則是以會所為平台，專門為業主提供餐飲、私宴定製等高端增值服務。”
“而且，小區的車庫還配備了恒溫恒濕和新風係統，確保不管什麼時候，您的愛車都能處在最適宜的環境裡。不僅如此，物業還貼心地提供預約洗車等服務，讓您的座駕時刻保持光鮮亮麗。真正做到了高端定製，全方位為業主打造獨一無二的尊貴生活體驗。”
眾人很快來到第一戶283平的房子前。推開房門，一股溫馨而寧靜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是一套二手房，裝修整體呈現出濃鬱的日係風格，大量運用了溫潤的原木材質，從地板到天花板，再到每一件家具的選材，無一不透露著自然與質樸的韻味。
若是放在前世，袁景燦肯定會對這種類型的房子青睞有加，可如今隨著財富的不斷增長，他的眼界也變得越發開闊與挑剔，這種風格已經很難再勾起他的興趣了。
杜自明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袁景燦似乎對這套房子興致缺缺。於是，他簡單介紹了幾句房子的布局、采光等基本情況後，便趕忙熱情地招呼眾人前往第二套房子。
中庭書苑的綠化做得極好，香樟樹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搖曳生姿。
袁景燦故意放慢腳步，漸漸地落在了秦夢玥的身邊，隨後他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秦夢玥咬了咬下唇，把目光望向遠處正在嬉笑打鬨的孩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與苦澀。
怎麼來燕京了？自然是在臨州待不下去了呀！
在綠地的時候，她原本做得好好的，雖說偶爾會受點同事領導的氣，但日子好歹也還算過得去。直到袁景燦那次買房，無意間暴露了兩人的校友關係，同事們對她的態度突然就變得客氣起來。
可等袁景燦因為地塊案失勢後，形勢立馬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