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燦捕捉到曹軍惠眼底一閃而過的細微波動，唇角的笑意愈發深邃：“曹總想必也看明白了，企鵝手握國內最大的即時通訊軟件，這就意味著他們坐擁著最龐大的用戶基數。一旦企鵝決定入局博客，憑借即時通訊軟件的便捷性與廣泛傳播力，一定能極大程度地降低用戶的使用門檻，輕而易舉地吸引來海量年輕用戶。屆時，必然會形成強者愈強的局麵，其他後來者想要與之抗衡，難度可想而知。”
曹軍惠聽著袁景燦的分析，握著礦泉水瓶的手不自覺地驟然握緊。
“而愛遊與企鵝又有著太多相似之處了。“袁景燦語氣淡然，仿佛在剖析與己無關的棋局，“然而，我們愛遊卻並沒有像企鵝那樣深厚的用戶根基作為支撐。若貿然自建博客，恐怕最終隻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落得個慘淡收場的結局。”
曹軍惠看著不遠處球場上正相談甚歡的企鵝馬和阿裡馬，臉色瞬間變得青一陣白一陣。
袁景燦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禁在心裡暗自感慨：二十年後，這兩位已經成為了水火不容的宿敵；可如今，卻能如此其樂融融地暢談，這世事的變化，還真是奇妙無常啊。
“為什麼選擇我們？”片刻之後，曹軍惠轉過頭，目光銳利如鷹隼。
袁景燦也回過神來，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曹總，您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曹軍惠緊盯著袁景燦，沒有說話。
袁景燦不慌不忙地掰開山竹，遞給曹軍惠一半：“獨食難肥！”
曹軍惠微微一怔，袁景燦在宴會上說的那句話再次清晰地回蕩在耳邊。
他心中不禁暗自感歎，這小子，還真是心機深沉，藏了一手又一手啊，每句話都語帶雙關，層層設伏。年紀輕輕就能取得如此成就，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想到這，曹軍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接過袁景燦遞過來的山竹，朗聲道：“好，好一個獨食難肥！”
然而，笑聲未落，袁景燦卻突然歎了口氣，說道：“曹總應該知道愛遊和玖城之間的那些恩怨吧。”
“略有耳聞。”曹軍惠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其實最初，愛遊也是秉持‘獨食難肥’的理念，真誠地與玖城展開談判的。”袁景燦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我們甚至願意拿出多款遊戲的代理權，隻為換取玖城當時尚未到手的《奇跡》代理資格。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大家攜手合作，共同把市場做大，實現互利共贏。”
曹軍惠挑眉不語，顯然是把袁景燦說的話當作了圈子裡的趣聞逸事。
袁景燦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可後來，玖城眼見愛遊憑借《奇跡》賺得盆滿缽滿，不禁眼紅起來，認定我們搶了他們的財路。於是，便開始明裡暗裡製作《奇跡》的外掛。”
說到這裡，袁景燦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委屈神情：“起初，他們的行為還隻是針對《奇跡》這一款遊戲。但後來，他們愈發變本加厲，愛遊旗下任何一款遊戲的外掛，他們都照做不誤。曹總，您說說，這哪裡像是正常的競爭對手所為，這分明就是趴在愛遊身上吸血的螞蝗啊！”
曹軍惠撚著手裡的山竹果肉，腦海中則在快速思考著袁景燦所說的話背後的深意。
“之後，雙方的矛盾不斷激化，最終演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袁景燦無奈地攤開雙手，苦笑著說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在這種情況下，愛遊在《魔獸世界》的代理權上，自然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步的。”
“那袁總的意思是”曹軍惠心中隱約猜到了袁景燦的意圖，但還是想讓他自己把話說清楚。
袁景燦再次攤手，語氣中卻帶上了幾分悵然：“其實仔細想想，雙方原本不至於走到這一步。隻是在利益的誘惑麵前，人性的弱點往往會被無限放大。我時常會想，如果當初愛遊能與玖城達成聯合代理《奇跡》的合作，那如今又會是怎樣一番截然不同的結局呢？”
袁景燦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道：“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所以這一次我改變了思路，有錢大家一起掙，共同把蛋糕做大，總好過互相爭鬥，兩敗俱傷。”
曹軍惠聞言，立刻鼓掌恭維道：“袁總好格局！如此豁達的胸懷和長遠的眼光，實在是令人欽佩。”
雖然曹軍惠嘴上說得漂亮，但其實他連袁景燦話裡的標點符號都不信。
大家同在一個圈子裡混，就算對當初這件事的完整來龍去脈了解得不是特彆透徹，但大致情況還是清楚的。
雖然祝均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地道，但袁景燦當初的手段又何嘗不狠辣呢？如今卻還能臉不紅氣不喘，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袁景燦自然也感受到了曹軍惠的敷衍，頓時在心中忍不住吐槽：娘的，這些老狐狸怎麼一個個精得跟猴似的，那些“輕鬆拿捏大佬”的情節果然都是騙人的！
穿越小說誤我啊！
不過，剛剛曹軍惠已經表現出了一定的興趣，估計自己隻要再加把勁就能拿下合作了！
於是，袁景燦故意身子一垮，同時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說道：“實不相瞞，愛遊如今正在全力推進《魔獸世界》國服上線，同時還有好幾個重要項目並行開展，資金方麵確實有些捉襟見肘。”
曹軍惠臉上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說嘛！哪有人放著優勢項目不做，反倒勸競爭對手入局的？這背後肯定有貓膩。
不過，他臉上卻擺出一臉關切的神情：“哎呀！大家都是朋友，袁總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新浪一定在所不辭，出人出力，絕不含糊！”
袁景燦險些被曹軍惠的話噎住，心中暗自腹誹：好家夥，我本來想著找新浪當工具人，你倒好，直接不把自己當外人，反倒想登堂入室了。怎麼著啊？你還想全程參與象牙保密項目的開發？
不過，話自然不能這麼講。
袁景燦強壓下飆升的血壓，尷尬地笑了笑：“這就不勞曹總費心了，目前正在開發的項目資金鏈還算正常，各項工作進展也都有條不紊。”
曹軍惠心裡暗笑，臉上卻依舊一副關切的神情：“曹某虛長你幾歲，就托大稱呼你一聲老弟。老弟啊，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千萬彆跟哥哥我客氣，儘管提出來，不管是要什麼幫助，都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你可拉倒吧！還老弟，老狐狸還差不多。”袁景燦嘴角微微一抽，但還是客氣地回應道：“感謝曹哥的好意，不過錦繡目前確實不需要這些幫助。隻是，如果要自己做博客的話，以愛遊現在的情況，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曹軍惠看著袁景燦心心念念都在博客上，心中不禁有些懷疑。
雖然在袁景燦的描述下，博客的前景聽起來確實很不錯；但他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如果袁景燦能聽見曹軍惠的心聲，一定會深有同感地點頭稱是：“感覺怪就對了，哪有人勸彆人做自己家原本計劃中的拳頭產品的，這事兒聽起來自然奇怪得很！”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合作也不是剛見麵就能順利談成的。
接下來，兩人的話題開始逐漸發散，從互聯網行業的發展趨勢，到國內外的經濟形勢，再到各自的興趣愛好，天南海北，無所不聊。
袁景燦聽著曹軍惠口中描述的美利堅，與自己印象中的相互對照，發現似乎有著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而曹軍惠聽著袁景燦對互聯網未來發展方向的獨特見解，同樣也深受啟發。
總而言之，這場會麵表麵上看起來賓主儘歡。
……
……
晚宴環節，阿裡馬微笑著坐在袁景燦身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今天和曹總聊得挺不錯？”
袁景燦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魚翅湯，語氣平淡地說道：“曹總不愧是留美精英，新浪的掌舵人，觀念新穎獨到，眼光更是敏銳精準。今天與曹總的談話，讓我受益匪淺。”
阿裡馬自然知道袁景燦嘴裡沒一句是實話，但他也並不在意，當即不動聲色地轉移到自己真正關心的話題上：“之前跟袁總你提過的關於《魔獸世界》接入支付寶的事……”
袁景燦看了阿裡馬一眼，眼神意味深長：“馬總，支付寶如今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獲得銀監係統的認可，以及贏得用戶的信任，而不是盲目地追求規模擴張。說句不太中聽的話，目前小打小鬨倒也無妨。可一旦愛遊向支付寶開放所有遊戲的充值端口，那麼支付寶的規模必將迅速膨脹。而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旦銀監會有任何風吹草動，那不管對於我們愛遊，還是您的支付寶來說，都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
阿裡馬端著湯碗的手瞬間停在了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滯。
袁景燦之所以果斷拒絕，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畢竟自己未來的一係列拳頭產品都會涉及到支付係統，如果此時幫助支付寶壯大，那不就等同於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