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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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丫鬟……”薛順說著就出了一身冷汗,按了下心口,喘息了一下繼續道,“你將我的玉佩和發冠拿去,她若是有家人就給她的家人,若沒有就換成銀兩替我好生安葬了她。”

“是,奴婢這就去。”

申椒沒多話,見他的手又按在肚子上,神色痛苦,就知道他多半是又犯病了。

拿了東西出去時,還特意去了趟廚房,叮囑靈奴彆光給他藥,也記得給他做些吃的。

靈奴笑的一團孩氣道:“姐姐怎麼跟個老嬤嬤似的,這種事也要絮叨一嘴,說的像是我會餓著公子一樣,哦~也對。”

她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掩唇笑道:

“是我推己及人了,忘了這蓼莪院裡的丫鬟~個個都比主子更像主子,想來這種忘了、懶了、沒留心的事應當常有,主子餓了沒飯吃也不稀奇,所以姐姐才要特意來叮囑一遭,靈奴謝過了,可實在不必。”

她哼哼兩聲,趕蒼蠅似的,朝著門口揮揮扇子,又專心的看起了火。

似乎對這院裡的丫鬟敵意頗深。

申椒被她劈頭蓋臉的嗆了一頓,也沒和她吵,隻說是:“你知道就好,我就不多嘴了。”

而後便去做自己的活了。

金玉和瓊枝能吃能睡,一點兒發熱生病的跡象都沒有,孫郎中又已經看過了,如今放出來就行。

那些小丫鬟的嗓子和膝蓋且得養養的。

申椒把銀子分給她們,她們隻是麵麵相覷,眼神裡還有些怨懟,謝也不願意謝一聲。

問她們要不要走時,才有人啞著嗓子問:“他是認真的,還是隨口說說的?”

申椒說:“應當是真心的,不然也不會分銀子了。”

薛順一向是個小氣的,輕易舍不得花錢。

這事院裡的丫鬟們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

有人毫不猶豫的決定走。

有人略有遲疑的說要想一下,晚些再答複。

有人一言不發。

還有人懷疑他是否真能做到,彆回頭是空歡喜一場,還讓他記恨上。

這話叫許多已經決定要走的,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申椒隻好說:“這事不太急,你們慢慢想,等我回來咱們再說。”

一個丫鬟問了句:“你要走嘛?”

申椒搖頭:“我不走。”

“那金玉姐姐呢?”

“我還沒問過,等晚些時候我再一塊問吧。”

申椒看她們問東問西很難下決心的樣子,也懶得等了,直接起身離開了。

剛剛她已經問過金玉了,那死掉的丫鬟就是莊裡的佃戶之女,家在附近的村子上,她得趕緊去,不然晚了趕不上下葬,就算那戶人家裡有了錢厚葬她,也不好再把埋進去的挖出來,那也太不貼心了……騙人的,她就是想看看這家人會把錢用在死人身上,還是活人身上。

申椒很喜歡在這種必須要做的事情裡頭找樂子。

就像她借著乾活的由頭,去看薛順偷冰吃、打王八拳一樣。

啊,如果不收錢,把她趕出來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申椒垂著眼,一副悲傷的模樣。

趕著牛車的李老伯還安慰她說:“唉,都是命,姑娘也甭難過,我六十九了,這樣的事見多了,好好的人離了家,說是去過好日子,轉眼犯了錯打死了又扔出來也不稀奇。

通財山莊的主子們慈悲,才會把屍首送回去,彆家——嘁,誰管那個!

亂葬崗一扔,沒兩天就爛了,爹娘去找都找不出來,我們村裡頭就有個,在富貴人家當差,也不知怎麼惹了主子生氣,叫人打死了,扔亂葬崗了,爹娘都不知道,一塊乾活的往家裡送了個信兒,這才找去,手指頭都挖爛了,也沒找出來,兩口子坐墳頭上哭,一抬眼你猜怎麼著?”

申椒配合的問道:“怎麼著?”

“野狗正搶著的胳膊就是,腕子上還帶著老兩口從廟裡求來保平安的紅繩呢,當娘的登時就瘋了,撲上去搶,叫狗咬的沒人樣,到家沒兩天就咽了氣,當爹的懷裡揣把刀要去報仇,連門都沒進去就讓人逮了送去了通財坊。”

“後來呢?”申椒好奇道。

“後來……後來就回家了唄,”李老伯說,“人家心眼好,沒跟他計較,就砍了他兩隻手,還給上了藥,本來嘛,也是人家家裡頭的佃戶,靠著人家吃飯,受點委屈了,就想殺主子那還了得。

可惜了,沒了手種不成地,乾不了活,整日在家裡靠著小孩子養,一時想不開,跳進河裡淹死了。”

“那孩子呢?”

“四處要飯,求個活命,莊頭好心眼兒,給他個住的地兒,這兩年長大不少,眼看著是能乾活了,人家要是要他,還能接著當佃戶,可人家說不缺人,有什麼法子?”

“接著要飯唄。”申椒說道。

佃戶沒房沒地又沒錢,也沒什麼能留給孩子的,除了要飯賣身不做他想。

李老頭點頭:“可不就是嘛,前幾日我看見他,他還帶了幾個小要飯的,渾身又臟又臭像是要招蒼蠅,不過還胖了一圈呢,或許是活的還不錯。”

“那還真是運氣了。”申椒閒著也是閒著,就細打聽了一下。

李老頭說那戶人家是劉家佃戶,就是郡裡頭開留文堂書鋪的劉家,在史家酒鋪對麵。

聽著耳熟。

“他們是不是愛爭地擺燈山?”

“正是他們,”李老頭樂嗬嗬的說,“年年都要鬨呢,有時還動手打人呢,不過今年沒鬨起來,叫十一公子給治住了,兩家的燈山差點兒被他砸零碎,他們反倒不鬨了,一起勸起他來,還給圍觀的送了些節禮呢,當時我也在,得了好大一塊肉骨頭,是史家酒鋪給的,劉家就差遠了,就出些油紙來包。”

“聽起來史家人還不錯。”

“說是行,”李老伯也不很肯定,“反正我到他家打酒時從沒缺斤短兩過,也不像彆家一樣,淡的連點兒鳥味兒都沒有。”

他這話說的,有點難聽,不太好意思的嘿笑一聲,

“姑娘你看我這嘴……”

“不要緊的,誰喝了兌水的酒都想罵人。”

申椒聽他說了一路,到了一個岔路口才被放下來,李老伯指著一條小路:“你從這兒往前走,也就半裡路,有條河,坐船過去就到柳岸村了,那邊也有拉腳的車馬,要是晚了找不到,你就往這邊走,尋我們豐澤村,我家就在村中央,你能看見院裡的牛棚子,我叫堂客和姑娘給你收拾一間屋子,住一晚明一早拉你回去也使得。”

“好嘞,多謝老伯,我知道了。”

申椒擺擺手,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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