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椒真想一腳把他踹到天邊去。
又覺得他或許是真有兩把刷子。
從荷包裡掏出二兩碎銀子道:“有勞魏郎中了。”
但你最好是真值這個價!
申椒把他往屋裡請去還客氣的問了一句:“可要看我家公子的醫案?”
“若有最好,沒有倒也無妨。”
魏郎中說的還怪自信的,孫郎中也一直在屋裡頭沒走,聽到這話,就把醫案拿給他了。
“這是今年的記錄,前些年的還在藥房,不過也是大同小異,這位同仁可需我去取來?”
“不拿也罷,”魏郎中翻著看了幾頁嘴都要撇成鯰魚了,“這藥方成效一般,卻沒怎麼變過,可見這郎中要麼不用心,要麼就是能力不行,這種人寫出來的醫案看的越多越叫人生氣,真是白瞎了這些筆墨。”
孫郎中:“我還在呢?!你要說壞話也沒必要當麵說吧?”
魏郎中詫異:“你不在我說給誰聽啊?這位同仁且聽我一句勸,棄醫從文吧,你字寫的不錯,可以去街上擺個攤替人代寫書信,再學學測字算命,運氣好時也能賺上不少。”
孫郎中勃然大怒:“你怎麼不去?”
魏郎中驕傲不已:“我醫術很厲害的,若是去了不知要少救多少條性命,這不是天下人的損失嘛?”
孫郎中:“我的醫術難道很差嘛?”
“一般,但你字寫的的確不錯,我已經許久不曾看到如此清晰的字跡了。”
魏郎中說的好認真啊,見孫郎中氣的呼哧呼哧的,還貼心的提醒道,
“愛生氣的容易中風,你的心態要放平一點啊,身為醫者連自己都保養不好,那可就太丟人了。”
魏郎中摸了摸自己濃密的發頂,又憐憫的看了看他的腦袋。
“……”
孫郎中舉起藥箱:
“我跟你拚啦!!!”
“放開我!!!!”
“我要打死他!!!!!”
申椒也想打死他,可也不能死這兒啊。
“彆彆彆,快架出去。”
攔了幾下沒攔住,蓮瓜和漁歌兒架起他就往外拖,
瓊枝抱住藥箱跟著勸呐:“彆生氣,彆生氣,不至於的,不就是頭發嘛,帶上義髻也是一樣的,你彆看他頭發多,他那是年輕啊,總有老禿頂的一天。”
孫郎中的嚎叫聲戛然而止,他嘎巴嘎巴嘴說:“我也才二十七啊。”
瓊枝:“真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呢。”
她以為少說也得四十七。
“魏某人已經八十有六啦。”魏郎中的聲音悠悠的傳出來。
在無形中又給孫郎中的心狠狠的插上了一刀。
申椒:“魏郎中活到現在不容易吧?”
怎麼還沒被人打死呢?
“人在江湖嘛,”他歎口氣,“難免吃香喝辣,都有些膩了,飯食準備些清粥小菜就可以了,要一碗火腿燉肘子,再來盆黃燜鮮蝦,既然是中元,餃餅必不可少,七月裡秋蟹正肥,加一盅黃酒,時蔬果品你看著來,夜宵要一碗冰糖燕窩就行了,不必太甜,夜裡吃了牙不好,房間裡多備些桃木柳枝,今日太過晦氣,我得好好去去。”
他數起一根手指,才半空中點了點,說的那叫個認真正經。
申椒想把他手指頭撅了,怒極反笑道:“還有彆的吩咐嘛?”
“姑且就這麼多,對了……”他臉色忽然一變。
申椒還以為是薛順出了什麼問題,趕緊正色道:“怎麼了?”
“洗澡水裡一定要多放些花瓣,肥珠子也要帶花香的。”
申椒:……
“魏郎中可真是會照顧自己啊,就不怕無福消受?”
“哎~這些小菜魏某人還是消受的起的,吃的再多,也不敵一顆保命紫金丹來的厲害,姑娘身為藥奴,對自家的藥該是再清楚不過吧?”
申椒可真不愛聽這話。
“事急從權,總要有取舍。”
“你說是就是吧,”魏郎中不很在意的說,想想又道,“粥還是算了,來碗米飯吧。”
他把薛順的手塞回被子裡,自顧自的走到桌前寫方子,看向申椒的眼神簡直是在說——
“你怎麼還不去?我都餓了。”
不是像在說,他真的說出來了。
“莊內不缺客房,魏郎中若要留宿,請容奴婢問過莊主和夫人,再行安排豈不是更為妥當?”
“你就是問他們我也是要住這裡的,我要和我的病人在一起!”
申椒:……
今個到底衝撞了哪路神仙,怎麼那麼晦氣啊?
她到底折了許多桃花柳枝插滿了每間屋子。
然後把前陣子折的元寶河燈送到它們該去的地方去。
再然後就是……準備飯菜。
申椒才不做呢,大廚房可以代勞,管事的吳月山好像是對薛順有點兒愧疚似的,應的特彆乾脆,做的也很快,不見半點兒不耐煩。
去取飯菜的蓮瓜都驚了:“我這輩子還是頭次喝上大廚房的茶水。”
平日裡要什麼,隻要是份例中的,也是給的,但這麼快這麼好從沒有過,光是看看都覺得稀奇。
薛順受這一回罪多少還是有點兒好處的。
主院送了些東西,公子們也有所表示。
最殷勤的就是鄭小娘了,隔天過來一陣忙叨,不知道非得以為床上躺的是她親兒子不可,又是換東西,又是囑咐丫鬟,還給了她們不少賞賜。
應有的禮節都做足了,身段也放的極低。
申椒還以為她來一趟做做戲就完事兒了呢,誰知道她是天天來。
挨了打的親兒子都拋在腦後了,一門心思的撲在薛順身上啊。
以至於三天後傍晚醒來的薛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略顯憔悴的陌生婦人。
見他醒了那叫個歡喜,嘴裡天爺菩薩謝個不停,一頓噓寒問暖,又說灶上還燉著湯,又匆匆去了廚房。
薛順一頭霧水的看向申椒:“那是誰啊?”
“你素未謀麵、也沒有絲毫血緣的親娘。”申椒說的一本正經。
薛順:……
“不好笑。”
“那是鄭小娘,十一公子的生母。”
“叫她滾。”
“不合適。”申椒按住薛順來不及多講,外頭擦窗的漁歌兒就咳了一聲,鄭小娘端著湯又回來了。
薛順厭惡的眼神,勉強收斂了一些,隻是還有些戒備。
鄭小娘也不在意,坐在床邊心痛的摸著他的臉垂淚道:“瞧這可憐的,都瘦成什麼樣了,郎中還一粒米都不許給你吃,淨灌些湯水進去,看的我這日日懸心,生怕你餓出個好歹,如今見你醒了,總算能鬆一口氣,等過些時日,小娘再給你好好補補,保準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到時候再把我孽子帶來,叫你好好打一頓出氣。”
薛順彆提多不自在了,偏過頭道:“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再怎麼也是他不對,就算是十七你心軟不怪他,也得叫他好好的給你賠罪才是,隻是……他才挨了杖刑不久,如今實在起不了身,這才是我來說這些,”鄭小娘擦擦著淚又說,“先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你這幾日吃的都不多,一定餓了吧,好歹再喝兩口湯,等下又要吃藥了。”
她吹了兩下將勺子遞到薛順嘴邊,十分體貼道:“小心燙。”
薛順:……
她會不會給我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