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薑鬥植的麵色迅速冷下來。
“皇帝必定是調動了整個都中營,大抵是地毯式搜山了,定然也會搜到這裡來。”
林嫵死遁不易,若是錯過此次,今後再難有良機。
再者,薑鬥植也不願意林嫵再回到景隆帝身邊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而且他打定主意要請賜婚了,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子,晚上當薑夫人,白天當小太監吧。
可林嫵一個嬌弱女子,光是在這荒郊野嶺行走,就已經很不容易。
更不要說,還要逃脫大軍搜捕。
這根本不可能。
薑鬥植一時間有些恨自己,為何傷得這麼重,不能帶林嫵遠走高飛。
沒用,還是太沒用了。
他在兀自懊惱,林嫵卻已經尋思起辦法。
受到體力和地形限製,“小芳”不可逃掉。
但是,他可以消失。
“若是此時,我能恢複女兒身便好了。”她想了一會兒,說道。
問題是,她現在全然是小太監的打扮,總不能鬆了發髻,脫了衣裳,泡在這潭子裡,假裝自己在冬泳吧。
如此不符合常理,景隆帝本來不懷疑她的,都會開始細細追究。
兩人正苦苦思索,山洞中已經走出來一支隊伍。
“大人,底下是一個山穀!”有人喊道。
果然是都中營。
林嫵和薑鬥植雙雙心下一沉。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
萬仞山腳下,溪流彙進一處隱蔽的山洞,那雜草叢生的洞口,已被重重兵馬圍住。
一名士兵牽著一條獵犬,從洞口爬出來。
上岸便跪拜:
“大人,洞中石塊上確有不少淋漓血跡,看不出是何許人,亦看不出有幾人。”
“屬下隻走了一半,裡頭艱難險阻,屬下力所不逮,隻能撤出。”
都中營軍司馬臉色難看。
這山洞裡頭有什麼危險未可而知,若要個高手進去,折了怎麼辦?
也不知聖上怎麼想的,為著一個太監,如此勞師動眾。
聖上還是太年輕了,意氣用事……
噠噠噠!
急促馬蹄忽然傳來。
眾將士回頭一看,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景隆帝滿臉殺伐,縱馬而至。
一乾人等唬得齊齊俯身下拜:
“聖上萬歲!”
景隆帝哪裡顧得上這些,下馬窺視那山洞,急問道:
“如何,可尋到人了?”
軍司馬將那小兵的話複述了一遍,特彆強調了艱難險阻,以期勸退景隆帝。
畢竟,一個太監而已。
然而,景隆帝急不可耐,竟一把奪過火折子:
“讓朕進去!”
軍司馬萬料不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嚇都嚇死了,趕緊磕頭高呼:
“聖上,萬萬不可啊!”
“聖上安危關乎社稷,臣等萬不能讓您以身涉險……啊!”
景隆帝一腳把他踹翻了。
“一群沒用的東西!”他怒不可遏:“你們進不了,朕自進去,誰再囉嗦,就地斬殺!”
說完,他便躍下溪水。
軍司馬胸口痛心也痛,大感天地失色,日月無光,前途暗淡。
皇帝這也太衝動了吧,他跳下去容易,可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都中營豈不是要陪葬?
“大人!”
忽有一人出列:
“屬下請命前往,保護聖上!”
軍司馬一看是騎都尉,都中營名列前茅的猛將,不由得心下大定。
他方才也想到這人來著,但對方身份貴重,他可不敢輕易指使,若是人折在裡麵,他不好交代。
可對方自願請命,那就不一樣了。
“如此甚好!”軍司馬大悅:“切記,千萬要護住聖上周全!”
於是,兩個高大男子貓著腰,在又幾名將士的圍護下,進入了黑暗潮濕的山洞。
他們舉著火折子,騎都尉走在前麵,順血跡一路探尋。
初入時狹窄,但過了關隘後,愈見寬闊,最後終於在遠處看到一處天光。
圓圓的亮光,似是一個洞口。
幾名士兵先去探路,他們很快驚喜地回報,原來底下竟是一個山穀,有茂林深潭。
景隆帝不由得精神大振:
如此一來,小芳滯留在此的可能性極大!
他急不可耐地衝出去,便要做那第一人。
奉僖趕緊將他攔下了,苦口婆心:
“聖上慎重!”
“既有都中營諸位在此,何須聖上奔勞?萬一裡頭藏著歹徒,傷了龍體,世人恐以此怪罪小芳,反倒不美。”
“不如讓將士先去查探,再速速報來。”
奉僖說得不無道理。
景隆帝此刻雖有些痛恨這帝位的桎梏,但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你們快去,給朕細細地探來。”他沉聲道。
一群訓練有素的兵將,便如猢猻般輕巧地躍在大石上,四處搜尋起來。
林嫵和薑鬥植正好躲在一顆大岩石後麵,但此地並非十分隱蔽,他們總會被搜到。
而且,薑鬥植傷得頗重,林嫵也不可能讓他一直藏著,得不到救治。
“讓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薑鬥植失血過多,顫抖著泛白的嘴唇說:
“你趁機找個地方另外躲起來。”
可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這個山穀十分狹小,都中營那七八個人,足以將此地翻個底朝天。
可試試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林嫵對薑鬥植點點頭,貓著腰,正要溜到一個石縫中去。
一雙靴子,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人像是發現了獵物,很明顯能夠感受到,他周身的空氣都興奮起來。
他正要大喊:
“在——”
卻在與那雙清純中帶點媚氣的眼睛不期而遇時,戛然鎖喉。
林嫵仰著下巴,與寧司寒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寧司寒愕然:
嫵兒怎會在此處,還穿著太監的衣裳,旁邊還躺著薑鬥植……
電光石火之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正巧附近的士兵聽到他那一個字,回頭來問:
“騎都尉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
寧司寒的喉嚨,像纏了一尺白綾還打了死結般難受。
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
“沒有。”
“不過踩中一塊尖銳的石子。”
“噢噢。”那人毫無知覺:“這兒是挺多石子的,大人須小心些。”
然後又回過頭去,一邊搜索,一邊走遠了。
三個人同時鬆了口氣。
寧司寒按下心中萬般愁緒和擔憂,低聲道:
“你且自行當心吧。”
然後轉身便要走。
可是還未走出一步,便撞上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騎都尉大人,你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