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情報的軍官快步走入，臉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他展開了一份剛剛彙總的情報卷宗。
“王上，各位大人……這是我們安插在大周各地的探子，傳回的消息。”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大周境內，情況比我們……嚴重百倍。”
“自開春以來，大周中原數省大旱，顆粒無收。緊接著便是蝗災。如今，旱災、蝗災之後，大疫橫行。”
“各地官府形同虛設，朝廷自顧不暇，整個大周，已是一片人間煉獄！”
情報官的話，讓議事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自己領地內的疫情是心腹大患，那大周的慘狀，則是一場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正朝著他們洶湧而來。
可以想象，無數活不下去的流民，會像潮水一般湧向他們這片唯一的樂土。而這些流民身上，就攜帶著天花、鼠疫、霍亂……所有能想到的，最致命的病毒！
宋清和緩緩走到議事廳中央那張巨大的沙盤地圖前。
那上麵，還清晰地標注著他們規劃的鐵路、工廠、學堂……每一處，都象征著希望和未來。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起一枚代表著最高警示的紅色小旗，插在了那個偏遠鄉鎮的位置。
天花。
緊接著，他又拿起幾枚紅旗，插在了南方的南江郡。
鼠疫。
然後，是一大片紅旗，覆蓋了西邊大片的收複區域。
痢疾。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屬於大周的廣袤疆域上。那裡，應該插滿紅旗，密密麻麻。
幾日前，他們還站在這裡，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暢想著王國的宏偉藍圖。
此刻，同樣是這群人，同樣是這張地圖，卻隻剩下刺眼的紅色和無邊的絕望。
剛剛還沉浸在人強國盛喜悅中的眾臣，此刻儘皆麵如死灰，如墜冰窟。那股強大自信和民族自豪感，在天災麵前，被衝擊得七零八落。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彙聚到了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男人身上。
林蕭。
他們的王上。
他們唯一的希望。
議事廳內，死一般的寂靜。針落可聞。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快要將人逼瘋時，林蕭終於動了。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地圖前，看著那幾麵刺眼的紅旗，臉上非但沒有恐慌，反而透著一股冰冷的平靜。
“慌什麼。”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眾人猛地一抬頭，看向林蕭。
“本王宣布，即刻起，成立‘鎮北國防疫總指揮部’！本王，親任總指揮！”
一句話，讓宋清和等人渾身一震，那渙散的眼神，瞬間重新凝聚起來。
林蕭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清晰而迅速地發出。
“第一！孫明德！”
“末將在！”孫明德大步出列，聲如洪鐘。
“立即以軍區為單位，對王國全境執行最高等級封鎖！所有郡縣、鄉鎮、村莊之間的道路全部切斷！任何人、任何車輛，沒有指揮部簽發的特殊通行證，不得流動！違令者，以軍法論處！”
“遵命！”孫明德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大步離去，雷厲風行。
“第二！電報總局！”
一名負責通訊的官員連忙出列。
“傳我命令，電報總局所有人員，全天候待命！各郡縣疫情信息，必須以最高優先級，即時傳遞至指揮部！任何延誤、錯漏，殺無赦！”
“是！”
“第三！李德全！”
“老臣在！”李德全抹了把臉，站了出來。
“你所執掌的衛生司，即刻接管所有城鎮的防疫事宜！強製推行衛生條例，軍隊會全力協助你們，挨家挨戶噴灑石灰水、消毒藥水，集中清理所有垃圾汙穢！告訴百姓，不想死，就給老子把家裡收拾乾淨！”
“臣，遵旨！”李德全的老臉上，重新燃起了鬥誌。
“第四！《鎮北日報》！”
一名負責宣傳的官員立刻應聲。
“連夜加印！將我之前編寫的《防疫手冊》作為號外，向全境發放！必須讓每一個識字的，不識字的，都知道什麼是細菌，為什麼要隔離，為什麼喝水必須煮沸！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天譴，這是一場可以戰勝的戰爭！”
“是！王上！”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決、直指要害。
宋清和等人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林蕭身上擴散開來，將他們心中的恐慌和無助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戰意。
這才是他們的王上！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談笑間，便已布下天羅地網！
林蕭說完，沒有停頓，直接邁步向外走去。
“王上，您要去何處？”宋清和連忙問道。
“格物院。”林蕭頭也不回，“我去親自坐鎮。”
眾人心中一凜，連忙跟上。
格物院，燈火通明。
所有醫學院的學子，以及格物院的研究員，都被緊急召集到了這裡。陸進、張富安等人站在最前方，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與不安。
林蕭大步走入，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彙聚在他身上。
他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對所有人下達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命令。
“傳我命令，發動所有人力，在王國全境，給我找牛！”
找牛？
眾人全都懵了。
現在是天花、鼠疫、痢疾齊發，火燒眉毛的時刻，王上不讓大家研究藥方，卻讓去找牛？
陸進壯著膽子，上前一步，拱手問道：“王上，恕學生愚鈍……此刻尋找牛隻，是……是為了充作軍糧，還是有何深意？”
“不是找所有的牛。”林蕭搖了搖頭，拿起一根炭筆，在一塊木板上“唰唰”幾筆，畫出了一副圖樣。
那是一隻牛的乳房，上麵，長著幾個圓形的、已經結痂的膿皰。
他指著圖畫，聲音斬釘截鐵。
“我要找的，是出過這種‘痘’的牛！我稱之為，牛痘！”
“誰能找到第一頭符合圖樣的活牛，並且將牛安全送到格物院，賞，黃金千兩！”
牛痘？
黃金千兩？！
整個格物院，瞬間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木板上那古怪的圖畫，又看了看林蕭，腦子裡一片漿糊。
牛身上的痘，和人身上的天花，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怎麼會扯上關係？
還懸賞千金？
這也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