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楚延起床後,秦可卿仍在熟睡中,瑞珠寶珠因床太小,是睡在西邊的寢室中。
楚延沒驚動她,下床後到外邊沐浴,洗澡完後,打開門通風,天也剛好亮起。
“陛下。”有宮女來稟:“雲姑娘求見。”
“她那麼早起床?叫她來。”
楚延道。
片刻後,湘雲從外邊走進來,見到他後,先是一笑,才問:“皇帝哥哥等會要去上朝?”
楚延點頭道:“雲兒也要跟我去上朝不?”
湘雲噗嗤的笑了,嬌聲說:“我是見你上朝就要一整天,才來跟你說句話,你還打趣我。”
哦,原來是雲妹妹想他了,可見昨晚的事讓她記憶尤深。
楚延輕笑一聲,將湘雲抱在懷裡,什麼都沒做,隻是擁抱她。
湘雲也沒有說話,靠在他懷裡。
一會兒後,湘雲才抬頭,朝他笑道:“我昨兒跟公主約了去大明宮頑兒,要下午才回來。”
“你林姐姐呢?”
“她嫌太遠了,又不肯坐步輦。”
“隨她怎麼倔,你們去頑罷。”
閒聊片刻,楚延出門,從穿堂走向前殿去上朝,湘雲跟在後邊送他,因笑道:
“皇帝哥哥好懶,前邊上朝,後邊就是睡覺的地方,想我二叔三叔先前上朝,都是早早就起來了,冬天時候上朝最難了,天還黑著,又下雪,那才是冷到骨縫裡!”
楚延身穿團龍圖案的圓領袍,笑道:“皇帝豈能不方便?能每日來上朝是官員的福氣。”
湘雲不好意思的閉嘴,她二叔三叔眼下都是平民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楚延看出她心思,因說道:“你史家想要有上朝的人,就隻能等再開科舉。”伸手撫摩她臉蛋,笑道:“縱使你再受寵,史家的人也沒法再入朝為官。”
湘雲忙問:“我們家的人也能科舉嗎?”
“能,但科舉會改,等之後你就知道了。”
楚延走進前殿後門,湘雲止步,目送他進去。
片刻後,能聽到裡麵有儀禮司的官員唱禮,叫文武百官都跪他。
湘雲又看了看裡邊,才轉身走了,去西廂房找林姐姐,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大明宮遊玩。
黛玉也起床了,人卻有些懶懶的,回拒了她:“你們去罷,我今兒在屋裡歇息會,昨日才進宮來。”
這時,有幾個宮女捧著藥材和爐子來,稟報道:“林姑娘,你的藥我們從庫房裡支領出來了。”
黛玉起身收下,又叫紫鵑拿半吊錢來賞給她們,宮女們笑著道謝後走了。
史湘雲看在眼裡,因羨慕的說:“林姐姐會給人賞錢,我先前從沒給過。”
這番話卻又勾起黛玉的感傷,因說道:“你和我雖也從小沒了母親,可你到底是住在自己家中,跟我是不一樣的。”
見她要哭的樣子,湘雲笑著勸了幾句,也就辭彆她,出門去後宮找清河公主。
翠縷跟在後邊,幾個宮女太監相隨,聽著主仆兩人說閒話,她們聽到,多是翠縷在說,雲姑娘反倒隻回她。
那翠縷又感慨說皇宮真大,又說不知大明宮怎麼樣,一張嘴就沒停下時候。
正走著,翠縷忽然說:“姑娘,前邊有個坐步輦的!”
湘雲往前一看,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坐在步輦上,二十多個太監宮女相隨,隊伍浩浩蕩蕩的,不知要去哪。
兩人往牆邊站,身後宮女卻悄悄說:“雲妃娘娘不必給她讓路,她是前朝的周貴人,娘娘卻是必定要封妃的。”
吳貴妃周貴人等,在秦妃尚未入宮前,還頗為受寵,但隨著陛下納了秦妃,又召見賈家眾姑娘後,她們在宮裡就迅速失寵了。
湘雲沒聽她的,仍在牆根處走,與對方相遇時,周貴人抬手叫停,從步輦上朝她問:“你是賈家來的姑娘?”
湘雲回答道:“我是史家的,雖也是住在寧榮國公府裡。”
周貴人盯了她看一會,才不甘心的走了。
湘雲繼續去毓慶宮,翠縷小聲說:“姑娘,皇帝家裡好多妃子。”
湘雲笑起來:“傻丫頭,你該說是皇帝宮裡好多妃子。”
翠縷道:“我可不傻,人常說‘新人笑舊人哭’,我才看那妃子不像開心的樣子,姑娘將來怎麼辦呢?”
湘雲卻答:“將來的事等將來再說,人哪能預料到幾十年後的事?十年前我三叔剛封侯,十年後卻被皇帝哥哥抄了家,哪裡能想那麼遠?想太多隻會跟林姐姐一樣整日裡哭。”
翠縷想了想,歎道:“姑娘的話很有道理,我是不如的。等會子我們去大明宮,要在裡頭吃午飯?”
“等去了再說,公主知道怎麼做。”
湘雲來到毓慶宮,卻沒見到清河公主,問了才得知,她帶著一群小公主們去給她母後請安。
等了一會,清河才領著小公主們回來。
湘雲見四五個公主緊跟在她後邊,因笑道:“公主你好像帶著小雞崽子們從外邊回來,怪有趣的。”
她是真覺得有趣,可不是取笑公主像母雞。
清河纖手掩嘴一笑,對她說:“我這些侄女們前些日裡都嚇壞了,一天到晚都緊跟在我身邊,倒有幾分躲在母親翅膀下的小雞們。”
幾個小公主也笑了,因知道她要去大明宮玩,紛紛吵著要去。
“都不許去~!”清河叉著腰,拿出了姑姑的架子,“三天兩頭想往外瞎玩的,要記著你們是公主,縱使亡國了,也要維持順朝公主的體麵和教養,不讀書怎麼成?”
於是勒令她們回房去讀書練字。
湘雲問道:“沒有老師教她們嗎?”
“我就是她們的老師,母後和太妃們也教她們一些。”
“女官裡有不少識字的,為何不請她們來教?”
清河那張秀麗柔美的小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小聲道:“我們到底不是公主,皇嫂也不是皇後……”
她們雖仍有身份,卻到底是前朝的,不敢太過隨心所欲。
湘雲明白了,轉頭跟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問:“我能叫幾個女官來教她們讀書認字嗎?”
宮女忙回:“皇上金口玉言下旨,叫宮裡人將雲姑娘您視為妃嬪,吩咐幾個女官不過是小事,您當然可以下令,我們不敢不聽從。”
湘雲點頭,笑道:“那就為我請幾個女官來教公主的侄女們,晚上我再跟皇帝哥哥說一聲。”
宮女應下,忙叫人來,去傳話給宮裡幾個五品的女官,叫她們安排人來。
“皇帝哥哥?”
清河若有所思,怪不得宮女答應得那麼快,從稱呼就能知道雲姑娘有多受寵。
清河給她道謝,湘雲卻催她快些去換衣裳好出門。
過了一會,兩人乘坐上步輦,一起往淩霄門走去。
隨行的人依然不多,也就十來個宮女太監,二人都沒在意,一路說笑。
到了大明宮,湘雲在步輦上坐直的身子,遠眺這座她皇帝哥哥的園子,一時間興高采烈,忙叫太監放下步輦,拉著清河公主的手跑著向前。
清河哪裡如此“野”過?平日裡淑婉柔和的她,頭一回這樣子奔跑,累得直喘氣,卻又十分高興,與湘雲兩人在一座亭子裡欣賞湖景。
“果然好大的湖!”
湘雲放眼看去,湖水波光粼粼,風吹過岸邊垂柳,對岸有一座山,山上有寺廟,湖水四周亭台水榭,光是這一個景色,就遠不是大觀園能比的!
“真想去湖裡泛舟!”湘雲感歎說道。
清河笑道:“岸邊有一艘畫舫,不過是三層的,太大了,我們用不著,你若是想泛舟,可叫人駛一條小舟來,我們坐上去玩一會。”
湘雲忙點頭,宮女便派人跑去岸邊碼頭,命人將小舟劃來。
小舟來到近旁,湘雲才驚訝道:“這也叫小舟?畫舫該有多大?”
這舟能坐十來人,她們坐上去綽綽有餘。
清河掩嘴一笑:“皇帝的東西都很奢侈,那畫舫能上去百來人,能上兩個吹奏彈唱的戲班子,前些年中秋夜,我跟父皇、皇兄皇嫂上船,賞月到了五更天……”
說著,聲音有些失落。
湘雲知道何故,朝她一笑,說:“等今年中秋,我們叫上你皇帝丈夫,也來船上賞月!”
清河臉一紅,埋怨說:“人家傷感呢,你還來取笑我。”
少女們遊興正濃,些許不快很快拋之腦後,歡聲笑語回蕩在湖麵四周。
兩人玩到了下午,大明宮後苑景色才參觀了十之三四,隻能約下次再來。
正要回去時,忽有一老太監來跪在清河麵前。
“公主!”太監磕頭,哭著說:“老聖人病重,求您去看望一眼罷!”
清河吃驚看向他,忙問是怎麼回事。
那太監道:“老聖人被從東宮驅逐到望月樓後,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太醫隻是胡亂給藥,半點也不見好轉,如今已是五日沒有起床,眼看就要不行了。”
清河怔住,湘雲忙說:“我們去瞧瞧你父皇。”
清河卻慌忙拉住她,猛地搖頭,再轉頭給身後那些太監們去:“去稟告皇上,就說重樂公病重,奴婢請旨進望月樓探望!”
太監們抬了下眼皮子,望了那跪地的老太監一眼,記住他長相後,才派了個人回皇宮稟報。
過了約一刻鐘,才有旨意來:準許公主和雲姑娘入望月樓看望重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