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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土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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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山縣,到處都是喊殺聲,吳玄章緊張地坐在縣署,心都跳在了嗓子眼。

出城的探馬已經回報,許應賊黨已經抵達西南四裡外,城上已經能遙望見他們的身影。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那胡弘略等人都堅持要撲殺城內的賊黨,他們在弄到幾個販茶人後,順藤摸瓜終於確認了大部分賊黨的地址,現在就在帶人在城內四處出擊。

現在,吳玄章還記得那位臉有點胖胖的胡軍將,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縣君,現在賊已失了先機,仍還往光山進發,必然是有所恃,末將想來,必是城內有其黨羽,不將之翦除,光山不得安。”

可這話說得簡單呀,本來城內賊黨是不曉得發生何事的,現在這樣打草驚蛇,反倒讓這些人發現不對勁了。

但他說的沒用,那胡軍將到底是軍中人,一句話就封死了吳玄章的所有話:

“縣君,哪有什麼算無遺計,想好了,咱們就乾,使君常對咱們說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事,咱們能做的就是這些,至於其他,不是咱們能想的。”

吳玄章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隻能讓胡弘略等人儘力為之。

此時已距離下令撲殺過了半個時辰了,忽然就聞得堂外隱隱然有騷動,然後就聽得一陣喊殺聲。

吳玄章大驚,忙站起來問何事,可這會廳內無人,沒人應他。

沒一會,吳玄章就聽到前院有人大聲怒斥“賊子”,“好膽”,這些怒罵。

然後就是各刀戈撞擊的金鐵聲,以及慘烈哀嚎。

吳玄章能見到廳外廊廡下的甲士在不斷支援到前院去,這些人是那位胡隊將留下的七八個甲士,這會全部都奔往了前院廝殺去了。

此時,吳玄章背後全是汗,幾次坐下幾次站起,最後算認命一般,將頭上的襆頭帶好,就安然地坐在胡床上,望著堂外。

就在這個時候,縣尉薛陀帶著三個穿著皮甲的縣卒奔了過來,焦急喊道:

“縣君,城內賊黨直接攻打縣寺了,錢什將正帶著人頂在前院,他讓咱們先護著你撤走。”

吳玄章幾乎就要起身了,可忽然想到了趙懷安那張笑臉,和那天在小廳內的那番上下相得,他又硬生生地定在了胡床上,顫抖問了句:

“賊黨來了多少人?”

縣尉薛陀忙道:

“有小百人,但披甲的並不多。”

可吳玄章卻關注的是:

“他們還有甲?這……。“

他後麵的話沒說出去了,多半也猜到這些賊黨的甲胄是怎麼來的了,他無力地甩了甩手,對縣尉薛陀說道:

“我是縣令,守土有責,不能走,你要是想走,你就走吧。”

說完,吳玄章認命地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飛速閃過一生,可最後定格的還是那一日,他在趙懷安麵前激揚文字,將他畢生的鮮血送出的那一刻。

哎,要是能活著親自實行此茶法,我也此生無憾矣。

看著自家縣君認死了要留在縣寺,那薛陀也發狠了,對左右兩人道:

“走,咱們再殺回去!”

說到底,這吳縣令是個好官,在任的這些年,給縣裡著實是辦了好事的,他得護他。

此時前院已經亂成一團,那位留守的錢什將氣喘籲籲地和剩下的六個袍澤團在一起,守在門口。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擁進來,此人大喊一聲:

“退到門口!”

說完,七人從前院推到了中庭,然後就用據在門口,用步槊攢刺著外麵。

忽然,不曉得從什麼時候,縣寺前,聚集了大量的縣人,他們巴望著看著前院的廝殺,忽然有人大喊:

“殺了這些賊寇,救吳縣君!”

喊這話的,是縣裡的一個屠戶,他往日曾被城內的賊黨欺辱過,是吳玄章秉公執法,搭救了此人。

而聚在門口的縣民們幾乎都是如此,要麼是受過縣令吳玄章的恩,要麼就是看中機會,想來搏一把的。

這會隨著屠戶的吼叫,數十膽大的縣民就從後麵衝了上來,將前院的賊黨打得措手不及。

可很快,這些人就頂不住了。

雖然雙方同樣都是無甲的多,可越是如此,刀術精湛與否,越是起決定性作用。

此時殺入縣寺的賊黨,核心是十來名徐州軍的老卒,剩下的就是光州本地的盲流、浪蕩,往日就是靠著販茶、販鹽吃飯的。

本來老卒都頂在最前麵和那些七個保義都的武士對戰,聽到後麵的喊殺聲後,連忙分了一半過去。

在那七八名手持橫刀的老卒的進攻下,這些勇助吳玄章的義士頓時土崩瓦解,除了那個屠夫,其中大部分都是斷臂斷手,哀嚎一片。

本來還有大量的縣民湧了進來,可看到這樣一副場景,頓時全部鳥作獸散,各奔回家了。

而這一切,都被坐在中堂下的吳玄章看在眼裡,看著那些被屠戮的縣民,他淚水直接流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覺悟到,他為何要當一個官,當一個好官!

忽然,一直用步槊守在中庭門口的保義都武士們,紛紛大吼,竟然直接向著前廳反衝了過去,然後猛地關閉了大門。

而與此同時,一陣陣急促的銅哨聲,從院牆外不斷傳來。

在這些賊黨莫名其妙時,忽然一陣箭雨就從牆外射來,一陣又一陣,連綿不絕。

院內,到處都是慘叫聲,渾身插滿箭矢的賊黨紛紛撞著大門,可氣力很快就從身體中流失,最後隻能無力地躺在門檻外。

而一些靠後的賊黨則直接向著縣寺外逃去,可等他們衝到街道時,卻看到十來名突騎,舉著銳利的橫刀,縱馬奔來。

一陣泉湧,人頭滾滾。

……

當前麵的保義都武士關上門時,吳玄章以為徹底完了。

可聽著門外數不清箭矢的破空聲,以及哀嚎聲,他終於意識到,胡隊將他們回援來了。

於是他連忙起身,就要走出去,可被守在門口的錢什將攔住了,他側耳聽著,直到聽到一陣陣非常有節奏的慘叫聲,他才對邊上幾個部下點頭。

然後這些武士就將院門推開,就見到前院此時已經躺滿了屍體。

而吳玄章一下子就看到披著鐵甲的李繼雍,正挨個給地上的賊黨補刀。

吳玄章一點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連忙跑過去就要感謝,可李繼雍隨後就給他帶來了壞消息:

“賊軍到了,老胡他帶人上城牆了。”

但此時的吳玄章卻徹底放鬆了,他望著滿院的屍體,笑道:

“光山能守住!”

……

“守住光山!這裡是你們的家,身後都是你們的家人!落在外頭那些賊匪手上,是什麼結局,還用我說嗎?”

此時,胡弘略帶著所隊已經上了城頭,縣寺各吏已經按照三家抽一丁的方式拉人上城牆防守。

此時七八百號壯丁在胡弘略這些人的命令下,搬運滾木、燒著一鍋鍋熱油,緊張地看著城外越來越多的賊黨。

陣前,那個慘白慘白的,像人一樣的東西,是人皮嗎?

這一刻,所有縣民內心中都充滿了恐懼。

可這些人望下去,那些賊黨們也怒罵著望著上麵。

此前被任為一線的楊師厚,正帶著十來個心腹,頗為無奈地看著前方的城牆。

歎了一口氣,楊師厚縱馬奔回了後方,一路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隊伍,時不時能看不見不同的旗幟彼此雜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到底哪隊是哪隊。

此刻楊師厚才曉得,那許應所謂的核心老卒數百、眾數千到底是什麼成色了。

昔日傲視青徐、江淮的天冊軍,如何成了這幅鳥樣。

這一刻楊師厚忽然有了個覺悟,當兵的成了匪,再想恢複以前正規軍的戰力,那真的是癡人說夢啊!

一路奔到後麵,見到一麵絳色大旗後,楊師厚遠遠就下馬,然後頂著鐵鎧奔了過來。

這會許應正和他的心腹們聊天,看到楊師厚回來了,眉頭一皺,嗬斥道:

“不是讓你在前頭帶兵攻城嗎?誰讓你回來的!”

楊師厚這會內心已經悔得要死了,他要是曉得這個許應連消息都捂不住,如何會鼓動此人打縣城?

他也是被王仙芝他們弄得急了,眼見著他們乾得風生水起,中原、青徐,不曉得多少豪傑奔了過去,甚至連楊師厚下麵的,都有人奔去曹州投靠草賊。

所以楊師厚也急啊,他們這些龐氏殘黨再不弄點動靜來,僅剩的一些資本和名望,都要被新起來的王、黃二家給取而代之啊。

可誰想到,這許應竟是個草包,哎!果然又是當水匪、又是做山棚、還做生意,時間長了,連吃飯的本事都丟了。

他們徐州牙兵們連打仗都生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會被許應問著,楊師厚也忍著怒,回道:

“許魁,城內早有防備,而城內的內應至今聯係不上,這城咱們下不了。如果直接硬攻,不說兄弟們損失大,要是這個時候定縣那邊派援兵過來,咱們就危險了。”

許應想了想,忽然問在場的這些人:

“你們曉得那光州刺史帶騎兵上任了嗎?”

在場不是山裡的,就是江上的,要不是許應相召,這些人都不在光山境內,所以被這麼一問,自然沒人曉得。

楊師厚聽許應這麼問,才點了點頭,還沒有把本事丟完,於是他補充道:

“光山再如何,數十騎還是有的,一旦我軍前麵攻打縣城,後麵被奔襲而至的騎軍突襲,咱們就是再多人,再大的勝算,那也要軍崩啊。”

許應沒有說話,讓楊師厚繼續說:

“所以,我建議咱們立即虛晃一槍,派一隊人去進攻西麵的樂安,然後我們大部立即回山裡,等我們把山裡的部眾都集結起來,再出山和他們一較長短。”

可以說,楊師厚說的是很有戰術性的。

許應雖然沒隨其父參與過四年前的大戰,但這麼多年做事業,還是很能分清這個建議的好壞的。

可就在他還要再多想一想,他們忽然看見後方有黑煙升空。

不等他們想怎麼回事,忽然就感受到地麵在震動。

許應缺乏大型戰陣經驗,又多是在江上嘯聚,壓根還沒反應過來,可楊師厚則不同了,他可是正兒八經的騎將,弓馬騎槊,在他這個年紀就已經是一等一的了。

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剛剛還牽馬步行的楊師厚,忽然就躍上了戰馬,然後向著北麵縱馬狂奔。

許應呆了足有兩個呼吸,然後他身邊的賊黨直接炸開了。

隻因西北方的曠野上,數不清的騎兵黑壓壓地卷了過來,地動山搖,數不清的旗幟在翻飛,很快就如同洪流一樣卷進了許應的隊伍中。

他這次出莊,帶了四百多人,可幾乎沒有任何的結陣的意識,就胡亂地散在曠野上。

此刻,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就殺了進來,於是,勝負再無懸念。

四百多突騎在曠野上,對四百多江匪、山棚、龐氏殘黨,其結果還有什麼多說的呢?

望著敵軍一名執著大槊的騎將在自己隊伍中橫行無忌,許應喃喃問了句:

“敵軍怎麼來得這麼快?”

再然後,他就因為身後大旗而暴露了身份,然後被奔來的馬槊騎士一槊削掉了腦袋。

這個身份不凡,勢力遍布數州的龐黨渠帥,連實力的十分之一都沒發揮出來,就這麼兒戲地戰死了。

隨著此人首級被掛在了馬槊上,開始不斷有突騎來回在戰場上狂奔,邊喊:

“使君有令,跪地者活!”

隨著背著絳色背旗的突騎們大聲呼喊,一些本要下死手的突騎也留了手,隻是將曠野上的潰兵驅趕到了一處。

兵刃被丟棄,臉伏在地上,雙手被老實反剪著,昔日這些悍匪哪還見到桀驁的樣子。

望著眼前的戰場,大旗下的趙懷安也是一陣無語。

不是說是龐勳的殘部嗎?虧他獅子搏兔,上來就用了全力,可就這樣不經打?

兒郎們的戰馬都沒跑熱,戰鬥就結束了。

不過趙懷安也看出了不對勁,戰場上的敵軍人數如何也沒有數千啊!剩下的人去哪了?

於是趙懷安讓劉知俊去拉一批俘虜過來,他要問話。

然後幾個看著像小頭領樣子的賊黨核心,被拉了過來,趙懷安還沒說話呢,其中一個人就高喊:

“將軍,我們願意獻出金銀,不要殺我等!”

趙懷安一聽錢,眼睛一眯,笑道:

“哦,你們有多少錢呢?能買這裡幾條命?”

這名率先求饒的,是同樣此前讚同攻打縣城的張本,隻不過此人的初衷是要掠得人口進山摘茶。

而此人之所以熱衷這個,正是因為他主要負責的就是這塊事情,他也是團隊中管理錢糧的。

這一刻,為了活命,這張本毫不猶豫就出賣了其他人,將賊黨數年積蓄全部賣了出來:

“數十萬貫,儘在莊中,就待將軍去取!”

趙懷安笑了笑,讓劉信將這人單獨扣押,然後就縱馬向前,那裡光山縣的城牆上,無數人都在大喊,他們高喊著:

“呼保義!”

“呼保義!”

趙懷安哈哈一笑,點了劉知俊,剛剛他殺了賊魁,正好讓他跑幾趟:

“讓城內出人來接受俘口,等後續的部隊趕來後,就在光山紮營,讓他們多備車。”

劉知俊點了點頭,可忽然覺得自家都將像是要單獨行動,忙問道:

“使君,那你去哪呢?”

趙懷安將馬槊插在地上,豪邁道:

“當然去拿錢啊!有人送錢給你,你不要啊!”

然後他就帶著突騎並那些賊黨骨乾,在後者的導引下,直奔許氏莊。

隻留下劉知俊傻傻問了句:

“誰那麼好,送錢給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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