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岸邊。
小姑娘們都走了。
走的時候步履匆匆。
生怕走遲了就會被薑子楓薑子宴兄弟瞧上似的。
隻剩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小姑娘抬起頭,挺直背,不再偽裝後,走起路來,氣質卓然。
她緩緩朝著三兄妹走去。
薑淼淼第一個認出她來,朝著她噠噠奔去,跌入她懷中,“鳶姐姐……姐姐……”
其實薑淼淼很想逗逗她,喊她嫂嫂的。
可這兩字在腦海中繞了一圈,硬是沒蹦出來。
鳶姐姐是姑娘,臉皮薄,可不能像硯書哥哥那樣打趣。
況且大哥這會還木著呢,喊了不得嚇死他。
幸好啊……
幸好那些千金小姐們嬌生慣養的,這麼輕易就被幾個蟲和一碗雞血給糊弄過去了。
看來是不會再打哥哥們主意了。
不過鳶姐姐這副丫鬟打扮,怕不是聽見了風聲,這才喬裝出來查看敵情的。
倒也是用心良苦。
就知道她不是那種隻會躲在屋裡哭泣的貴女。
不愧是她中意的嫂嫂。
榮安郡主蹲下,伸手接住了朝她奔來的小姑娘。
喜兒已經快速站到郡主身後護著。
萬一……
萬一小主子將人郡主給撲翻了。
小主子現在坐到小白狼背上,它都要抖一抖,也沒以前跑的快了。
榮安郡主抱起薑淼淼,親了親她的小臉,又捏了捏。
肉嘟嘟,軟乎乎的。
她很喜歡小不點的古靈精怪。
就拿這蟲子來說,讓那些姑娘小姐們聞風喪膽,主動退出。
誰也不得罪,也不會傷了哪家的顏麵。
隻是,她倆哥哥的名聲怕是要讓她給誤了。
仔細一想,誤了也不打緊。
薑子楓不需要那些好名聲。
至於薑子宴嘛,日後金榜題名,又是這副相貌,不愁娶不到妻。
她抿唇淺笑,笑自己瞎操心。
薑子楓聽到妹妹那一聲鳶姐姐,才看出來是榮安郡主。
好生好奇的瞧著她,“郡主,你怎的這身打扮?”
榮安郡主的變化可真大,從一開始的失語症,到現在,一會爬牆頭,一會扮丫鬟的。
性子活潑了許多。
榮安郡主:……
她低垂著頭,也不說話。
薑淼淼就看到符鳶姐姐臉頰微紅,都紅到耳根子了。
薑子宴憋住笑,接過郡主懷中的妹妹。
對著薑子楓道:“哥,郡主應該是有話同你說,我和妹妹在岸邊等你。”
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大哥的肩,抱著妹妹很識趣的走了。
沒走遠,躲在岸邊樹後麵偷瞧。
薑淼淼豎起耳朵,還是沒聽見,便讓啾啾飛了過去。
雖然聽牆角不好,可……
可她實在想聽啊。
薑子楓一臉懵逼,郡主要說什麼呢?
難道是想說妹妹胖了?
他剛剛清楚的瞧見,妹妹撲倒她懷裡的時候,兩人差點往後跌去。
幸好後邊有個喜兒撐著。
符鳶在薑子楓對麵坐下,為他,也為自己斟了盞茶。
看著麵前的蟲宴,想起剛剛那些姑娘嫌棄楓哥哥的話。
她就有些難過。
楓哥哥那樣,明明就是吃的很香的樣子,在她們眼中,卻成了粗鄙不堪。
沒眼光。
蟲子怎麼了,誰說吃蟲子就粗鄙了?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個頭的竹蟲,毫不猶豫的放入口中……
“你不怕嗎?”薑子楓驚詫的瞧著她,“我看那些姑娘光是見我吃就怕得要死。”
榮安郡主淺笑,“蟲有何懼,它這會兒又不會咬人。”
她就是想寬慰一下楓哥哥。
畢竟被那麼多小姑娘嫌棄,心裡多少也有些不好受的。
結果,薑子楓一聽,就在那傻樂,“郡主還真是特彆……”
說著就一個勁往人碗裡夾螞蚱、蟋蟀……
把人郡主的碗都堆滿了。
“郡主,喜歡就多吃些,我家後廚還有很多呢。”
榮安郡主:……
若不是她了解薑子楓,一定以為他是故意的。
她隻是見小淼淼吃竹蟲,說這東西營養價值很高,所以她也嘗試著吃些。
可並不是所有蟲都敢吃的。
薑子宴看得眉頭直抽抽,也多虧了大哥對麵坐著的人是榮安郡主。
要是換做彆的姑娘,一定將碗扣他臉上。
薑淼淼氣得小臉鼓鼓的。
沒救了,大哥真的沒救了……
榮安郡主麵色忽紅忽白,硬著頭皮夾了個不那麼嚇人的炸蜂蛹。
沉默半晌後,才開口,“楓哥哥,我明日就要離開江州了,你有沒有什麼要同我說的?”
薑子楓想了想,吐出幾個字,“郡主,一路順風,多保重……”
想不出來了。
榮安郡主抬眸瞧了他一眼,然後臉就紅了,羞澀的從懷中掏出一枚香囊遞給他。
“楓哥哥,淼淼說你要去從軍,這個……送給你,你好生收著,是我去廟裡求來的,保平安,和上次的不一樣,這次你可不能再送給彆人了。”
薑子楓猶豫了一下。
想起妹妹說過的話,不能拒絕榮安郡主送的東西,否則她會生氣的。
萬一生氣,遷怒於娘親和妹妹,那就糟糕了。
畢竟人家是郡主。
景王見了都要喊姑姑的人,惹不起。
而且這樣的香囊,郡主也送了妹妹。
應該……是可以收的吧?
薑子楓爽快的接下,揣進懷裡,道了聲謝,“多謝郡主,我會好生收著的。”
榮安郡主麵上一喜,說了句,“我等你回來。”
就紅著臉跑了。
薑淼淼過來一看。
香囊!
上邊繡著平安兩字,還繡了兩隻喜鵲……
這圖案,這做工,是鳶姐姐親手繡的。
這……這是古時的定情信物吧。
鳶姐姐碰瓷成功了。
薑子楓渾不在意,隻覺妹妹見他收下郡主的香囊,似乎很開心。
妹妹開心,他也開心。
薑子宴猶豫要不要告訴大哥。
告訴他,這是榮安郡主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想了想。
算了,還是先不說……
花廳那邊。
笑語晏晏,推杯換盞。
景致很美,花叢環繞,對酒當歌……
點心好吃,花茶好喝,飯菜也好吃,畢竟是一品居的廚子掌勺。
隻是多了道特彆的菜。
一品居的新菜式,炸竹蟲。
有人看了一眼,直搖頭,看都不敢看。
有人拿著筷子蠢蠢欲試。
有人一個個夾起來,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細細品嘗。
香香的,脆脆的。
一臉享受,“好吃……”
姑娘們紛紛落座,笑吟吟的去,哭喪著臉回來。
再看到席麵上居然還有蟲,瞬間繃不住了,鬨著要回家。
“娘,回去吧,不相看了,那兄弟倆,一個是大老粗,一個是病秧子,女兒不嫁……嗚嗚嗚……”
榜下捉婿不靠譜,一點都不靠譜……
“說什麼胡話呢,宴席都沒結束,怎麼能走,不懂規矩。”
被她們娘訓斥了幾句,倒也是乖乖的坐著。
隻是此後的好長一段日子,姑娘小姐們就再也叫不出門了。
不是頭疼腦熱,就是要死要活的。
衝著梁王妃來的權貴夫人們,脖子伸得比大鵝還長。
“薑夫人,你不是請了梁王妃嗎,她為何還沒來?”
陸青瑤:“請了,梁王妃派人來說,她喜靜,就不來了。”
權貴夫人們:……
她們可是送了禮的。
因為不請自來怕人笑話,還送了挺厚的禮。
結果……空等一場。
入夜。
客人都走光了。
薑淼淼一家才發現,少了個人。
大半日都沒見著秦通判的貴妾小王氏的影子,連同她的丫鬟也一起人間消失了。
問了街邊的攤主和乞丐,都沒見到她們出陸園大門。
秀秀和薑子楓連忙帶著人四處尋找。
翻遍了整座陸園,依舊不見人影。
就連小白狼待的園子,秀秀也去尋過了,還將小白狼嘴巴掰開瞧了瞧……
“阿姐,怎麼辦?所有人都是親眼看著小王氏進府的,隻進不出,這會失蹤了,豈不是要賴上咱們?”秀秀隻防著人鬨事,防著人在府裡出事。
卻沒防著人在府裡失蹤的。
幾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問過丫鬟,自打送她們去了客房後,就再未有人見過她們。
薑子宴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阿娘,秦通判會不會找上門來要人?”
“都彆找了,人恐怕是喬裝打扮,混在人群中偷溜出去了。”陸青瑤讓大家都回了屋,再行商量。
全家人心裡升起了一股寒意。
“阿姐,會不會……”會不會是秦通判知道了自己兒子的死與幾個孩子有關。
徇私報複呢。
想了想,似乎也有可能。
薑淼淼抱著啾啾,乖乖在娘身旁坐著。
她問了啾啾,啾啾也不知道,因為它一整天都是跟自己在一塊的。
根本沒留意。
不過有其它鳥兒留意到了,有幾個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往東跨院那邊湊,見有侍衛守著,就沒敢進去。
後來花廳鬨起來,就沒留意了。
不過薑淼淼獲取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那小王氏恐怕是衝著江月姨母和小姨去的。
確切地說,應該也不是她們,是衝著乾爹和姨父去的。
她發現乾爹和姨父就在隔壁的景王府裡。
有時候江月姨母出行遊玩,特彆是去馬場或是去青雲觀,他們都會扮作護衛混在車隊裡。
薑淼淼把這些事聯係在一起,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想到的事,二哥也想到了。
二哥開口道:“阿娘,那小王氏會不會是衝著東跨院去的,是不是京城那邊發現義父和姨父來了江州?”
這種事時間一長,根本就瞞不住。
義父常年駐紮邊疆,他的行蹤不容易查,可姨父顏煥是大理寺少卿,即便外出辦案,能逗留的時間也不能太長。
雖說是借著姨母做掩護,可時間一長,人家就反應過來了。
應該是秦通判已經有所察覺。
“搜府,他們是想搜府……”陸青瑤瞬間反應了過來。
難怪瞧著那小王氏奇奇怪怪的,恐怕是早有預謀,進入府裡,惹事,受傷遠離眾人視線。
那一摔,倒是給了她可乘之機。
“阿姐,不要緊,搜也搜不出來什麼,反正國公爺他們也不在府中,隻是他們不在,護衛就少了兩人……”
穆家的護衛都是人高馬大的,想讓人冒充一時間都找不到適合的人。
就在此時,陸園大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咚咚咚……”
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臉焦急的秦通判,身後還跟了許多下人打扮的壯漢和一群粗壯婆子。
這是有備而來的。
怕搜查後院不便,連婆子都帶來了,用心良苦啊。
薑淼淼掛在大哥身上不敢下來,萬一一會打起來,娘親和秀秀姨是目標,恐怕顧不上她。
大哥懷裡最安全。
大哥的武藝已經越來越厲害了,她有一次親眼見過大哥打贏了大力。
不止大力,還打贏了姨母帶來的那些護衛。
在大哥懷裡很有安全感。
娘親問秦通判,“秦大人,大半夜的,你帶這麼多人來做什麼?”
“這麼晚打擾薑夫人,實在抱歉,隻是我那愛妾一早便來你府中赴宴,現在還不見回去,我便來瞧瞧,不知夫人留她做甚?可是哪裡得罪夫人了?”秦通判看著陸青瑤,皮笑肉不笑。
他近日得到京裡的消息,說大理寺少卿顏煥來了江州。
查的就是他。
他便開始著人調查。
一查才發現,住在陸園的那兩個女人正是顏煥的妻子和妻妹。
這不是巧了嗎。
恰好陸園送來了帖子。
便讓小王氏前來,那女子可比她姑母聰慧懂事多了。
年輕貌美,溫柔似水,還有手段。
勝得他心。
原本商量好的,小王氏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溜出陸園。
他再上門要人,借機搜查陸園。
若陸氏拒不交人或是不讓搜,那就是證實了,顏煥夫婦就是藏匿在她府中。
必得除之。
可小王氏到現在也沒回去,就真的是不知所蹤了。
這可如何同麗妃交代。
說來小王氏也不姓王,她叫文鳶,是麗妃宮裡的人,有些身手。
是麗妃送來幫他,同時也是監視他的。
這人沒了,不知麗妃和肅王會如何想他。
陸青瑤一臉茫然,驚詫道:“王姨娘沒回去嗎?”
“我是親自送她出府的呀,親自送她上的馬車,怎麼會沒回去呢?”
“對對,我和阿姐一同送她上的馬車,她磕到頭了,宴席還沒開始就走了,會不會是去了醫館,秦大人,你派人去醫館瞧過了嗎?”
秦通判也覺得她可能去醫館了。
不過這會可不是找人的時候,他一口咬定:“沒去醫館,城裡城外都找遍了,沒有,街上的乞丐都說她進了陸園就沒出去過。”
“薑夫人,把人交出來吧……或者本官讓人進去瞧瞧也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