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冷聲,“走,帶我過去。”
趙大虎抬頭看向周大夫的屋子,“可是……周大夫他……”
如今村子裡周大夫說話最有分量,在新村長沒上任之前,村民們隻會聽周大夫說的話,所以出事後趙大虎才急匆匆而來。
他還愣著,楚月已經走出了好幾步。
楚月回頭看向趙大虎,“周大夫也是病人,他需要休息,有些事情我處理就行,不用麻煩他。”
趙大虎還沒反應過來,趙小花先催促趙大虎,她拍拍趙大虎肩膀說,“大哥,你快走!快給醫生姐姐帶路。”
在村公社前,圍著一群村民們。
趙大虎帶著楚月匆匆趕到,他胸膛出氣大喊了一聲,“都讓開!小楚醫生來了。”
鬨在一起的村民們紛紛抬頭,看向了楚月和趙大虎,有人嘟噥著“怎麼來的是她,不是周大夫”,村民們心裡恍惚,但是看著楚月身上的軍裝,以及她此時緊繃的神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
明明就是個年輕姑娘,怎麼看人的眼神這麼駭人。
村民們下意識的散開了,心裡多少明白他們現在做著什麼事情,上麵明明要求把有毒的陳米扔了,可是他們卻在這裡搶沉迷,這事情說不過去,是他們錯了。
可是——
“小楚醫生,我們知道陳米有毒,可是我那天聽你說了,發黃變質的陳米才有毒,我們把發黃的大米都挑了出來,你看看 ,我這裡都是白大米。”
“小楚醫生,我們鄉下人種點大米不容易,交了公糧之後家裡沒留下多少,幾口人根本吃不飽肚子,隻能是靠著土豆番薯過日子,我們真的是吃怕了。這麼好的大米,你說扔了就扔了,多可惜啊。”
“就是啊,這些大米都是我們用汗水換來的,有毒的不能吃我們知道,可是你看這些……都白花花的,怎麼就壞了啊?”
村民們大多是四五十歲的人,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一輩子 ,卻連一口飽飯都沒吃到。
要不然,也不會鬨出隻有主桌有大白米飯吃的事情。
他們看著白花花的大米,看起來沒壞,聞起來也沒異味,實在是舍不得扔啊。
楚月來的一路上帶著怒氣,但是等見了這群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聽著他們說的話,心中多少有些酸楚 。
這個年代,大米實在是太珍貴了 。
可是黃曲黴菌是細菌,細菌哪裡能用肉眼看出來,如果發現一處病毒,那是整袋大米都壞了。
這個道理,靠楚月講給村民們聽,他們是聽不進去的。
楚月沒衝著村民們發脾氣,而是說,“鄉親們,你們先彆激動,等我做個實驗。”
實驗?
多新奇的詞語。
楚月看了周圍一圈,一旁是生產隊的屋子,屋子旁邊是庫房,糧食都堆在裡麵,為了防止老鼠、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偷吃糧食,所以庫房四周放置了捕鼠器 。
此時捕鼠器裡麵剛好有一個老鼠在裡麵抓錢。
楚月對趙大虎說,“大虎,你去把那個捕鼠器和老鼠拿過來。”
趙大虎把趙小花放下,馬上按照楚月的吩咐做。
捕鼠器很快放在了眾人麵前,黑漆漆的小老鼠在捕鼠器裡來回跑動,掙紮求生,還不知道它的死期要到了。
楚月從村民們的筐子裡,抓了一把大米,白色的,看起來沒有任何變質的大米。
她把大米扔捕鼠器裡麵,小老鼠一看到大米,小眼睛冒光,馬上低頭吃了起來,咯吱咯吱,都能聽到它牙齒啃咬的聲音。
楚月看著這一幕,趙大虎和趙小花看著這一幕,周圍的村民們也看著這一幕,有人提心吊膽,有人困惑不解。
一會兒後,趙小花小聲說,“大哥,老鼠要死了。”
眾人還在疑惑不解的時候,隻見吃了大米的小老鼠突然開始抽搐,渾身發抖,從嘴巴裡吐出白色泡沫。
“啊——死了死了——”
村民們眼睜睜看著小老鼠死去,一個個瞪大了眼睛,臉色發白,再看看他們手裡的大米,神情驚恐到不行。
楚月在看向村民們,“小老鼠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 ,這些大米你們還要帶回去嗎?”
“不要了,不要了,我們還想活著。”村民們連連擺手,趕緊把搶來的大米倒出來,大米可以不要,但是竹筐是他們的。
楚月說道 ,“竹筐裝過了大米,感染了細菌毒素,要是再裝其他東西,也有可能中毒,無論是竹筐還是麻袋,你們都不能帶走,全都留下。”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還在遲疑,連一個竹筐都舍不得。
這時,原本給楚月送東西的那群村民們趕了過來,看到這樣的情況,氣不打一處來。
有個婦人喊了一聲 ,“你們是要命,還是要竹筐啊?還不聽小楚醫生的,趕緊放下!”
“你們是覺得死了六個人還不夠,還想多死一些人?”
“血淋淋的人命教訓,你們還不長心,不貪小便宜是會死嗎?”
在一半人的指責下,另外一半人才把手裡東西放下。
楚月繼續提醒,“回去之後洗手洗衣服,必須打肥皂洗,你們哪隻手抓過的大米,自己心裡有數。”
“是是是,小楚醫生,我們都聽你的,回去之後一定仔細洗手。我們……可以走了嗎?”村民們小心翼翼發問,怕極了此時楚月冷冰冰的模樣。
楚月開口,“走吧。”
等人群鬨哄哄四散之後,趙大虎皺眉問楚月,“小楚醫生,現在這些大米怎麼辦?”
楚月沉聲兩個字,“燒了。”
現在村子裡沒有人能做決定,那就由她來。
原先感激楚月治病救人的一半村民們,全都支持楚月,燒了之後一了百了,都能安心。
趙大虎很快找來了稻草,把大米和竹筐、麻袋都放在一起,往上淋上煤油,一扔火柴扔過去 ,付之一炬。
大火燃燒起來的時候,楚月牽著趙小花的手,“小花,我們站遠一點。”
火光搖曳,木頭燃燒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白花花的大米被火舌吞咽,變成了黑漆漆的焦炭。
在火光衝天的時候,一陣淒涼嗩呐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