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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惡徒當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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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咋上道的?”

婦人一臉羞赧說道:“說起這個,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幾年前得了一場大病,差一點就去給閻王爺報道了,可是姨我不想死啊,就咬著牙挺著。結果等病治好了,我也就稀裡糊塗的上道了,鬨不清是咋回事兒。”

沈戎聞言麵露沉思,葉炳歡倒是曾經跟自己說過,命途上道靠的是壓勝物,而壓勝物的出現則是靠著一股執念。

婦人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可能發生,隻是太過於少見。

沈戎沒有吭聲,繼續聽對方絮叨。

火灼舊鍋,碳生新焰。

婦人捏著一根枯枝,在火盆中挑開一條縫隙,好讓略顯沉悶的碳火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在彆人眼裡,上道好像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件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可到了我身上,卻好像是因為治病用光了這輩子的好運氣,剩下的全是苦日子了。”

“以前你大姨我在老家的時候,每當農閒,我們一群老娘們就愛湊在一起碎碎嘴,嘮嘮嗑,掰扯掰扯牛羊怎麼喂才能長得健壯,打聽彆家老爺們脫褲子和乾活的時間哪個更長。”

“要是瞅著你這樣的身段長相的年輕小夥子,那肯定得瞪著眼睛好好摟上幾眼,回頭晚上躺上炕頭的時候,回想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能不能跟你配得上。”

“可是等我上道了,這一切就都變樣了。那群撒潑打滾,一輩子誰都不服,誰也不怕的老娘們突然對我那詞兒怎麼說來著?哦,對,畢恭畢敬。就連村裡麵的老爺們也躲著我走,實在是躲不開了,就在道中間朝著我跪下。”

“咱這一輩子什麼時候經曆過這種事兒?所以我在村子裡呆的橫豎不是滋味,這才選擇離家出門,跟著遊市到處走。走的地方多了,我這才知道,原來我以前不是人,是一頭倮蟲。我的祖宗也不是人,而是一匹叫做吉量的馬。”

說到‘倮蟲’這兩個字的時候,女人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黯然。

“其實我沒覺得當一隻倮蟲有什麼不好的,彆人讓我乾啥就乾啥,好好聽話,那就有的吃有的喝。不像現在,我好像自己能做主的了,但好像又什麼都沒有了。”

沈戎端著碗刨飯的動作突然一頓,眼神複雜,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對方給自己的感覺。

純樸?

這個詞放在如今的世道,好像是一句罵人的話。

但沈戎卻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今天會留下來吃這一碗飯。

命途之路,善者難行。

但命途不該總是惡徒當道。

“好久沒人聽我說話了,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光剩我一個人絮叨了。”婦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問道:“對了,老侄兒你是乾啥買賣的?”

“我啊,在東北道那邊做點倒賣土特產的生意。”

婦人笑道:“那你跟我親侄兒可是同行啊”

沈戎心頭沒來由的一跳,脫口問道:“他是不是姓霍?”

“不是,姓吳,叫吳牲。”

婦人說道:“其實我來遊市做生意,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那小子過得太辛苦,彆總是被我拖累。”

“你回頭要是有機會碰見他,幫我給他說一聲,叫他彆往我這裡寄命錢了,劃不來,而且我也用不上。還有啊,讓他早點回來,他上次可是親口答應我,要跟我回家過年。現在眼瞅著就要到年關了,再耽擱可就來不及準備了。”

“行,我記下了。”

“還有一件事兒要勞煩你”

婦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匆匆轉身返回車上,片刻後捧出來一件嶄新的皮襖子。

針腳細密,毛色油亮,光是用眼睛看著就讓人覺得暖和。

“我給他做了件衣裳,我瞅著你倆的體型應該差不多,能不能幫姨試試大小?”

婦人話音剛落,遊市的深處突然掀起一陣驚呼和騷亂。

“抓住他,彆讓他跑了!”

暴怒的喝聲從遠端傳來,宛如悶雷炸響。

沈戎眼眸陡然一顫,右腳下崩開一個淺坑,蹲坐的身體躥向前方。

可依舊還是晚了一步。

噗呲!

溫熱的鮮血濺了沈戎半身,婦人的臉上猶有喜色殘留,身體卻‘噗通’向前跪倒。

一塊穿顱而過的利刃殘片餘勢不止,從沈戎側臉掠過,割開一條不深不淺的血口。

沈戎半跪在地,攬住婦人傾倒的屍體,手裡還捏著來剛剛吃完,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碗筷。

婦人仰著臉,稀薄的氣數從她失神的眼眸中飄出,像是一隻隻異色的螢火蟲,轉眼便消散在天地之間。

砰!砰!砰!

槍聲爆裂,一名身形壯碩的漢子立在一輛巨型馬車的車頂,手中端著一杆黑色步槍,臉色陰沉,衝著遠處逃竄的身影連開數槍。

沈戎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動作輕緩將懷中的屍體放平,嘴角反複抽動,最後勾出一絲自嘲笑意。

“果然,這命途就他媽的隻能是惡徒當道”

盆中炭火驟滅,灰白色的青煙被勁風拉成一條橫向的直線。

等那個被稱呼為‘二叔’的老人趕到的時候,隻看到落滿了雪的燉鍋,一個被吃的乾乾淨淨的碗,還有被擺在馬車上的屍體。

一件嶄新的襖子蓋她的身上,邊緣掖的嚴實,似在為婦人竭力抵擋嚴寒的侵襲。

至於那個玄壇脈的虎崽子,已經消失不見。

摩囚嶽早就盯上了這座馬族遊市。

雖然風險大,而且後續可能會給自己的部族惹來不小的麻煩,但是這些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隻要有了手中這件介道命器,自己在這場冬狩之中就能保住不死,甚至還能有一絲爭勝的可能。

念及至此,摩囚嶽露出一抹快意的獰笑,抬起左手按向胸口,那裡赫然有一個前後貫穿的彈孔,隻差毫厘便能打碎他的心臟。

“馬如龍,等過了這場冬狩,我就屠光你的遊市上下。”

倏然,摩囚嶽狂奔的身影一頓,駭然抬眼,望向遠處。

下一刻,獅吼和豹鳴混雜的音浪滾滾而至,宛如雷音炸響耳邊。

“倪武齊空”

摩囚嶽口中低語自語,瞳孔顫栗不止。

縱然相隔遙遠,但那壓迫感依舊如山嶽壓頂一般,讓他因為奪寶成功而變得滾燙的心緒驟然變冷。

那一絲爭勝的妄念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都是他媽的怪物牲口”

摩囚嶽恨恨的罵了一聲,剛剛抬起的腳卻又突然落下,皺著眉頭看向前方。

狹路,孤影,虎眸,長刀。

“虎族玄壇脈?”

摩囚嶽手腕一抬,剛剛入手的白骨長棍戟指對方,朗聲道:“沒聽說這次狩單上有你這麼一號人啊?”

“你聽沒聽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得死。”

沙啞的聲音從風中飄來。

“哼,想來撿便宜?你還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摩囚嶽轉腕舞出棍花,赤裸的雙臂自手腕處開始,浮現出一道道由氣數凝聚而成土黃色的山形花紋,一直蔓延到肩頭,如披掛上一層厚甲。

“老子就算挨了一槍,殺你這頭虎崽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錚!

刀聲暴起,棍影彪悍。

兩道身影自街頭兩端衝出,武器碰撞炸開的火點照亮兩雙幾乎抵到一起的眼眸。

毛猿命技,覆海。

毛虎命技,骨嘯。

鐺!

氣浪席卷,碎雪橫飛。

兩人一觸既分,沈戎踏碎腳下的青石地麵,逆勢搶進,虎步橫行,頃刻間衝襲到摩囚嶽身前。

摩囚嶽見敵來勢洶洶,絲毫不懼,口中發出一聲戾嘯,手中骨棍猛然壓下,擋住迫近的鋒芒。

沈戎撤步遊身,縱野刀刃口貼著棍身滑過,磨擦出一片刺耳的嗡鳴,削向摩囚嶽握棍的手指。

摩囚嶽反應同樣迅猛,橫棍一挑,撩起刀勢,趁勢連出戳棍,直奔沈戎頭顱。

棍刀碰撞,以快打快,聲響密如暴雨。

沈戎挾怒而來,一身殺機凜冽,下手凶狠至極,縱野刀生猛頂開長棍橫掃,不顧虎口鮮血淋漓,縱身撲前,雙手持刀立劈而下。

摩囚嶽眉頭微皺,不明白對方從哪兒冒出來的這麼強的殺意,在手中命器被頂開的瞬間,順著拋飛的勁力向後掠開,想要趁機拉開距離。

鏗!

刀尖從麵前掠過,勁風犀利如針,紮的摩囚嶽臉頰生疼。

沈戎一刀落空,動作卻片刻不停,腳下一蹭,再次拔身追近,左右臉浮現三對對稱的暗色虎紋。

毛虎命技,血祭虎紋!

沈戎一雙暗黃虎眸被激蕩的氣數染成紫色,前衝的速度瞬間暴漲,腳尖一點,縱身而起,揚臂落刀!

命技踏疆,拔力六成。

長刀破空,如一道雷霆劃破烏雲。

摩囚嶽臉色驟變,連忙以舉火燎天之勢架起長棍。

一聲悶響,巨力貫身,摩囚嶽腳下一軟,竟生生被劈的半跪在地。

“你他媽的”

沈戎麵無表情,起腳側踹,正中摩囚嶽正在往外蹦字的嘴巴。

摩囚嶽翻滾出去數丈距離,起身之時,麵門上赫然印著一道清晰的腳印。

此刻他心頭一片悶燥,這次的狩單上明明沒有虎族玄壇脈的人,現在卻突然跳出了這麼一頭攔路虎。

而且恰好就選在自己搶劫馬族遊市之後動手,這裡麵要是沒點貓膩,摩囚嶽打死也不相信。

“盯著老子的時間不短了吧?想踩著老子揚名?做夢!”

這名猿族通臂脈的子弟麵容猙獰,張口露出兩顆鋒利犬牙。

吼!

一聲淒厲刺耳的猿啼鑽入耳中,沈戎驟然感覺身體一沉,如同背負千斤重擔,關節處滯澀無比。

眼角餘光一掃,沈戎這才發現,原本浮現在摩囚嶽手臂的山紋竟出現在了自己的身上。

毛猿命技,鎮獄。

摩囚嶽單臂持棍,沉肩壓身,脊背佝僂,猶如一頭下山老猿,身影在月色下拉成一條模糊的細線,閃動間便出現在沈戎身前。

“小逼崽子,就你會玩狠的?”

行動受製,難以躲避,沈戎眼神果決,臉上虎紋驟變血紅,氣血沸騰,舉刀迎上。

鐺!

摩囚嶽手中長棍命器爆發出一股極其強悍的震蕩之力,沿著刀身席卷而下。

沈戎雙手虎口被儘數撕裂,渾身筋骨更是酸軟無力,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向後橫飛。

吼!

猿啼再起,更加密集的山紋纏繞住沈戎的身軀,竟被拉扯著強行墜向地麵,雙腳落地瞬間,磚石儘碎,雙腳沒入地麵近乎一寸。

摩囚嶽閃身出現在沈戎頭頂,雙手持棍,暗紫色的氣數在棍身前端縈繞成環,恍惚間竟似一柄撼山重錘,轟然砸下。

毛猿命技,破峰。

鎮獄囚身,破鋒吞命。

兩道命技組合而成的殺招,令不知道多少毛道命途隕落在他的手中。

今天也不例外!

可就在下一刻,摩囚嶽視線中忽然亮起一抹刺目的白光。

鐺!

摩囚嶽臉色劇變,手中命器應聲脫手,緊跟著心頭突然一痛,渾身氣力如同開閘泄洪,飛速消逝。

駭然的視線向下滑墜,摩囚嶽這才看見,自己胸膛處插著一截雪亮的刀身,正好就是之前存在彈孔位置。

“你”

摩囚嶽雙手死死抓住刀身,剛說出一個字,便被湧起的鮮血堵住了喉嚨。

沈戎右手扭曲變形,在剛才的碰撞中被生生砸斷,左手嘗試抽刀未果後,果斷撒開,五指緊攥成拳,白骨森然的拳鋒之上虎頭浮現,直接轟在刀柄之上。

“唔!”

摩囚嶽噴出一片血水,兩眼暴凸,身形佝僂彎曲,插在胸口的長刀再深三寸。

沈戎五指並攏如刀,體內將要乾涸的氣數儘數沸騰,沿筋走脈。

噗呲!

摩囚嶽雙腳血光乍現,腳筋斷裂,頹然跪倒在地。

“你不是”

被切開的咽喉再次掐斷沙啞的聲線,摩囚嶽麵露不甘,但一雙眼睛卻依舊凶狠。

倏然,沈戎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一腳踹在摩囚嶽的肩頭,借力抽出縱野刀,毫不猶豫向後抽身飛退。

摩囚嶽癱坐在地,朝著不遠處的長棍命器挪動身體,七竅中不斷流下猩紅的血線,渾身血肉蠕動顫抖,吹氣般飛速膨脹。

他嘴唇不斷開合,可惜沈戎不會唇語,一個字也沒讀出來。

轟!

摩囚嶽的身體轟然炸開,飛濺的血水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惡臭,將逸散的氣數儘數汙染,就連那件命器也沒有逃脫,棍身被腐蝕的破爛不堪。

縱然身死,他也什麼東西都沒給沈戎留下。

毫無疑問,這是一筆虧的底掉的買賣。

但沈戎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可惜,他緩步上前,體內僅存的幾錢氣數勾動血脈,抬手打了個響指。

毛虎命技,倀鬼。

一道模糊的黑影從滿地血水中爬起,麵朝著遊市所在的方向。

於道路中央,跪地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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