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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4章 造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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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把吃飽飯當做理所當然,其實都忘了,能吃飽也就是這幾十年才有的。

林澗曾經練趙孟頫的字帖——《汲黯傳》的時候,也讀到了這種相關記載,但那都是舊社會的事,當今社會還有這事,著實不可思議。

“吃人?”

齊福驚呼出聲,一把打翻了麵前的折疊桌:“你是說那些東西……吃人?”

帳篷外的霜越來越重,寒氣透過帆布滲進來,取暖的鐵桶裡炭火“劈啪”響了兩聲,火星子濺在潮濕的泥土上。

張宴差人送來熱茶,一人分了一杯後,又有幾個人進來添了炭火。

付瓊說得口乾,兩口將杯中茶飲了。

阿瑤又給她添了杯茶後,問:“六門真是傳承你們供奉的蛇娘娘?”

“媧皇造人的故事,知道嗎?”付瓊反問她。

“知道。”阿瑤無意識的摩挲著茶杯邊緣,“不就是她用五色土捏人,泥人落地就有了生命,後來覺得太慢,就用藤條揮灑,泥點落地就有了很多泥人。”

聽她這麼說,付瓊就猜到是從課本上學來的,她問阿瑤:“那,媧皇一共造了幾批人?”

阿瑤沉思了幾秒,突然眼睛一亮:“是兩批人,一批是手捏的,一批是藤條甩的。”

“算了還是我說吧,你們聽聽就行了,這都是六門自己的記載,你們當神話故事也行。”

上古時候呢,天地之間是沒有人的。

女媧娘娘天生地養,可覺得這偌大的世間隻有自己,實在是太無聊了,偶然之下發現了泥土可以造人。

這第一批人呢,是她親手捏的。

當然,也不是我們現在意義上理解的人,而是她仿照自己捏的,你們都知道,女媧娘娘人首蛇身,所以捏出來人自然也是人首蛇身。

水神共工人麵蛇身,赤發;相柳人首蛇身,有九個頭;燭九陰人首蛇身,全身赤紅色,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委蛇人首蛇身,左右兩首,衣紫衣,冠旃冠……

白矖也是人麵蛇身,和騰蛇是女媧的護法,委蛇是神侍,幾人一起追隨女媧。

後來呢,她覺得泥人不能都像自己,又捏了人首動物身出來,比如英招,馬麵人身;畢方人麵鳥身,雷神龍身人頭;陸吾人麵虎身等等。

這批人並不能稱之為人,都是我們傳統神話裡的神。

他們雖然壽命很長,擁有神力卻無法繁衍,所以女媧覺得不行,又造了第二批人,也就你我這樣的。

最開始人類和這些神混居,神的壽命再長也有隕落的一天,而人類雖然壽命不長,會生老病死,卻可以兩性繁衍,一直傳承下去。

再後來,人間生了一場大禍,女媧補天神力耗儘而亡,幾百年後委蛇也因此身隕。

據說委蛇死前,留下了神識在世。

上古的事情,畢竟是個神話時代,你們不信也罷。

夏商時期大概率是存在的,隻不過沒有史料記載,或許真的像六門典籍記載那樣,那時候人神混居,最後神怪徹底在那個時代消失,那段曆史不知被什麼人刻意肅清,再也無從考據。

有甲骨文記載:“庚戌卜,朕耳鳴,侑禦於祖庚,羊百,侑用五十八,侑女卅。”

意思是說——是叫祖先叫庚的這個人耳鳴,想要治病,於是舉行了皇家祭祀,要獻祭一百隻羊,結果祭祀了五十八隻羊後,發現沒用,於是換三十個女人祭祀。

這些“人祀”甲骨文記載很多,估計那時期的生產力還不發達,搞祭祀隻是找個借口補充蛋白質。

直到西周之後,才有了明確的史料記載。

吃人事件早期記載的,除了西伯侯之子伯邑考之外,就是春秋時期的“烹子獻糜”。

付瓊又問眾人:“齊桓公知道嗎?”

付瓊這麼一問,林澗倒是想起了齊桓公遇鬼的故事。

據說有年春天,齊桓公帶人去葵丘打獵,回程途中起了大霧,車隊在山裡迷了路。

忽然看見路中冒出一團紫氣,有個大家夥盤旋的路中間,像個小山包似的,拉車的馬夫嚇得直哆嗦,死活不肯往前走。

齊桓公扶著車欄杆一看,好家夥,一條比房梁還粗的大紫蛇橫亙在車前,她渾身鱗片閃閃發光,最嚇人的是長了兩顆腦袋。

左邊青眼深邃如潭,右邊金光閃爍,少說有三丈高。

齊桓公嚇得差點從車轅上栽了下來,他“刷”的抽出寶劍大喝:“何物在此裝神弄鬼?”

“若有賢能輔佐,你必成一方霸主。”

那巨蛇居然張口說了話,之後便化作一縷紫煙沒了。

齊桓公嚇得不輕,回宮後一病不起。

於是讓史官查閱資料,老史官哆嗦著翻出破書:“委蛇乃沼澤之神也,見之必成霸主。”

齊桓公聽完大喜,翌日,竟然痊愈了。

後來,齊桓公在管仲幾人的輔佐下,果然當上了春秋霸主,但他最終被活活餓死,屍體腐爛無人收殮。

“春秋五霸之一,你不會想說……六門跟齊桓公的事有關?”

“嗯。”茶續到第三杯時,付瓊停了下,呷了口茶,卻發現茶涼了。

齊福又替她續上一杯熱的。

付瓊繼續講:“這裡麵,六門做了兩件事,一、明門入朝為官;二、暗門出山除‘人傀’。”

林澗突然明白了,齊桓公遇委蛇,應該是明門用的某種秘術。

六門身懷絕技,當然不甘心隻做陰司這行,於是將主意打到了齊桓公身上,士大夫的社會地位不言而喻。

林澗問:“那第二件事呢?”

付瓊潤了潤嗓子,繼續講——

齊桓公有位廚子叫易牙,早年間被管仲諫言貶出了宮,但齊桓公晚年病重時,實在懷念他的廚藝,於是重新宣他進宮。

易牙在回宮路上,發生了點意外,奇跡般活了下來。

入宮覲見齊桓公時,恰巧有人行刺,他陰差陽錯替齊桓公擋了一刀。第二天齊桓公宣他行賞,發現一夜之間他身上的傷全好了。

於是,易牙將自己的奇遇告訴了齊桓公,齊桓公聽了後大喜,立刻派人去尋找那個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方。

這時的易牙特彆想吃人肉,尤其是幼子孩童,於是他就騙家人說齊桓公想吃,並烹了自己的兒子去獻肉。

齊桓公感念他的衷心,兩人分而食之。

但這事被齊桓公身邊明門知道了,覺得蹊蹺,於是幫助暗門調查易牙,這一查才知道他變成了人傀。

當然,要阻止這件事並不容易,齊桓是一方霸主,易牙又位高權重,真讓他兩成了邪物,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明門設計五子爭權,暗門趁機入宮才得了手。

說到這裡,付瓊故事也差不多講完了。

這和眾人熟知的故事出入很大,但有個信息點,人吃人的事都發生在戰亂饑荒年代。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的,齊福不太確定的問:“但那個白衣女人,她看起來…完全正常,怎麼可能是怪物呢?”

“這就是恐怖的地方。”付瓊掃了眼眾人,“她能完美混在人群裡,不然等她……”

後麵的話付瓊沒明說,齊福猜到了。

吃人!!

說得差不多了,付瓊對著眾人說:“夜深了,大家回去休息吧,等明天白衣女人醒了,弄清死因,這事就該徹底了結了。”

破四舊時,六門的祠堂被一把火燒了,當時還是爺爺付生冒死闖進去,才救下了委蛇牌位和典籍,但被大火燒得隻有殘卷了。

這東西怎麼出現的,付瓊無從得知。

隻能先處理人傀。

眾人各懷心事,紛紛回了帳篷休息,既然這事今晚了結不了,就隻能等明天了。

齊福躺下後,越想越不對。

他後知後覺的問阿瑤:“你早就懷疑白家了是不是?所以那天從殯儀館出來,你故意跟我打聽紙紮的事。”

阿瑤有點心虛,瞞著齊福的確是她小人之心了。

“我是為了你好。”她詞窮,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能弱弱的狡辯一句,“畢竟這事牽扯到了你們六門。”

“放屁!”

齊福一頭紮進睡袋裡,把拉鏈扯得滋滋響:“你明明就是不信我!”

阿瑤躺在睡袋裡,盯著帳篷頂的影子沉思,太多疑問在腦子盤旋:

害死他們一家,又偷走屍體弄成人傀,是為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的後背冒起一絲涼氣。

還有她的眼睛,因為這場變故,竟神奇地能夠分辨出人傀和活人,所有事情像一團亂麻一樣纏在一起,理不出個頭緒。

算了,她就是個尋屍人,剩下的事她也管不了。

帳篷裡,煤油燈的光暈昏黃。

阿瑤輾轉難眠,她伸出頭去問齊福:“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們齊家靠什麼謀生的?”

齊福裝死,他在生氣中。

阿瑤威脅:“你再裝死,就彆怪我不客氣。”

齊福身子下意識的一抖,他可不敢得罪阿瑤,那後果他又不是沒嘗過。

反問她:“你知道南北殉葬文化嗎?”

“不知道。”阿瑤平躺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那把短刀。

“北方流行厚葬,尤其關中一代承襲了帝王的習慣,土葬都是至少挖三四米,還做墓室,裡麵會放一些桌子、茶碗、金童玉女之類的陶俑,墓口會用磚水泥封起來,棺材不會直接接觸到土。”

阿瑤對這些倒沒有仔細了解過,一直以為土葬都是一樣,沒想到還有這麼多門道。

“這麼豪華嗎?”

“倒沒有皇帝陵墓那麼誇張,但和南方比起來確實精致很多,瓷磚、對聯、門樓、風景畫都有,墓室裡及其講究。”

齊福又問:“那南方的呢,你了解嗎?”

“埋三年,起棺再葬。”這個阿瑤倒是聽喜婆婆講過。

齊福做起了身子繼續說:“三年爛完肉,四年爛完筋,剩下的就是骨頭,但有些複葬時,挖了出來屍體沒爛,筋骨有的還是連著的,這種輕則子孫病痛,重則家宅不寧,所以得剔筋骨,重葬。”

“這就是我們齊家謀生手段之一,古時候齊家也做仵作。”

“那人傀你們齊家如何處理?”

夜更深了,燈下的人影如巨獸匍匐,齊福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有些飄忽。

“齊叔有套道具,總共一百零八把,柳葉的挑筋刃,厚背闊口的斬骨刀,一套家夥事,比外科大夫還齊全。”

“所以人傀也得剔骨?”阿瑤挑眉。

阿瑤想到齊銘的長相,眉毛橫飛,人也孔武有力,看起來八字都很硬。

也是,乾這行的,八字不硬早死了八百回。

“嗯。”齊福狠狠吸了口煙,吐了出來,“人傀是借死人肉白骨,得毀掉顱蓋骨、脊椎骨、腕骨和膝蓋骨才行,不然傷得再重,睡個把月也就恢複了。”

阿瑤沉默片刻,忽然問:“為什麼是這幾塊?”

齊福慢悠悠撚滅了煙頭:“顱蓋骨藏魂,脊椎骨通脈,腕骨連心,膝蓋骨主行。毀了這四樣,任它如何,再也翻不了天。”

回了帳篷後,季爻被吵得睡不著。

他聽到睡袋和衣服布料摩擦聲,就知道林澗睡不著,偶爾的急促呼吸聲,是他極力克製情緒是狀態。

季爻忍不住問好兄弟:“又想起你妹妹的事了?”

三年前林澗的妹妹來部隊探親,本來早早約好了林澗去接人,結果上頭突然通知要出任務,他給妹妹發了短信後,就將手機上交了。

等他第三天出完任務回來時,妹妹林棠就消失了,報警之後也無濟於事。

三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之後林澗就從部隊退伍,跟他成立了蒼狼救援隊。

林澗一直愧疚自責,成立蒼狼的目的就是找妹妹,三年來也幫助了不少親屬失蹤的人,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慰藉。

這次找上六門就是季爻牽線搭橋的,沒想到跟六門會合那晚,他沒趕上飛機,第二天淩晨才到的。

他安慰林澗:“好在這次見識了六門的厲害,總算看到希望了。”

林澗不語,隻一味的沉默。

他找了林棠三年,杳無音訊,他一直安慰自己,隻要沒看到妹妹的屍體,她也許就哪裡好好生活著。

或許,是她貪玩,躲起來了。

有時候,他甚至卑劣的想,哪怕她被拐去給老光棍當老婆呢,好歹還有條命在。

萬一找回的是屍體,他又該怎麼辦?

一種未知的恐懼襲上心來,從胸腔蔓延開來,漸漸延到四肢百骸,幾乎要擊垮他的骨肉。

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樣,他眼睜睜看著麵前有一扇大門,推開這個門,也許就有他想要的答案,但他膽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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