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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像是天生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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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辛勝捧在手中的書也一直沒有放下,繼續看著。

在潼關住著,辛勝可以看公子閒暇時所寫的書,公子扶蘇學著軍中本領。

田安低聲道:“所思所慮太遠了,是田安老了。”

辛勝道:“多看看書,你就不覺得老了。”

田安笑著道:“好呀,那就多看看書。”

如今陽光正好,辛勝坐在籬笆外,覺得陽光有些刺眼了,就用手中的書擋住陽光,正好繼續看著書。

辛勝知道,就算田安這麼說,他這人寧可多在這裡建一堵牆,也不會選擇去看書的。

四月的午後,陽光總能把人照得很溫暖,正值四月下旬,那些工匠依舊沒有回潼關。

扶蘇也沒有去催促他們,今天策馬來到黃河的對岸,這裡是渭南正在開墾的田地,田地裡依舊有數不清的人在忙碌。

人們聚居在一起,而田地則阡陌連成片,一眼幾乎看不到頭。

程邈穿著粗布衣衫,赤著腳踩著田埂快步跑來,他寬鬆的麻布衣衫後背還有被汗水浸濕的痕跡,他道:“公子,我們把屋子也都建起來了。”

程邈所指的方向就是新建的縣,他解釋道:“張蒼將大荔分為東西兩地,大荔西縣是原本的臨晉縣,東邊就是新建的大荔東縣,東西兩地共用一個縣衙,張蒼還要在此地設十個亭三十個鄉。”

一邊說著話,程邈的臉上都是笑容,他這輩子還沒做過這麼大的事。

他又道:“先前右相親自來此地看望,說是公子眼光很好,此地本就是渭水與洛水的交彙之地,更與華陰,潼關,驪邑接壤,如今河渠開挖又會讓此地更為富饒。”

沒有敬業渠之前,這裡還是較為荒蕪的,因洛水河灌溉不到,可偏偏此地又是秦東一片開闊平原。

上好的平原沒有水源,就像是一個麵容姣好的美人,沒有食物充饑而長得乾瘦,浪費了如此好的底子。

所以開挖的河渠,讓此地有了水源的補充,就能夠發揮出充分的平原優勢。

扶蘇跟著程邈,在這裡看著此地的變化,目光看去見到了一個新建起來的村子,這個村子有個很好的名字,叫作新安。

新是代表新來的意思,而安則是安寧之意。

村子裡沒什麼人,多數人都去田地裡勞作了。

程邈一手拉著韁繩,他給公子牽著馬兒一路走著,又道:“張蒼將這些人遷入關中,這些人想要在關中過得好,就要付出比原本的秦人更多的辛苦,他們需要上繳賦稅,他們不勞作以後就會餓肚子,他們不繳納賦稅,就會被趕回去……”

扶蘇知道,有些話老師不會對自己這個公子說。

對大秦的公子,老師還是有保留了,就像是對丞相李斯,老師還是有所保留。

一直以來張蒼看似木訥,其實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不會做多餘的事,也不會說多餘的話。

就像當初丞相領著老師來到了高泉宮,若不是丞相提點,張蒼多半是一句話也不說的。

從程邈口中,扶蘇聽到了一些張蒼不會對外說的話。

這些也都是因張蒼知道,程邈在秦廷幾乎沒有朋友。

所以程邈不會對其他的外人說。

可張蒼應該也沒想到,程邈會將這些話對自己這個公子說,而且程邈極其信任他眼前的公子扶蘇。

當初在洛陽遷民時,張蒼就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他麵對各縣的農戶阻攔雙方幾次就要動手。

好在張蒼還能調動洛陽的兵馬,在這個田地比人口多數十倍的天下,中原各地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人口都快打完了。

很多田地都沒人種,各縣的大農戶幾乎都有自己藏匿的隱戶,那些隱戶就是耕田的人力。

而張蒼看重的就是這些人,在彆人眼中他們可以是隱戶,在張蒼眼中他們是貧民。

程邈道:“臣問過張蒼,說他當初少要一些人就好了。”

扶蘇依舊走在這個安靜的村子裡,每一間簡陋的屋子都是空的,又道:“張蒼是怎麼說的?”

程邈道:“張蒼遇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那個人叫作婁敬,原本婁敬常與毛亨飲酒,算是酒肉之朋,毛亨說婁敬一身的才智卻不能入秦為吏,婁敬說他生得不好,現在始皇帝一統六國,若列國還在他婁敬多半也能在列國名仕之中有一席之地。”

程邈接著道:“張蒼遷民並不順利,婁敬勸他不要忍讓,而後張蒼真的殺了幾個人,之後的遷民又殺了一些人,遷民才會順利,要回關中時,張蒼想讓婁敬一起回來,張蒼說公子扶蘇賢明,婁敬聽聞過公子事跡,但覺得公子扶蘇如此人物,不需要他輔佐。”

扶蘇也是穿著草鞋,下擺係在腰帶上,褲腿高高卷起,穿著粗布衣裳,看起來也像個農夫,笑道:“如此說,老師是想帶婁敬入秦的?”

“嗯,婁敬現在還與毛亨整日有酒肉相伴。”言至此處,程邈思索了片刻,道:“想要婁敬其人入秦,臣以為須斷其酒肉。”

扶蘇錯愕一笑。

程邈說得實誠,他道:“酒肉亂人心智,當斷之,若婁敬還要酒肉,公子可借此要挾,驅使他為公子辦事。”

“此人很傲。”

程邈頷首。

這大概是列國時期留下來的遺風,就像是張儀,韓非,藺相如,哪一個不是傲得沒邊。

扶蘇招手叫來一個侍衛。

跟在後方護衛公子扶蘇的護衛快步上前,道:“末將在。”

“你去一趟洛陽,告訴毛亨好好招待婁敬,婁敬幫助我的老師完成遷民之舉,扶蘇一定報之。”

扶蘇又吩咐道:“現在就去吧。”

那位裨將快步跑到村子外,翻身上了戰馬就朝著洛陽而去。

程邈道:“公子大可以讓人將婁敬帶來。”

扶蘇歎道:“治理天下……多難呀,一個婁敬怎麼夠。”

程邈頷首,行禮道:“公子誌向高遠……”

“哎!”扶蘇打斷他的話,又道:“真的很難。”

程邈無奈一笑。

兩人從這個村子的村口正要走到另一個村子,見到一個老漢正在吃力地拉著一輛車,車上裝著的都是豆子。

三大袋豆子將車子壓得一邊傾倒,另一個輪子滑入溝渠中,老漢正在用力地拉著車,車子的輪子好幾次在田埂邊上下,怎麼都拉不上去。

扶蘇卷起自己的袖子上前,幫著這個老漢推車。

程邈見狀也一起推車。

老漢見後方的力道一鬆,車子往前走了兩步。

老漢幾步踉蹌這才穩穩停好,輪子也從溝渠邊拉上來了。

他回頭看去見到了一個年輕人,還有一些稍矮些的中年人,笑道:“多謝。”

扶蘇道:“老大哥,是才要種豆子?”

老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解釋道:“我遷來得晚,彆家都墾好田了,我才到這裡,他們種了糧食,我才墾好田地。”

扶蘇道:“都種豆子嗎?”

老漢乾脆在田邊坐下了下來,回道:“縣裡的人說讓我們多種些麥子,當年到處都在打仗,老漢我年輕時從齊地逃到了趙地,又聽說關中遷民給田,老漢將家小托付給了家中兄弟,自己就來了關中。”

“大荔縣分了我十畝地,我趁著現在時節還早多種一些豆子,豆子長得快。”老漢又笑道:“要知道關中這麼好,以前就不用到處跑了,等今年糧食收了,老漢就將家小也接過來。”

此人的關中話不流利,還帶著一些鄉音,他拉著車還在哼著歌謠。

扶蘇遠遠地跟在這個老漢後頭,就見到他來到一片剛開出來的田邊,他打開一個袋子,抓起一把豆子,將豆子的種子播在開墾好的田地上。

已是黃昏了,扶蘇道:“我也回去了。”

程邈也回過神,向公子行禮送彆,而後他正要朝著大荔縣走去,也不知道今晚叔孫通會不會送麵條來,要是今晚有麵條吃要多放一些羊肉。

心中正想著,程邈一抬頭看向新建設的大荔縣方向,那是成群的人們正在往村子裡走著。

而後他目光朝著田地方向看去,黃昏的紅霞下一群群的人連綿成片,他們正在回家。

這個場麵很壯觀,因人實在是太多了,程邈愣在原地看到了原本空空的村子有了炊煙升騰而起,還有人們的說笑聲,還有打鬨的孩子們。

也不知為何,程邈看到這種景象就會覺得心中很充實,這是以前在禦史府沒有的感受。

夜裡,程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裡是大荔縣的縣衙,如今還未定下縣令,張蒼全權處置整個縣的事宜。

叔孫通果然讓人帶來了麵條,程邈自己煮著麵條,又切了羊肉道:“那種油亮清澈的羊湯,公子是怎麼煮出來的?”

張蒼吃著麵條道:“不知。”

程邈發現自己怎麼也煮不出那種油亮清澈的湯水,也就作罷了,將煮好的羊肉撈出來,再將麵條也撈出來,攪和攪和就吃下了。

翌日,天剛亮。

潼關的黃河邊,田安正在河邊洗著衣裳,他正巧抬頭看去,就見到了一隊人正朝著這裡走來。

見狀,當即就有侍衛上前去詢問。

而後,侍衛再來回稟道:“他們都是先前回去的工匠。”

扶蘇正巧走出屋外,見到了朝著這裡走來的工匠。

辛勝正在啃著一張餅,見到這些工匠到了,他用力咽下口中的餅,笑道:“哈哈!老夫就知道,他們一定會來的。”

青臂快步上前,行禮道:“公子。”

扶蘇接過田安端來的一碗黍米粥,坐在門口道:“家中的事可有安頓好?”

青臂招手讓他的家人都走上前,指著最小的孫女道:“這是臣的小孫女,這是臣的大孫子,那是臣的兒子,兒子的婆娘,還有臣的婆娘。”

一家六口人,扶蘇吃著粥注意到後方的工匠們也多數帶著家人們,扶蘇朗聲道:“你們的家事可都有安頓?”

後方的人都一個個回答著,有的異口同聲,有的低聲回答,還有的大聲回答。

田安微笑地看著這一幕,公子平日裡就很勤儉,身邊甚至連一個取樂的玩物都沒有,公子身邊除了書還是書。

讓田安最高興的是,他發現公子身上有一種氣勢。

這種氣勢不懼怕任何的猜忌與外界言語的氣勢。

好似,公子隻要坐在這裡,就會有人為公子效命。

田安想不起來公子是從什麼時候有了這等變化,大概是從李斯成為丞相開始的?

思量了片刻,田安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應該是從公子接王翦入關開始的。

扶蘇道:“我聽這裡的老農說,每年的大水都會淹沒河堤,這潼關的河岸不夠高。”

青臂看了看黃河,又道:“我等願聽公子號令。”

扶蘇依舊端著碗,夾了一些醃蘿卜放入口中嚼著,醃蘿卜在口中發出脆生生的響動,咀嚼了片刻道:“過了農忙先修河堤。”

“臣領命。”

扶蘇道:“房子都給你準備好了,就在村子裡,你們先住下來。”

“謝公子。”

扶蘇頷首示意他們進村子。

今年的黃河水流很平緩,辛勝望著天道:“公子,今天恐怕有雨。”

扶蘇看著天上的雲彩,道:“老將軍,你們領軍之人都有這個本領嗎?”

“算不上本領。”辛勝道:“大概猜一猜,關中的天看多了,就有把握了。”

到了下午時分,扶蘇還在與青臂談著如何建設潼關城,正在商談著建設事宜,天邊就傳來了隆隆雷聲。

田安腳步匆匆地將爐子提到屋簷下。

再抬頭看去,屋外果然下起了雷陣雨。

青臂撫著花白的胡子道:“如此雨水,是好事呀。”

關中的枯水期隻有這麼三個月,臨近五月,又來了這場雨水,恰恰說明今年的枯水期結束了。

扶蘇思量著,趕在汛期之前給潼關修一修河堤,之後再看看汛期水流的高低,建設河堤,低聲道:“今年上遊的洛水河的水流該會小很多,潼關該不會被淹。”

在華陰縣的縣誌中,每年的汛期,潼關被淹都成常態了。

在敬業渠沒有修之前,上遊的田地還灌溉不到,下遊的潼關動不動就被淹了。

這也導致這麼多年以來,潼關一直被忽視。

現在敬業渠修好了。

隻要解決旱澇的問題,潼關就是一片福地,人們得知此地的優勢,自然而然就會將這裡建設起來。

當雷雨停下,青臂走到黃河道:“茀兒,下河!”

聞言,青臂的兒子在腰間係著一根麻繩,手中提著一根杆子,當即就跳入了黃河中。

此時剛下過雷雨,河水很渾濁。

青臂的兒子叫作茀,茀是路邊的野草,這亦是土生土長的老秦人名字。

茀提著杆子時不時遊上來換氣,隨後扶蘇看到一根杆子就被直直立在了河中央,上麵還有刻度。

茀的兒子,也就是青臂的孫子,一直牽著繩子。

茀遊到岸邊,他又拿起另外的杆子,在河中各個位置立好了杆子。

做好這一切,等茀走上岸,青臂道:“公子,眼前可知河水深淺了。”

幾個內侍走到籬笆邊,田安看了看還站在黃河邊的公子,從幾個內侍衛手中拿過包袱,打開包袱是滿滿當當的茶葉。

“這些都是從南山摘來的?”

幾個內侍點頭。

田安道:“回去吧,再回南山,來年帶更多的茶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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