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談到了穴盤菜心苗,陳家誌便和幾人一起去看了看。
育苗棚在靠辦公區域的角落後麵,旁邊就是快完工的泡沫箱廠。
這裡地勢高,被淹風險小。
揭開薄膜,進入大棚裡麵,一股熱氣撲騰而來,入眼的卻是一片架高了的穴盤苗,苗子有大有小,很齊整。
“可以呀,還知道拿磚頭和木板墊高。”
這片歸屬於李明坤的南片一組,“防暴雨淹嘛,菜心播種很激進,這些穴盤苗就是最後的保障,所以才墊高。”
“挺好。”
陳家誌微微彎著腰,向棚裡走去,和露地的菜心一樣,穴盤苗播種也很緊密。
一天或者兩天一批。
在一批已經有4~5公分高的菜心苗前,陳家誌停了下來,從穴盤的育苗孔裡拔出一株幼苗,根壯葉茂。
易定乾站在旁邊,說:“這苗子再有兩三天就該移栽了,但菜場沒空地,才會想著清理一批青椒出來。”
“這事就彆想了。”陳家誌又看了看看跟來的戚永鋒和黃日新,“多向德良學學,把青椒管理好。”
戚永鋒說:“苗子已經老了,再怎麼精細管理,也最多隻能采摘一兩批青椒,單批產量也不行了,早點移栽菜心還可能趕上行情。”
雨水多,青椒產量減少是必然,昨晚看似青椒多,但那是積壓了兩三天沒摘的存貨。
青椒過熟再采摘,也會影響整體的產量。
“這不是鬆懈的理由~”陳家誌說道:“你看看你那組地裡青椒都成什麼樣子了,枯萎了的枝條和果實都沒人清理,這不是等著發病嘛!
再說了,行情的事沒人說得準,先把能賺的錢賺到手!”
“是該加強管理了。”易定乾接話道:“永鋒,日新,下午你們的人先都回自己小組打理一下,南片有需要再調人。”
頓了頓,易定乾又歎了口氣,“不過這苗子想收菜秧也不容易,估計最後隻能倒了。”
如果就這麼倒了,確實有點可惜,但哪有事事完美的?
看完苗,從大棚裡出來,也都出了一身汗,臨近中午,也越來越熱。
易定乾帶著人去調整工作,陳家誌則騎著車回了家。
“家誌,今天熱,熬了有酸梅湯,剛在冰箱裡放了會兒,快來喝一口,歇一會兒馬上就吃飯了。”
還沒進屋,彭國真就端出來一搪瓷杯子裝著的酸梅湯。
“喲,那我有口福了。”
陳家誌上前接過搪瓷杯,就噸噸噸喝了起來,入口先是那股清冽的酸,如山間清泉直衝味蕾,緊接著甜味悄然浮現,酸酸甜甜,舒緩悠長。
早上巡田時的那絲火氣也都悄然消散。
“啊,舒服!”
“這大熱天的來一杯這個,簡直就是爽到心裡麵去了。”
陳家誌讚道:“媽,你這酸梅湯在哪學的,味道巴適得板!”
彭國真嗬嗬的直笑,“你要喜歡喝,我後麵經常煮一些,有冰箱也方便,冰鎮起來快。”
“好啊,就是辛苦你了。”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
在堂屋裡歇了一會兒,易定乾也騎車載著陳家芳回來了,彭國真又樂嗬嗬的送上去了兩碗酸梅湯,贏得了交口稱讚。
陳家誌說道:“易哥,冷庫還有兩三天就能用了,天熱的時候可以安排菜場食堂也煮幾大鍋酸梅湯,放冷庫裡冰鎮一下喝起來也舒服。”
易定乾撇嘴道:“陳總,你對工人還真是好啊!”
陳家芳不滿道:“你可不要忘本哈,你也是菜農出來的,夏天在菜地裡乾活有多熱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一碗冰鎮酸梅湯喝,那確實很提勁。”
“我怎麼忘本了,我又沒說不做。”易定乾一臉不服氣,說:“我現在也天天在地裡,還不是一樣和你們一起曬。”
彭國真端著菜走了進來,“行了,彆吵了,先吃飯,吃了飯家誌趕緊去休息~”
易龍易虎兩兄弟要晚點才回來,在家裡吃飯也是分批次。
吃了飯,陳家誌去衝了澡,才輕手輕腳的進屋睡覺。
一覺醒來後,又到了傍晚,李秀已經起床了,在院子裡帶著陳正雲玩,易龍易虎都在忙著寫作業看書,為了買電腦也是拚了。
彭國真和陳少昌則在準備著晚飯。
陳家誌先去了菜場,今日的青椒也已采摘得差不多,正在定重裝車。
沿著公路來回走了一片,北片二組和三組的情況有所改善,加強了管理,陳家誌還是希望多采摘一些是一些。
等又到車前時,夜幕開始降臨,兩輛裝菜的車也先一步出發。
陳家誌找徐瑤要了今日的清單,才又回家吃飯,接上李秀一起去賣菜~
又是樸實無華的一晚上,唯一不變的隻有鼓鼓的鈔票。
這一茬青椒賣得確實很爽,隻要有貨出現在市場,就根本不愁賣,價錢也高,再怎麼賣也不會膩,每一個菜農都會希望這樣的日子長久一點。
陳家誌也不例外,但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就像沒人料到晴了兩天後,老天爺又抽風似的間歇性下了一天雨,就像六七十歲的老頭一樣,尿起來總喜歡歇一會兒。
高溫,潮濕~
青椒的生存環境愈發艱難,就像人類蒸桑拿大量出汗一樣,高溫會使青椒內部的水分蒸發到表麵。然而,持續下雨的潮濕環境又讓這些水分無法及時散去。
導致微生物在瓜果表麵大量繁殖,果實表皮開始出現水漬狀斑點,乃至整個腐爛~
這種情況隻能采摘後立馬打藥,打了藥之後,采收時間又得延緩~
相比之下,小拱棚裡的葉菜狀態就還好,畢竟有薄膜擋住了雨水。
這也是雨季小拱棚最大的作用。
趁著下雨,不用去賣菜,陳家誌準備回東鄉菜場看看情況。
東鄉的征地時間早就正式定在了7月1日,也就是6月一結束就到期。
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其實也能做點文章,敖德海應該也是這樣的想法。
不過這段時間薛軍主要在市場上賣菜,東鄉的菜都是對外找車運,如今是什麼情況,陳家誌還真不了解。
一路行駛。
鄉村道路上也就四五十碼的速度,道路兩邊的風景一覽無餘。
此時的番禺很大,農田更是廣闊,金黃的水稻,碩果累累的菠蘿蜜和黃皮果,田園景象隨處可見……
陳家誌最關注的還是菜田,他對這條路線很熟,途中要經過不少蔬菜基地~
兩三個月前,這些菜田都還一片翠綠。
如今,原本鮮嫩翠綠的菜畦夾雜了零星的黃,這還是在車上看,如果走近了,可能會更糟糕一些。
這是露天葉菜無法避免的硬傷。
隨著雨水變多,處境會更困難,葉菜通常葉片多汁且含水量高,長期處在高溫高濕下,原本鮮嫩翠綠的葉片會變得毫無生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侵蝕,逐漸失去水分和光澤,最終腐爛成一堆無用的爛葉。
有的在地裡腐爛,有的在運輸過程腐爛,有的在銷售時腐爛……真正能到餐桌上的都是千裡挑一的勇士。
所以經常會看到農民批發價1元斤,但在城裡買菜時,就變成了6~7元斤。
途中的損耗最終都轉嫁到了消費者身上。
當然,也有例外。
葉菜退場之時,也正是瓜豆類蔬菜逆襲之際。
青瓜、冬瓜、苦瓜會更耐澇一些,也更耐儲存,供應更穩定,價格反而親民。
兜兜轉轉,東鄉菜場到了,那棟琉璃瓦房依然孤立在菜場中央。
淅淅瀝瀝的雨打在菜田裡的薄膜上,發動機聲也吸引了房間裡的菜工,紛紛探出頭來。
一黑一白兩條大狗站在屋簷下犬吠,等車停下時,又變成了搖頭晃腦。
“陳老板來了~”
“陳老板。”
一個個菜農也都打著招呼,大都是些熟悉的麵孔,普遍膚色偏黑,也算是行業特色了。
陳家華、吳成勇和陳家英也都在,早已熟悉了菜場生活。
寒暄過後,陳家誌打著傘,換了隨車帶來的雨鞋,與敖德海一同走進了菜田裡。
雨不大不小,耳旁都是雨點打在薄膜上的聲音。
彎腰從小拱棚通風的一頭望進去,菜心挺立於乾燥的菜畦上。
也有不少空地。
50畝地粗略看完,雨也小了些。
陳家誌說道:“最近出菜量也挺多啊!”
他雖然來得少,但出菜量騙不了人,最近東鄉隻要天氣適合采收,那最少也是上萬斤,即5噸。
敖德海的模樣沒變,但精神頭很好,他笑了笑,“可能過慣了大魚大肉的日子,突然再賣便宜菜,總感覺挺沒意思,所以就想著博一下行情。
這一茬大概有30畝地陸續采收,現在看價格也一般,但6月初還有10畝左右還有機會。”
博行情嘛,無可厚非,這風氣還是陳家誌帶起來的。
東鄉菜場這一兩月相比此前也確實要萎靡了不少。
陳家誌指了指不遠處,“空地怎麼計劃的?”
“等天晴了繼續播種吧。”敖德海笑道:“還有一個多月時間,至少一茬菜沒問題。”
陳家誌眺望著空地,想了一會兒,沉吟道:“江心菜場有批菜心穴盤苗,買過來移栽好像也有搞頭啊!”
“嗯?!”敖德海訝然,“江心菜場特意育了苗嗎?”
“對,還不少,最近正愁沒地栽。”
“那買呀!”敖德海說道:“這邊有10畝空地,現在采收這批很快也能結束,甚至6月初那批采收後,也能移栽,在征地前肯定也能采收。
說不定哪批菜就趕上行情了!”
“靠譜,就這麼乾!”
陳家誌差點交手稱讚,這地的肥力能吃乾抹淨啊,這一年來那麼多糞肥也沒白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