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碎石被車輪碾得劈啪作響,車廂像浪裡小舟般左右搖晃。
李雲初頭頂的茶盞“叮當”撞著瓷托,已經第三次潑出茶水在她額頭上。
“啪!”戒尺毫不留情地拍在她手背,立刻浮起一道紅痕。
“你大皇姐七歲就能頂碗騎馬。”江柚白冷著臉又斟滿熱茶,“你連靜坐都這麼顛三倒四。”
“嘩啦!”馬車突然碾過深坑,上善頭頂的茶盞應聲而碎。
她僵直著脊背,水珠順著高束的馬尾往下淌,在衣領洇出深色痕跡。
李雲初“噗嗤”笑出聲,立刻挨了更重的一記戒尺。
“笑什麼?”
李雲初扯了扯唇角,“沒笑什麼!”
這家夥是管教成癮了嗎?
瞧瞧他這副德行,好像真的像是一位師父一般。
這人簡直有毒,他好像真的打算替曾經的自己管教徒兒呢!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真是討人厭!
江柚白的戒尺轉向瑟瑟發抖的上善,“你也是!在南境這麼多年就學成這樣?”
他拾起碎瓷片,鋒利的邊緣在指尖轉了個圈,“當年昌平……”
“當年大皇姐頭頂著箭囊都能翻身上馬嘛~”李雲初陰陽怪氣地接話,趁機抹了把臉上的茶水,“侯爺這話說了八百遍了。”
她此刻真的很痛恨曾經的自己,乾嘛事事拔尖?
導致現在江柚白這狗東西總是拿她們跟曾經的自己比較!
江柚白眸光一沉,戒尺“唰”地指向她鼻尖:“長輩還沒說完,你就搶話?你單人再加半個時辰。”
李雲初:“……”
上善低著頭,肩膀可疑地抖動。
天知道她憋笑憋得多辛苦。
誰能想到令南境聞風喪膽的“血羅刹”,此刻正被個紈絝侯爺訓得像學堂稚童?
現如今她師父跟她可是同一起跑線,而她可能還比自己師父稍微優秀一些。
她怎麼心中有種莫名的快感!
李雲初哀怨地撞了撞上善手肘,“師……姐……”
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被自己曾經的徒弟嘲笑,真是讓人牙疼!
上善斂了斂神色,抬眸。
但當看到自己師父被茶水糊花的妝容,終於沒忍住漏出一聲輕笑。
江柚白臉色一沉。
“侯爺教訓的是。”她連忙挺直腰背,頭頂新換的茶盞紋絲不動,“我這陣子沒人監督,確實疏於練習。”
“不過請侯爺放心,有了侯爺的教導,我定會勤加練習,不會讓侯爺失望的。”
江柚白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你這思想覺悟比某些人強太多了。”
“也難怪你師父會收你為徒,而某些人……嗬……”
李雲初暗中翻了個白眼,這狗東西又開始陰陽她。
算了,好女不跟男鬥!
這具身體原本就弱,半年調養才堪堪能提劍,哪比得上自幼習武的上善?
茶水又順著鬢角滑到下巴,她忍不住舔了舔。
嘖,還是禦賜的雨前龍井,江柚白這廝倒是舍得。
“侯爺……”她突然軟了嗓子,眼巴巴望著江柚白手邊的冰鎮楊梅,“我頭暈……”
江柚白正要嗬斥,馬車突然劇烈顛簸。
李雲初頭頂的茶盞飛出去,正砸在他眉心,滾燙的茶水潑了滿臉。
馬車內一片死寂。
上善的茶盞“哐當”掉在毯子上。
她眼睜睜看著自家師父突然“虛弱”地歪進江柚白懷裡,還不忘偷偷對她比了個“撤”的手勢。
對哦,她還有任務要做。
雖然她很想繼續留在馬車裡看熱鬨,但是……
任務最重要!
她輕手輕腳地爬出馬車。
刹那間,馬車裡隻剩下李雲初和江柚白兩人。
“侯爺~”李雲初軟綿綿地喚了一聲,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往江柚白那邊歪。
她故意讓浸濕的衣袖貼在他手背上,冰涼的絲綢下透出溫熱的肌膚觸感。
江柚白下意識要抽手,卻被她指尖輕輕勾住小指。
那帶著茶香的指尖在他掌心畫圈,癢得他呼吸一滯。
“人家真的撐不住啦……頭好暈……”她仰起臉,被茶水打濕的睫毛黏成幾簇,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人家……唔……”江柚白黑著臉往她嘴裡塞了顆楊梅,指尖沾到的唇膏比醉仙樓最紅的胭脂還豔。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昌平也是這樣耍賴躲罰。
果然師徒一脈相承!
楊梅入口的時候,李雲初感覺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她不由地砸吧嘴,“還想要……”
她的嘴角還沾著半顆楊梅的汁水,紅得刺眼。
江柚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個角度望去,她微蹙的眉心和嘟起的唇,跟記憶中的那人重疊在一起。
連扯他袖口時小拇指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坐好!”他聲音啞得不像話,手卻鬼使神差地扶住了她後腰。
隔著濕透的夏衫,能清晰摸到脊椎的凹陷。
李雲初得寸進尺地把臉埋進他肩窩,嗬出的熱氣透過輕薄的衣料:“侯爺身上好涼快。”
她故意用鼻尖蹭過他突起的鎖骨,“像漠北的雪……”
江柚白猛地僵住,“你……”
她皓齒輕咬下唇,趁著他怔愣的刹那,指尖勾住他衣襟拉近。
溫熱呼吸拂過他繃緊的下頜時,柔軟唇瓣已貼上他微涼的嘴角。
與此同時,藏在廣袖下的玉手如靈蛇般探向他腰間,暗扣虎符的係帶。
起程前,她可是親眼見到他把整塊虎符都放在這裡的。
“唔……”他喉間發出困獸般的悶哼,理智在她突襲的親吻裡轟然崩塌。
她的吻帶著桃花釀的甜香,如羽毛般掃過他的唇角,又似帶著燎原星火。
車轅碾過碎石的震動傳來,他甚至沒察覺到自己何時被按在椅背上。
李雲初換好虎符之後,倉促地結束了這個吻。
她的突然離開,讓江柚白心中頓感空虛。
他不受控製地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如燎原烈火,舌尖撬開貝齒時帶著懲罰性的力度,卻在嘗到她口中清甜時,呼吸不自覺地亂了節奏。
窗外驚雷炸響,震得車簾上的珍珠流蘇簌簌亂顫。
李雲初心裡頭莫名一慌。
她好像引火燒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