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疑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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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後巷中令人窒息的僵持。

那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尾音微微下沉。

被冰冷刀尖抵住皮膚的我,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小舞櫻的動作比我更快。

在我幾乎窒息時,她握著刀的手腕以一個微不可查的角度向下偏轉了幾毫米。

刀尖依舊危險地對著我,但那股致命的鎖定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乾擾,出現了一種不易察覺的鬆動。

她那雙冰封的眼眸極快地瞥向巷口方向,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比麵對混混時更深的、混雜著警惕與某種……

“真是麻煩”意味的銳光。

“您還好嗎?”

那聲音再次響起,清晰了一些,伴隨著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從巷口模糊的光影中踱步而出,踏入清冷的月光覆蓋範圍。

米白色的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即使在昏暗的後巷也仿佛自帶柔光。

眼眸溫和清澈,如同春日裡最平靜的湖水——正是春政!

她身上還穿著“愛德華茲先生”店裡的那身製服圍裙,隻是小白帽不見了,額前幾縷碎發被汗水打濕,微微貼在光潔的額角,顯出一絲剛剛完成奔波的倉促感。

然而,當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時,那份慣有的平靜被瞬間撕裂。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我煞白的臉和微微發抖的手臂;

而小舞櫻——右手繃帶浸透大片暗紅,虛握著那把寒光凜冽的水果刀,刀尖正對著我!

在她身後還背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純白色長箱。

春政倒吸了一口冷氣,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真實的震驚和緊張。

她下意識地向前踏了半步,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緊繃:

“小、小林閣下?!這……這是怎麼回事?!您還好嗎?”

她緊張地看看我,又充滿警惕地打量著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陌生粉發少女,無意識地攥緊了身前的圍裙。

春政小姐的出現,如同一盆冷水,讓我被恐懼攫住的大腦清醒了一絲。

同時也讓小舞櫻緊繃如弓弦的神經似乎也受到了觸動,那刺骨的殺意和敵意出現了一絲微妙的凝滯。

“沒……沒事了!春政小姐!彆緊張!”

我急忙開口,聲音因恐懼和急切變得乾澀沙啞。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些,試圖安撫住緊張的春政,同時也想向小櫻傳遞善意。

我側過身,半擋在小舞櫻和春政之間,用手勢示意小舞櫻的方向,特意放軟了聲音:

“這位是……我的後輩小舞櫻。可能……可能剛才被那幾個騷擾她的混混嚇壞了,還沒緩過來…”

我試圖將小櫻持刀的危險姿態歸結於遭遇驚嚇後的過度防衛,目光懇切地看著春政。

“她不是壞人,真的!”我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春政的目光在我和小櫻之間飛快地來回移動。

聽到“被混混騷擾”,她臉上緊張的戒備之色稍微緩和了一絲,儘管眼前持刀少女的狀態無論如何也不像僅僅是“被嚇壞了”那麼簡單。

她努力恢複了平素的鎮定,但語氣依然帶著後怕和一絲責備:

“原來如此……但是小林閣下您真是太衝動了!就這麼直接追出來……萬一……”

“我也是擔心她……”

我尷尬地解釋,隨即想到關鍵,

“倒是春政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她沒留在那裡安撫那兩位暴怒狀態的大人物?

春政小姐臉上立刻浮現出滿滿的歉意和一絲無奈,微微欠身:

“實在抱歉!您離開得太突然,信長閣下幾乎立刻就要衝出來,場麵極其混亂。神子閣下看到我未被卷入‘核心’,立刻私下委托我……”

她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

“……跟出來看看您的狀況,並請您務必儘早返回。她們……都非常在意您的安全。”

她的話語裡帶著一種謹慎的克製。

“在意?我看她們是想把我撕成兩半才對……”

我苦笑著在心裡吐槽,餐廳裡最後那冷如冰窖的氣氛和殺意四射的眼神仿佛還在眼前。

神子小姐讓春政出來“探查狀況”,簡直是她最冷靜也最冷酷的安排。

“我追到這裡時,看到了那兩個混混,原來是…”

春政語速極快地補充了一句,眼神警惕地掃向巷口深處。

巷口的方向,猛地爆發出刺耳的喧囂!

“媽的!那臭丫頭肯定跑不遠!還有那個多管閒事的小子!”

“分頭找!肯定在附近巷子裡!”

“敢捅老子?!老子今天非廢了他們不可!”

“操!這邊有動靜!快過來!”

粗鄙的叫罵、雜亂的腳步聲如同滾雷般迅速逼近。

不止兩三個人!

至少七八個身影,揮舞著鋼管、木棒、鏈鎖和明晃晃的西瓜刀,麵目猙獰地湧入了巷口,瞬間堵死了我們的退路!狹窄的巷道被他們擠得水泄不通,凶神惡煞的目光死死鎖定我們三人!

春政眼中溫和的光芒瞬間被冰冷的銳利取代。

她輕輕一步踏到了我身前,同時指著防火梯下方一個堆放著幾個厚重廢棄木箱和破爛廣告布料的角落,語速快如連珠:

“請去那裡暫避!快!”

來不及猶豫!

我轉身一把抓住小舞櫻冰涼的手腕——觸手一片粘稠濕滑的冰涼。

那是她傷口滲出的血。

她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虛弱得厲害,幾乎是被我半拖半抱著踉蹌退向角落。

“小櫻!快!躲到箱子後麵去!”

我用力將她按在木箱和廣告布堆積出的狹窄陰影裡,急切地低吼,

“千萬彆出來!!”

小舞櫻靠在冰冷的雜物上,麵容依舊冷若冰霜,但握著刀的手明顯在劇烈顫抖,似乎連抬起都困難。

“在那!胡同裡!全在呢!圍起來!”

“兄弟們上!彆讓老大看上的粉毛妞再跑了!”

“給我打!往死裡打!”

暴徒們嚎叫著衝了上來,鋼管帶著風聲砸向春政,西瓜刀凶狠地劈向我的肩膀,鏈鎖則攻向我們的下盤。

“彆瞧不起人!”

春政一聲清叱,身體向側麵急閃,避開了致命的鋼管。

她沒有硬接西瓜刀,而是猛地抓起地上一個空油漆罐,狠狠砸向持刀混混的麵門!

“砰!”

混混慘叫一聲捂臉後退,刀鋒歪向一邊。

但右側的木棒已經帶著風聲掃到!

春政隻能倉促抬臂格擋!

“哢嚓!”

一聲脆響!木棒砸在她小臂上應聲而斷!

“唔!”

春政痛哼一聲,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煞白,左臂軟軟垂下,顯然傷得不輕。

同時,那根抽向我小腿的鏈鎖被我險之又險地跳開,但落地不穩,肩膀立刻挨了一記重拳!

“呃啊!”

劇痛瞬間從肩胛骨炸開,我感覺骨頭都要裂了,半邊身子都麻了,踉蹌著差點摔倒。

臉上也被不知誰的拳頭擦過,火辣辣地疼,鐵鏽味遍布口腔。

“小櫻!!”

趁著春政暫時吸引了正麵火力,我忍著劇痛對著角落嘶聲大喊,

“找機會……快跑!!”

然而,就在我分心喊話的瞬間,眼角餘光下意識地掃向那個角落——瞳孔驟然緊縮!

剛才倚靠在雜物陰影裡的粉色身影……

不見了!

隻留下一小灘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深色液體。

人呢?!

震驚和更深的擔憂瞬間攫住了我。

怎麼可能…突然…

“春政小姐!小櫻她……不見了!”

我一邊狼狽地格擋著混混的攻擊,一邊對著正咬牙用還能動的右手和一個混混纏鬥的春政喊道。

“什麼?!”

春政一腳踹開對手,抽空飛快地瞥了一眼空蕩蕩的角落,看到那灘血跡,眼中同樣閃過一絲驚愕和更深的憂慮。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然而,我們的對話和那消失的身影,也落入了混混頭目的眼中。

“操!那粉毛妞真溜了?!”

捂著屁股的矮疤臉氣急敗壞地大罵,隨即臉上露出更加惡毒的獰笑,目光像餓狼一樣死死盯住了我和春政,

“媽的!跑了那個帶勁的,這個也不錯!那個穿圍裙的!給老子抓活的!上!”

暴徒們的攻勢瞬間變得更加瘋狂!

所有的怒火和欲望都集中到了我和春政身上。

目標明確——製服我們。

春政的動作明顯因左臂受傷而遲緩許多,呼吸急促,額頭布滿冷汗。

每一次格擋和反擊都伴隨著痛苦的神色,圍裙被撕開幾道大口子,沾滿了灰塵和汙跡,手臂和肩膀的淤青在月光下觸目驚心。

我的情況更糟,擋下的攻擊有限,小腿也被鏈鎖狠狠抽中,劇痛讓我差點跪倒。身上又添了幾處拳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肩膀的劇痛,視野都有些發黑。

完全是靠著平日裡練習的本能在勉強支撐。

“春政小姐!小心後麵!”

我看到一個混混繞後,舉起半截木棒狠狠砸向春政受傷的左臂!我顧不得自己,猛地撲過去撞向她。

“砰!”

木棒砸在我們剛才位置旁邊的牆壁上,碎石飛濺!

巨大的衝力讓我和春政一起摔倒在地!

“小林閣下!”

春政驚呼。

“就是現在!按住他們!”

矮疤臉狂喜大叫!幾個混混趁機撲上來,眼看就要將我們死死按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嗶——嗶——!”

刺耳的警哨聲由遠及近,撕裂夜空!

“警察!全部不許動!放下武器!”

威嚴的吼聲伴隨著紛亂的腳步聲和數道強力手電光柱猛地刺破黑暗,精準地打在混戰的人群身上!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混混的動作瞬間僵住!

矮疤臉臉上的獰笑凝固,轉而變成極度的驚恐!

“操!他媽有條子!”

“快跑啊!”

混混們頓時炸了鍋,扔下武器就想四散奔逃!

但狹窄的巷道和迅速合圍的警察讓他們成了甕中之鱉!

混亂中,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左肩的劇痛讓我幾乎抬不起胳膊,渾身像散了架。

顧不上疼痛,目光急切地掃過巷口——在手電筒光柱晃動的邊緣,靠近一個被巨大破舊廣告布半掩著的、堆滿建築垃圾的狹窄缺口。

有一抹極其模糊的粉色衣角一閃而逝,隨即被更深的黑暗和混亂的人影徹底吞沒,隻留下地上幾滴斷續延伸向黑暗深處的血跡…

是她嗎?還是我被揍的昏頭了…

“你們兩位沒事吧?需要叫救護車嗎?”

一位麵容嚴肅的中年警官走到我和春政麵前,看著我們狼狽不堪、傷痕累累的樣子。

“不……不用了,謝謝警官!”

我強忍著左肩鑽心的疼和渾身酸痛,齜牙咧嘴地擺手,

“我們…都是皮外傷和淤青…”

我試著活動左臂,一陣劇痛傳來,冷汗直流,但骨頭似乎沒斷。

春政小姐也艱難地站起身,臉色蒼白如紙,右手捂著受傷的左臂,聲音虛弱但清晰:

“感謝您及時趕到。多虧了小林閣下剛才……護在我身邊。”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感激和深深的疲憊。

她的左臂明顯腫脹,無力地垂著。

警官仔細看了看我們青紫的臉頰、春政明顯受傷的手臂和我痛苦的表情,皺了皺眉:

“幸虧剛才有個粉色頭發的小姑娘向附近巡邏的同事求助。就在那…誒?人呢?”

在警用手電強烈的光線照射下,整個小巷的景象無所遁形:

厚重的木箱、破爛的廣告布、散亂的廢棄物…

以及地上那幾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的血跡。

血跡在靠近那個垃圾缺口處變得稀疏,最終消失在廣告布投下的更深陰影裡。

小櫻,是真的不見了。

就這樣消失在那個的巷口。

小櫻…到底去了哪裡?

就這樣懷著沉重的心事,我和春政小姐,在警官的攙扶下,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和無處不痛的身體,一步一步離開了這片充斥冰冷血跡和無儘謎團的後巷。

前方,繁華街的霓虹燈光依舊閃爍,卻像隔著一層冰冷的毛玻璃,絲毫驅不散我們心頭的陰霾與對那個消失身影的深深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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