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月下狼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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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跑著追到十字路口,突然在便利店門口的地麵上發現了幾滴暗紅色痕跡。

在斑斕的光線下,像幾枚不祥的印記,幽幽地泛著鐵鏽般的光澤。

我喉嚨暗暗發緊。

一個驚悚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這是……血嗎?!

我的視線被那斷續、幾乎難以察覺的痕跡牽引著,雙腳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繁華街的喧囂逐漸被拋在身後,路燈的光暈拉長了我的影子,也模糊了那些微弱的指引。

直到一股熟悉的、潮濕的、混合著老舊建築鐵鏽和地下水管發黴的獨特氣味鑽入鼻腔——圖書館後巷。

腳步猛地一頓。

這裡,廢棄防火梯冰冷的陰影下,是我和小舞櫻初次相遇的地方。

記憶的漣漪還未散開,眼前的景象就將所有溫情撕得粉碎。

在巷子深處,月光清冷地傾瀉下來,勾勒出一個纖瘦卻緊繃如弓的身影!

她被兩個穿著花哨、流裡流氣的男人堵在了死胡同的防火梯下。

空氣黏稠得令人窒息。

又是…這種情況嗎?

“小妹妹,一個人啊?好可愛喲!跟哥哥們去玩玩兒唄?”

其中一個梳著油頭、咧嘴露出黃牙的男人,聲音黏膩得如同巷口的臟水。

“就是就是,”

另一個臉上有道淺疤的矮個子搓著手,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和背後那個白色的長箱上來回掃視,

“喲,還背著東西,是樂器吧?去哥哥們的出租屋給我們彈幾首?保證讓你快活快活……”

他的手已經帶著侵犯的意圖伸向小舞櫻的肩膀。

小舞櫻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防火梯的鋼架前,月光恰好照亮她毫無血色的側臉。

也清晰地映照出她按在胸前外套上的右手——

那裡,白色的繃帶正洇開一片刺目的、還在緩慢擴大的暗紅。

一股混雜著劇烈擔憂和衝天怒火的灼熱感瞬間衝破喉嚨:

“小櫻…!”

聲音幾乎要衝破喉嚨,卻在最後一刻死死卡住。

因為就在我脫口而出的瞬間,那兩個男人也發現了我這個“闖入者”。

黃牙男猛地回頭,臉上猥瑣的笑容被凶狠取代:

“媽的,哪來的不長眼的?識相點滾蛋!”

矮疤臉更是惡狠狠地瞪著我:“找死是不是?”

我目光一掃,牆角堆著幾個沾滿油汙和廚餘垃圾的金屬垃圾桶蓋子。

沒有絲毫停頓,我俯身抄起最厚實的一個蓋子邊緣。

那油膩冰冷的觸感反而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

“小櫻,低頭!”

我低吼一聲,並非戰術安排,而是聲東擊西的本能。

黃牙男顯然沒把我這“學生仔”放在眼裡,獰笑著迎上來,打算直接給我一拳,教訓教訓這個礙事的家夥。

矮疤臉則趁機再次撲向小舞櫻,想把她控製住。

就在黃牙男的拳頭帶著風聲砸向我麵門的同時,眼角的餘光看到矮疤臉的手即將碰到小舞櫻的胳膊——

噗嗤!

一聲沉悶而怪異的輕響,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氣的輪胎突然爆開。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滯了一瞬。

黃牙男的拳頭停在半空,臉上的獰笑僵住了。

他的同伴,那個正要抓向小舞櫻的矮疤臉,身體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猛地一頓。

他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得滾圓,嘴巴張開成一個滑稽的“o”形,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

一股極其怪異的、混合著痛苦和驚恐的表情瞬間扭曲了他的臉。

接著,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扭過頭,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看向自己的後腰偏下的位置。

他的褲子後兜布料上,赫然多出了一截鋒利的、閃爍著冷光的金屬物體!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那熟悉的水果刀柄的輪廓——

刀尖從牛仔褲後麵直直捅了進去!

位置精準無比,就是他的半邊屁股!

劇烈的疼痛信號終於衝破了神經的封鎖,矮疤臉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嗷——!!操!操!操!他媽的……捅我!捅我屁股了!!!”

他整個人像被電擊的青蛙般彈跳起來,卻又因劇痛而瞬間佝僂,雙手胡亂地想要去捂住傷口,身體狼狽地在原地打轉,臉白得像紙。

電光火石之間,黃牙男也被同伴這突兀的變故驚得動作一滯。

他看向小舞櫻的眼神,瞬間從猥瑣變成了無法言喻的驚駭。

那個看起來蒼白柔弱、一直被他們視為獵物的少女,此刻正冷冷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神平靜得可怕,像結了冰的湖麵,裡麵沒有絲毫恐懼,隻有一種讓人骨髓發寒的麻木和決絕。

月光下,她繃帶滲出的血跡更像是一種詭異的戰妝。

機會!

我積蓄的力量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趁著黃牙男被同伴的慘狀和小舞櫻眼神懾住的那不到一秒的愣神,我雙手掄起手中那沉甸甸、帶著餿味的垃圾桶蓋子,像掄一柄原始戰斧,毫無章法但傾儘全力,狠狠地朝他身側橫掃過去!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狹窄的巷子裡炸開。

蓋子邊緣正好砸在黃牙男的肩頭和耳朵的結合部。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整個人橫著踉蹌出去,狠狠撞在潮濕肮臟的磚牆上,發出一聲痛呼。

他耳朵嗡鳴,頭暈眼花,半邊身子都麻了。

武器?混混的凶狠?全被這一下突如其來的重擊砸懵了。

他看到捂著屁股在地上哀嚎打滾、血順著褲腿流下的同伴,又看到那個手握凶器(雖然是垃圾桶蓋)狀若瘋虎的我。

最後對上了角落裡那個少女冰冷得毫無溫度、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

一股真實的、刺骨的寒意瞬間蓋過了所有的酒精、囂張和對美色的貪婪。

恐懼。純粹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黃牙男的心。

“走……快走!快他媽撤!”

他顧不得耳朵嗡嗡作響、肩膀劇痛,衝著地上的同伴(或者說難兄難弟)發出破音的嚎叫,連滾帶爬地從牆邊掙紮起來,連句場麵話都不敢留,一手捂著肩,跌跌撞撞就往巷子口逃。

矮疤臉也顧不上劇痛和流血,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像隻被戳了屁股的猴子,一手死死捂著屁股上插刀的地方,拖著那條受傷的腿,以一種極其怪異、狼狽不堪的姿態,哀嚎著、蹦跳著,跟在黃牙男後麵拚命逃跑。

轉瞬之間,剛才還充滿了危險和惡意的巷道,隻剩下粗重的喘氣聲、滴血的聲音,以及濃得化不開的垃圾腐爛氣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那兩個不速之客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模糊的光影裡。

緊張到極限的身體微微一晃,垃圾桶蓋子從我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心臟還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我猛地轉身,看向牆角陰影裡的身影。

“小舞櫻!你沒事吧?”

聲音帶著尚未平息的喘息和濃濃的關切,我急切地朝她邁了一步,

“你的手……”

月光下,小舞櫻依舊站在原地,背靠著冰冷的防火梯。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保持著某種極度戒備的姿態。

我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我邁步靠近、試圖看清她傷情的瞬間——

她染血的右手以一種快得幾乎看不清的動作,飛快地從腰間(不知藏在哪裡的)又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刀身反射著冰冷的月光,帶著一抹淡淡的血痕。

那刀尖……那寒光凜冽的刀尖,不是對著彆處。

而是正對著我邁向她方向的心口。

她的眼睛,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種帶著點不諳世事的天真或者偶爾的憂鬱。

而是像荒野中的狼,凶狠、冰冷,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警惕……

那目光直直地刺入我的眼底,銳利得像她手中的刀鋒。

月光下,她蒼白的臉如同一張麵具,隻有繃帶滲出的那抹暗紅和她眼裡的冰寒,在昭示著存在。

她的嘴唇緊抿著,似乎在微微顫抖,但聲音卻異常平靜,或者說,是被一種極度的緊繃壓抑著的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空氣仿佛凝固了。

巷子裡隻剩下我的心跳聲,和我指間,剛才情急之下想抓她的手時,指尖無意擦過她冰冷繃帶帶來的……

那一抹滑膩、溫熱的濕濡感。

冰冷的刀尖距離我的心口不足咫尺。

那股若有若無的鏽腥氣,是她手上的血,還是刀刃帶來的死亡預告?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隻剩下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撞擊著肋骨,耳邊嗡嗡作響。

“小櫻……”

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沒事了!是我,小林煜賢!那倆壞人已經跑了!沒事了”

我試圖捕捉她眼中的情緒,但那雙眸子在月光下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冰湖,倒映著我驚恐的影子,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漣漪。

那裡麵沒有憤怒,沒有慌亂,隻有一種令人心寒的純粹警戒,像一隻認定自己受傷、隨時準備拚死一搏的野獸。

“你請了假,我們……大家都……”

我語無倫次,急切地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都很擔心你!你知道嗎?”

我試圖傳遞班級同學的關懷,想用熟悉的人和事喚回一絲我認識的、那個安靜卻會在音樂教室露出笑容的小舞櫻。

但這字句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消失得無聲無息。

她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唯有她緊扣著那把新水果刀的手指,指節因為用力而繃緊泛白,像覆蓋著一層慘淡的青釉。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已經不是單純受驚後的防備了。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繃緊了,某種無形的、冰冷刺骨的東西,順著她的刀尖,順著她那雙空洞的眼睛,絲絲縷縷地滲透過來,纏繞上我的四肢百骸。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巷子裡腐臭的垃圾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依然存在,但又仿佛摻雜進了一股新的、極其淡薄、卻又令人毛發倒豎的氣息——那像是……

鐵器在極度低溫下散發出的、純粹的、不帶感情的氣息?是刀刃?或者是……某種更深層、更黑暗的東西正在凝結?

我還在試圖解讀這突如其來的感官異樣,小舞櫻動了。

不是攻擊,但動作卻比攻擊更讓人心驚膽寒。

她握著刀,非常非常緩慢地,極其謹慎地,朝著我邁出了一小步。

她的動作謹慎得像隻捕獵前的狼,全身的肌肉線條在單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見地緊繃著,蓄滿了難以想象的力量和警惕。

月光在她染血的繃帶和冰冷的刀刃上流淌,兩者都閃爍著同樣不祥的光澤。

那一步的距離,讓冰冷的刀尖幾乎要貼上我的外套!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全身的寒毛瞬間倒豎!

她不是在防禦!她是在逼近!

像是在確認某種危險的界限,又像是……

在進行某種冰冷的判斷?

她眼中那片冰湖下,似乎有什麼更幽暗的東西正在浮起——不是單純的警惕,而是一種……審視嗎?

一股冰冷的戰栗沿著我的脊椎直衝頭頂。

就在我幾乎要本能地後退,或者被這無聲的壓迫逼得喊出聲時——

一個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厚重感,突兀地在巷口響起:

“小林…閣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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