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夜密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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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林風踩著青石板往平安巷走,褲腳被晨露浸得發涼。

他腰間"有容"匕首的刀柄貼著大腿,觸感比平日更沉——方才柳如煙說契丹商隊進了平安巷,殘玉又燙得灼人,這雙重警示像根細針,紮得他後頸發緊。

轉過第二條胡同,牆角那叢野菊突然簌簌抖動。

林風的腳步頓在原地,目光掃過青石板上自己的影子——野菊的花瓣正打著旋兒飄向斜上方,分明有股極淡的氣勁從左側二樓窗縫裡漏出來。

他垂眸盯著影子裡晃動的光斑,耳尖微微一動,聽見三枚銅錢落地的脆響——是暗樁換防的暗號,可這暗號本該是蘇婉兒的暗衛用的。

"李正的宅子被滲透了。"他喉結動了動,右手虛按在腰間,指腹隔著粗布摸到匕首的吞口紋飾。

《乾坤訣》第三層的感應在經脈裡遊走,他能清晰聽見前方巷口賣豆汁的吆喝聲裡藏著破風音——那不是人聲,是弩機上弦的輕響。

街角老槐樹上的灰鴿突然振翅,翅尖帶落兩片槐葉。

林風抬頭的刹那,瞥見二樓窗紙下沿有道極淺的陰影,像個人影蹲在窗台。

他腳步一偏,裝作被青石板絆了下,身體順勢往牆根靠,左手迅速摸出塊碎銀,作勢要撿,實則用碎銀的反光去照二樓窗縫——果然,窗紙後閃過金屬寒芒,是淬毒的柳葉鏢。

"好個調虎離山。"他心裡冷笑,表麵卻踉蹌著扶住牆,碎銀"當啷"掉在地上。

賣豆汁的吆喝聲突然拔高:"豆汁兒嘞——熱乎的!"這聲吆喝比尋常高了三度,是暗衛示警的調子。

林風彎腰撿銀錠時,餘光掃到巷口賣早點的擔子底下露出半截黑鐵,是連弩的機括。

他直起身,故意搓了搓手,對著掌心哈氣:"這鬼天氣,比營裡還冷。"話音未落,左側二樓窗紙"噗"地破了個洞,三枚柳葉鏢夾著風聲直取他後心。

林風早有準備,腳尖點地往旁一旋,後背重重撞在牆上——那麵牆竟是空心的!

他借著反震力倒掠進牆內暗巷,剛站穩就聽見身後"轟"的悶響,方才站立的青石板被砸出個深坑,碎石飛濺。

"好險。"他抹了把臉上的石屑,殘玉在懷裡燙得幾乎要灼穿衣襟。

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方才那麵牆的磚縫裡有新鮮的泥痕,分明是近日才砌上的——李正的宅子被人做了手腳,連暗衛的暗號都被截了。

與此同時,城南一處朱漆剝落的宅院內,檀香混著黴味在梁下打轉。

敵國謀士耶律慎捏著茶盞的手頓住,茶盞裡的水紋正隨著遠處的爆炸聲輕輕搖晃。

他身後的趙虎拍了下桌案,刀疤從眉骨扯到下頜:"成了!

那小子剛才站的位置,我埋了三斤火藥。"

"急什麼。"耶律慎的拇指摩挲著腰間的玉扳指,那是大遼皇帝親賜的"鎮北"玉,"林風能從幽州殺到京城,沒那麼容易死。"他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密探:"他往哪跑了?"

"往牆裡的暗巷去了。"密探額頭滲著汗,"那暗巷通到平安巷後巷,小的在巷口布了十張網,還有"

"夠了。"耶律慎打斷他,目光轉向坐在上首的張大人。

這位兩鬢斑白的老臣正慢條斯理地撥著算盤,珠子"劈啪"響:"趙將軍的火藥局倒是利索,可林風向來謹慎,若他沒拿到糧冊"

"張大人放心。"趙虎扯了扯腰間的虎紋腰帶,"李正那老匹夫收了我二十箱西域寶石,今早我讓人給他灌了'牽魂散',現在他的魂兒都在我手裡攥著——就算林風活著進去,拿到的也是假賬本。"

耶律慎的嘴角勾起冷笑:"等林風發現糧冊是假的,乾元的西北軍早被我們策反了三個營。

到時候陛下親征的詔書一下,林風頭戴'通敵'的帽子,拿什麼平亂?"

張大人的算盤珠子突然停住,他抬起眼,目光像刀:"可陛下最近總不上朝楚瑤那丫頭在宮裡攪和,咱們的人連參本都遞不上去。"

"這正是我要提的。"耶律慎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三日後早朝,你聯合六部侍郎遞'邊關告急,聖駕必須親征'的折子——楚瑤那點小手段,難道還能攔得住滿朝文武的'忠心'?"他的指節敲了敲桌案,"到時候林風既要查糧冊,又要攔聖駕,兩頭救火,咱們再在背後推他一把"

趙虎大笑起來,刀疤隨著笑容扭曲:"好!

等林風頭破血流,我就帶著王相舊部殺回京城,到時候"

"噓——"耶律慎突然豎起食指。

窗外傳來烏鴉的叫聲,他側耳聽了片刻,起身整理衣襟:"該走了。

記住,今晚子時前必須清理乾淨現場,彆讓暗衛查到痕跡。"

張大人慢悠悠站起身,算盤"哢"地合上:"趙將軍的火藥,耶律先生的計謀,張某就負責讓朝堂的火,燒得更旺些。"他撫了撫官服上的仙鶴補子,目光掃過滿地的密探,"都退下吧,該做什麼,心裡有數。"

宅門"吱呀"一聲關上時,林風正蹲在暗巷的瓦頂上。

他摸出懷裡的殘玉,玉麵不知何時已涼了下來——危險暫時解除,但更濃的陰雲正籠罩在頭頂。

他望著平安巷方向騰起的硝煙,指節捏得發白:"李正你最好沒負我。"

巷口傳來梆子聲,一更天了。

林風解下青布短打,露出裡麵的玄色勁裝,"有容"匕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最後看了眼那處朱漆宅院的飛簷,轉身躍入夜色——有些賬,該算清楚了。

林風伏在瓦壟間,耳力隨著《乾坤訣》運轉愈發敏銳。

宅門閉合的吱呀聲裡,他聽見張大人算盤珠子最後一聲脆響,像枚釘子釘進夜色裡。

簷角銅鈴被風掀起,漏出半句趙虎的粗笑:“等林風頭破血流——”話音戛然而止,想來是耶律慎使了眼色。

他指尖蹭過瓦當邊緣的青苔,涼意順著指節爬進血脈。

殘玉貼著心口,此時竟泛起極淡的腥氣,那是他運功時內力與玉中殘留的氣機相撞所致。

三天前蘇婉兒在城西破廟截獲的密信裡,“鎮北玉”三個字被血浸透——耶律慎的身份,終於對上了。

“李正……”林風低喚一聲,喉結滾動。

他與這戶部侍郎的交情始於三年前,那時李正還是個六品主事,在街頭撞見被惡犬追咬的小乞兒,解下腰間玉佩換了半塊炊餅。

林風至今記得那孩子啃餅時,李正眼角泛的水光。

可方才趙虎說“牽魂散”,那是漠北巫師用蠱蟲熬的毒藥,中者三魂七魄被線牽著走,醒時人事不知,睡時卻能按施術者指令行事。

瓦簷下突然掠過一道黑影,是隻叼著老鼠的夜梟。

林風借它振翅的聲響翻上鄰院,玄色勁裝擦過爬滿枯藤的牆,藤枝“哢”地斷了一截。

他落地時腳尖點在青石板接縫處,那裡嵌著半枚銅錢——是蘇婉兒暗衛的標記,方位指向城南醫館。

“林大人。”

清冷女聲從身後傳來時,林風並未回頭。

他能聞見鬆木香混著鐵鏽味,那是蘇婉兒慣用的止血散。

“查到李正的妾室了?”他轉身時,月光正落在女子肩頭,她腰間銀槍的纓子被夜風吹得揚起,像團凝固的血。

蘇婉兒將油皮紙包遞過去:“今早卯時三刻,李夫人帶著小公子去了報國寺,香客裡混著三個遼人。”她指腹壓過紙包上的火漆,“這是柳姑娘從遼商商隊裡截的貨單,二十箱西域寶石的去向,標著‘李府西跨院’。”

林風展開貨單的手微顫。

泛黃的宣紙上,“紅寶石一百八十顆”“祖母綠兩百三十塊”的字跡,與李正去年呈給戶部的《西北商路損耗表》裡,“因暴雨損毀貨物”的批注筆鋒如出一轍。

他突然想起上月在禦書房,皇帝拍著李正呈的賬本感歎:“到底是管了十年倉儲的,連芝麻大的損耗都記得分明。”

“那老匹夫……”蘇婉兒的銀槍在地上劃出半道弧,槍尖挑翻塊碎磚,“我讓人守著李府後門,方才見兩個抬食盒的仆役進去,食盒底壓著青布——牽魂散的解藥,遼人慣用青布包。”

林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蘇婉兒的腕骨硬得像塊鐵,那是常年握槍磨出的繭。

“你說……趙虎在平安巷埋了火藥。”他的拇指抵著她脈門,能摸到她心跳如擂鼓,“可方才爆炸前,我聽見賣豆汁的暗衛改了調子——是柳姑娘的人提前通風報信?”

“柳姑娘的信鴿準時到的。”蘇婉兒抽回手,從懷中摸出片染血的信箋,“她說遼人在城南宅子裡商量‘三日後早朝’,還提到‘聖駕親征’。”她盯著林風懷裡鼓起的殘玉,“方才你在暗巷,我讓人圍了宅子,可等衝進去時,連杯茶渣都沒剩下——耶律慎的人,比狐狸還精。”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尾音被風扯得支離破碎。

林風抬頭望向南邊宮牆,那裡有盞燈籠在飛簷下搖晃,是楚瑤的暗號。

“去宮城。”他將貨單塞進懷裡,“楚瑤那邊,該問問陛下這兩日的脈案了。”

蘇婉兒的銀槍突然指向他後頸:“你要單闖李府?”

“李正的魂兒被牽走了,但他的手還能寫字。”林風轉身時,“有容”匕首從袖中滑出,在月光下劃出冷芒,“假糧冊上的筆跡,總該和真的有幾分像——我要讓他自己寫份認罪書。”

“我跟你去。”

“不。”林風按住她持槍的手,“你去大牢提王雄的舊部周奎,他當年管著內庫鑰匙,該知道張大人的算盤珠子,撥的是哪筆賬。”他指腹蹭過她槍杆上的凹痕,那是去年在幽州城,她替他擋刀時留下的,“三日後早朝,六部侍郎的折子要遞到皇帝麵前,得有人把水攪得更渾些。”

蘇婉兒突然笑了,月光落進她眼睛裡,像落進兩口淬了冰的井:“林大人倒是會使喚人。”她轉身躍上牆頭,銀槍在瓦上一撐,身影已沒入夜色,隻留下句尾音:“要是李正敢咬舌……我替你扒了他的皮。”

林風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殘玉在胸口燙得發燙。

他摸出懷裡的碎銀,那是方才在平安巷“跌倒”時撿的——銀錠底麵刻著“趙記兵械”四個字,是趙虎火藥局的標記。

指節捏得發白時,他聽見街角傳來賣餛飩的吆喝:“鮮肉餛飩嘞——熱乎的!”

那是柳如煙的暗號。

他轉身鑽進巷口的竹簾,竹簾後擺著三張油膩的木桌,最裡麵的桌角壓著張字條。

柳如煙的字跡像春蠶食葉,細細碎碎:“遼人策反西北軍的信物在城南碼頭,船號‘踏雪’。”字條下還壓著塊羊脂玉,正是耶律慎腰間“鎮北玉”的仿製品——真玉在大遼皇帝手裡,這是柳如煙用三個月時間,從遼宮繡娘那裡套來的模子。

林風將字條塞進嘴裡,嚼碎了咽下去。

他摸出塊碎銀拍在桌上,餛飩攤的老婦抬頭時,他瞥見她耳後那顆朱砂痣——是柳如煙的暗樁。

“再給碗湯。”他說,聲音壓得很低,“要辣的。”

老婦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灶台下摸出個油紙包:“辣油剛炸的,香得很。”

油紙包裡是半塊帶血的碎布,染著西北軍的狼頭旗紋。

林風捏著碎布的手微微發抖——這是西北軍前鋒營的標記,趙虎說“策反三個營”,看來已經得手了一個。

餛飩攤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三騎快馬從巷口掠過,燈籠上的“巡城”二字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林風喝完最後一口湯,辣油燒得喉嚨發疼。

他走出竹簾時,月光正落在街角的老槐樹上,那隻灰鴿又回來了,正用嘴喙梳理著翅膀上的羽毛——那是蘇婉兒暗衛的信鴿,腳環上係著根紅繩。

他解下紅繩,展開裡麵的紙條:“周奎招了,張大人每月往西北送二十車鹽,換的是……軍糧。”

林風的腳步頓在原地。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擂在戰鼓上。

三年前西北大旱,他跟著賑災隊伍去的時候,見過餓殍遍野的慘狀。

那時戶部撥的軍糧,原來都進了張大人的私囊,換了鹽巴去遼人手裡換寶石。

“好個‘忠心’。”他冷笑一聲,指尖掐進掌心,“三日後早朝……六部侍郎的折子,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忠心’硬,還是陛下的劍硬。”

更夫的梆子聲再次響起,“二更天嘞——”

林風摸了摸腰間的“有容”匕首,轉身往李府方向走去。

殘玉在胸口涼了下來,像塊浸透了冰水的石頭。

他知道,今夜注定無眠——李正的認罪書要寫,西北軍的策反要查,朝堂的折子要攔,還有耶律慎的“鎮北玉”,得讓它變成紮進遼人喉嚨的刺。

遠處傳來打更聲,混著不知誰家的犬吠,在夜色裡蕩開層層漣漪。

林風抬頭望了眼天空,烏雲正緩緩遮住月亮,像塊巨大的幕布,將這亂世的權謀與血光,都籠進更深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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