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像細針紮肉。
林風把染血的狼頭墜子往腰間一彆,借著篝火在雪地上投下的陰影,混進了敵國聯軍的巡夜隊伍。
他喉頭還泛著鐵鏽味——三刻前在密林裡,他用斥候的短刀割斷那北狄士兵的喉管時,血沫濺到了他嘴唇上。
此刻身上的皮甲還帶著那人的體溫,皮甲下藏著半截淬毒的柳葉刀,刀鞘貼著大腿,隨著步伐一下下叩擊著他的神經。
"站住!"前方鹿角柵門處,兩個裹著熊皮的哨兵舉起火把。
林風的後頸立刻繃緊,餘光瞥見左邊哨兵腰間掛著的青銅狼首令牌——和他懷裡那張從死斥候身上摸來的通關令紋絲合縫。
"烏圖部新換的巡夜隊。"他壓著嗓子,用北狄方言吼了一聲,故意踉蹌兩步,讓腰間的狼頭墜子撞在木柵上,"統帥大人說要嚴查林賊細作,咱們連馬廄都翻了三遍!"
火把的光掃過他臉上的灰,哨兵眯眼辨認了片刻,突然用刀柄捅了捅他的肚子:"烏圖部的小子都長這副瘦猴樣?
前兒還見你們百夫長罵崽子們吃得多——"
話音未落,林風突然彎腰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雪地上綻開小紅花:"那老東西咳昨天拿皮鞭抽我,說我沒看住林賊斥候——"他猛地抬頭,眼底血絲密布,"要不是老子一刀捅了那奸細,這會兒早被砍頭喂狼了!"
哨兵的火把垂了垂,火光裡映出他臉上的釋然。
北狄人最敬重帶傷的戰士,右邊的哨兵拍了拍林風的肩:"進去吧,後半夜冷得邪性,去夥房討碗馬奶酒。"
林風攥著腰間的碎玉,能感覺到體溫透過玉紋滲進掌心。
他沿著營中土路往主帳走,靴底碾碎的雪發出咯吱聲,每一步都在心裡默數——柳如煙的密報說主帳在第三堆篝火正北,周圍有十二名暗哨,其中三個藏在東側草垛,兩個在西側馬廄頂。
當他摸到主帳後簷的牛皮簾時,掌心已經沁出冷汗。
帳內的說話聲像針一樣刺進耳朵,他貼著牛皮縫隙望去,隻見敵國聯軍統帥阿古達坐在虎皮毯上,酒碗裡的馬奶酒晃出漣漪,對麵坐著個穿黑甲的男人。
黑甲男人背對著他,但左臉那道從眉骨到下頜的刀疤在燭火下格外猙獰——正是斥候描述的模樣。
他的手正按在案上一卷兵書上,指節骨節分明,骨縫裡還嵌著暗紅的血漬。
"林賊的殘玉,該配我的另半塊。"黑甲男人開口時,聲音像刮過岩石的風,"三日後月黑風高,你帶人去斷他糧道,我自會去取他項上人頭。"
林風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認得這聲音——昨夜在密林裡,那斥候咽氣前也是用這樣的語調說出"另半塊"。
更讓他寒毛倒豎的是,黑甲男人說話時,指尖在案上輕輕一按,鬆木案幾竟像豆腐般裂開一道細紋,那是《乾坤訣》裡"碎玉手"的運勁方式,可他修煉到第七層都沒試過如此剛猛的手法。
"將軍的《乾坤訣》果然神乎其技。"阿古達諂媚地笑,"隻是林賊身邊有個蘇婉兒,那娘們的長槍耍得比北地的風還快——"
"蘇婉兒?"黑甲男人嗤笑一聲,突然反手拍出一掌。
帳內燭火應聲而滅,黑暗裡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等燭火重新亮起時,他掌心赫然托著半截斷裂的槍尖,"三日前她夜襲我軍前哨,這槍尖紮進我左肩三寸。
你說這算不算神乎其技?"
林風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記得蘇婉兒那杆"破雲槍"槍頭淬著青蚨毒,尋常人被紮穿肩膀早該毒發身亡,可這黑甲男人竟能徒手拔槍,連傷口都看不出痕跡。
更要命的是,他剛剛拍滅燭火的招式,正是《乾坤訣》裡"摘星手"的變招,而林風隻在殘玉的暗紋裡見過半式。
帳外突然傳來巡夜梆子聲。
林風暗道不好,剛要後撤,靴底卻碾到了塊冰碴子。"誰?"黑甲男人的聲音像驚雷炸響,帳門"唰"地被掀開,他的刀疤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出來!"
林風旋身就跑,靴底在雪地上犁出兩道深溝。
身後傳來衣袂破空聲,他不敢回頭,反手甩出柳葉刀,卻被黑甲男人徒手接住,刀身瞬間寸寸斷裂。"《乾坤訣》第七層?"那男人的聲音就在身後三尺,"殘玉隻給了你半本,也敢來探營?"
林風咬著牙運起"遊龍步",卻感覺內力運轉滯澀——黑甲男人的掌風裹著詭異勁氣,竟在他體內攪得經脈生疼。
他撞開兩座帳篷,迎麵撞上一隊巡邏兵,鋼刀出鞘的脆響連成一片。
"殺!"為首的百夫長揮刀劈來,林風側身閃過,卻被身後的士兵用長矛抵住後腰。
他正要運起"斷玉勁"反震,突然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帶起的風卷得積雪漫天飛舞。
那黑影快得像道閃電,刀光過處,巡邏兵的鋼刀紛紛落地。
林風看清那是柄烏鞘劍,劍穗上係著半塊碎玉——和他腰間的殘玉紋路一模一樣。
"你若想活命,就彆再靠近那位將軍。"黑影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金屬刮擦般的沙啞,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裡。
林風扶著帳篷柱子喘氣,看著滿地昏迷的士兵,這才發現他們頸後都有個小紅點,是被劍氣封了穴道。
他摸出懷裡的殘玉,月光下兩道暗紋終於完全重合——原來這碎玉,竟是《乾坤訣》完整功法的鑰匙。
回到營地時,東方剛泛起魚肚白。
蘇婉兒裹著貂裘在帳外等他,槍尖上的冰碴子還沒化:"柳姑娘的信鴿剛到,說敵軍三日後要襲糧道。"她接過林風懷裡的布防圖,燭火映得她眉峰緊蹙,"這圖上標著二十處伏兵點那黑甲將軍,到底什麼來路?"
林風沒說話,他盯著案上兩截斷玉,耳邊還回響著黑影的警告。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是傳信兵送來的八百裡加急。
他拆開信封,裡麵是楚瑤的親筆:"近日朝中有異象,李尚書、周侍郎連稱舊疾複發,望君早歸。"
燭火"啪"地炸了個燈花。
林風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突然覺得這雪下得太安靜了——安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