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血光刺破夜幕的刹那,柳如煙手中星盤“嗡”地發出蜂鳴。
青銅盤麵的二十八星宿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了亂麻。
她捏星盤的指尖泛起青白,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殘卷裡那句被她忽略的批注突然炸響在耳邊:“九柱鎖九命,柱斷則天道現形。”
“是天道之門!”她踉蹌半步,星盤“當啷”墜地。
血光在天際勾勒出的軌跡,竟與古籍中記載的“開天門”儀式分毫不差。
監察使那些青銅儺麵的身影突然在她腦海裡閃過,冷汗順著後頸滑進衣領——原來他們不是幕後黑手,是守門人!
而林風的“歸源之體”,是唯一能捅開這扇門的鑰匙!
“快!”她抓過腰間傳訊鴿,鴿腿上的銀鈴被捏得變形,“傳信蘇姑娘,絕不能讓林公子獨自麵對那扇門!”信鴿撲棱著翅膀衝入血光,她望著觀星台方向搖晃的暖金色光芒,喉間泛起苦澀——楚瑤的安魂陣已經撐不住了。
廢墟中央,林風盤坐在焦土上。
右臂經脈像被烙鐵反複灼燒過,皮膚呈現觸目驚心的焦黑,卻仍有銀藍真氣從指尖滲出,在身周織成細網。
他閉著眼,識海中那道“雙生之影”不再撕扯,背靠背立著,像兩柄互為鏡像的刀。
“你們要門開……”他咳出一口血沫,染紅胸前衣襟,“那我就讓它開得……更大些。”
左手突然暴起,指尖凝成的氣刃割開手腕。
鮮血濺在地麵,竟逆著重力凝成血色符文——那是他從《乾坤訣》殘篇裡悟出來的“弑神印”,專為逆轉天道規則所創。
劇痛順著血管竄入大腦,他卻笑了,牙齒間滲著血:“鎖了百年的局,總得有人掀桌子。”
“林公子!”
馬蹄聲裹著風聲炸響。
楚瑤的青騅馬撞開聯盟士兵的封鎖,發間銀鈴碎玉般亂響。
她揚手擲出一個青瓷瓶,瓶身撞在林風身前三尺的地麵,“本心引”丹藥化作青煙,裹著淡淡藥香鑽入他鼻腔。
刹那間,記憶如潮水倒灌。
他看見七歲那年在破廟抄書,雨漏打濕竹簡,是蘇婉兒裹著蓑衣送來半塊烤紅薯;看見三年前邊境戰場,流矢破空而來,她揮劍替他擋下,左肩的血浸透了鎧甲;看見上個月楚瑤在藥廬裡熬藥,熬得眼尾泛紅,說“這味龍涎草得守足七七四十九天”……
林風瞳孔微顫,喉結滾動著吐出幾個字:“我……記得。”青煙順著鼻腔鑽入識海,原本翻湧的“造神銘”之力竟退開三寸。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裡還能摸到蘇婉兒送的劍穗小玉珠,涼絲絲的,像她握劍的手。
“守心劍域,開!”
蘇婉兒的斷劍“錚”地插入地麵。
她單膝跪地,劍尖劃開三尺焦土,劍氣震得四周碎石紛飛。
淡青色劍域如漣漪擴散,將林風護在中央。
她轉頭看向聯盟忠義將領,眼尾泛紅:“若他踏出此圈一步——”聲音突然哽住,又狠下心重複,“格殺勿論。”
將領們麵麵相覷。
有人想勸,觸到她泛紅的眼眶又把話咽了回去。
江湖正義領袖在另一側揮手,數百修士同時結印,地脈下的躁動被陣法壓下幾分,卻仍有細碎的地裂聲從腳邊傳來。
“你贏不了……”
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林風猛地抬頭,棺槨裡的枯骨殘魂正緩緩消散,像被風吹散的灰。
“他們不在天上……在‘規則’裡。”最後一個字湮滅的瞬間,殘魂化為星塵,連歎息都沒留下。
林風盯著那片星塵,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右臂焦黑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麵銀藍如熔鑄金屬的新肉——《乾坤訣》的修複之力,終究壓過了異化。
“設局百年,等一個鑰匙。”他抬手,九道殘影在身後同步凝形,每一影都握著不同的兵器:刀、劍、槍、戟……氣息連成一片,像九座山疊在一起。
血光在他眼底流轉,他望著天際九星中心,輕聲道,“可你們忘了——鑰匙,也能插進鎖眼,反向……擰斷。”
話音未落,他一步踏出守心劍域。
蘇婉兒的劍域“哢嚓”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她想追,卻被劍域反彈的劍氣掀退三步,膝蓋砸在碎石上,血珠滲了出來。
她望著林風的背影,突然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科舉被黜時的笑,也是他在邊境砍翻三十個馬匪時的笑,孤注一擲,卻帶著破釜沉舟的痛快。
“林公子!”楚瑤的呼聲被血光吞沒。
柳如煙的星盤在地上轉了個圈,停住時,二十八星宿的位置徹底混亂,像被揉皺的星圖。
林風的身影撞上血光中心的刹那,虛空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他感覺有無數道視線穿透血肉,釘在識海最深處——不是惡意,更像某種審視。
血光在眼前坍縮成一個點,他下意識伸手去抓,指尖觸到的卻不是實體,而是一片冰涼的……鏡麵?
“這不可能……”他喃喃。
但不等他細想,那片“鏡麵”突然泛起漣漪。
無數個“林風”從波紋裡抬起頭,有的穿著破布衫抄書,有的披著鎧甲握劍,有的眼尾帶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血痕。
他們同時開口,聲音重疊成一片:
“歡迎來到……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