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屋舍內。
一半是星澤境的陸地,一半是臥室。
兩邊不同的風景兼容在一起。
但並不突兀。
葉綰綰坐在床榻上,秦北躺在星澤境內。
兩個人相處在不同的空間裡,可此刻,是一樣的沉默。
葉綰綰平靜地閉眼調息,她知道秦北有很多情緒需要整理,也需要時間去冷靜跟平複,她不著急。
靈力緩慢地遊動在空間裡。
被葉綰綰吸收。
秦北卻像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體,已經完全沒了鬥誌與精神,他的手裡還握著那一條小小的仙緣。
“我……”
秦北出聲,他的聲音很微弱,可在安靜的環境裡,很清晰。
更彆說葉綰綰是修士。
聽力不錯。
“我……想殺了他們所有人。”
“所有。”
秦北眼淚不斷滑落,他的聲音發著抖,“我的父親……他把那些沒滿十三歲的孩子跟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跟老人……”
“他把人都送到了雲棲城……”
“他們說……”
秦北眼淚流個不停,“我父親帶著剩下的男丁,扛住了葉家帶頭的四家圍攻,他們是死戰到最後的……可是……”
秦北聲音破碎。
“可是,他們根本沒堅持多久,因為對方不是帶人與他們堂堂正正打一場,他們是帶了欲望之花去的。”
“這東西……”秦北捂著臉,大聲地哭了起來,“是腐心蓮的升級版,它勾動了人心的欲望,操控了我的父親與叔伯,讓他們自相殘殺了。”
“他們死在了自己人的刀劍下,死在了欲望之花下。”
“死後還成了這花的養分。”
“被養成了人人都想要的仙緣。”
“成為了他們最不屑的東西。”
秦北嚎啕大哭,“我沒用……我太廢物了,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聽著他們告訴我真相,卻什麼都救不了他們。”
“我還……”
他大哭崩潰,“我還害了他們。”
“那些孩子護在我麵前,就為了保住我的命,我看著他們被一個個抓起來,我想去救……”秦北哭著看向了葉綰綰,“我去救了,可我……”
“我救不了。”
星澤跟夢靈安靜地坐在樹梢,聽著他說。
花靈也乖巧地坐在一旁,有些害怕,但沒出聲。
屋內有隔音,可他的哭聲似乎要穿過隔音,響徹在這方天地,向所有人訴說著他的悲傷,訴說著他無能無力之下的愧疚跟悲痛。
“我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
“我為什麼不從小就開始勤修苦練……”
“我如果能好好修煉,我如果能再強大一點,我就能……就能……”
護住他們了。
秦北嚎啕大哭,哭到後麵,沒了力氣,卻也止不住的啜泣。
他蜷縮著身子,好似整個人都在抽搐。
花靈小心翼翼地推著一個果子到他身邊。
秦北卻根本沒有力氣抬起頭,也沒有精神再繼續了。
他的意誌,被摧毀了。
葉綰綰沒出聲,任由他哭夠了,哭累了,哭得麻木了,“既然哭完了,那要不要談一談正事。”
秦北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正事,他麻木地看著星空,星澤內的星空,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看過最平靜的地方。
“若是你家的人被抓了,且都是年紀比較小的,以歸元們的手段,不會馬上行動,還沒有長成的根骨與天賦,對這仙緣誕生用處不大,若以他們的思路,他們會養大了,再殺。”
秦北轉過頭來。
葉綰綰聲音平靜到聽不出情緒波動,“所以你還有機會救他們。”
秦北眼中光芒跳躍,但隻有一點點。
葉綰綰看著他,“不僅是他們,還有你的父親,仙緣之內有著他們的殘魂,若是能夠把剩下族人的仙緣找回來,你可以送他們去投胎。”
“凡人一生,不過數十年,或許以後你們還有機會再見麵。”
秦北聲音沙啞,“我能做……什麼呢?”
葉綰綰淡聲說:“你忘記了麼?你是陣法師。”
“我……”
秦北看著自己的手,“我是廢物啊。”
“你能夠以三十根陣釘封住自己的經脈,自鎖丹田,護住仙緣,想出這樣的封印陣法,你為何會覺得自己是廢物。”
葉綰綰抬手而起,掌心出現了那三十枚陣釘。
她看著秦北,“如果我是你,我就把這個東西,一根根地打入始作俑者的身體,以報族人與父親之仇。”
秦北呆滯地看著。
葉綰綰把陣釘推了過去。
這些染了秦北鮮血的陣釘浮在他身邊,秦北像是在問自己,“我可以嗎?”
葉綰綰:“你可以。”
“你可是你父親選定的下任秦家家主。”
“你若認輸,那就是整個秦家認輸。”
葉綰綰平靜的話落在了秦北的耳中,不斷地回蕩著。
“這兩天時間,我會在這裡研究通靈陣,花靈也會幫你治療,你若是還想給自己與族人討回公道,那就爭取恢複。”
“十五天後,我們會離開這裡,屆時是要一起出去換了這雲棲城的天,掀了這雲棲城的地,還是一直躲在這裡,都隨便你。”
“我答應你會護你離開,你的族人不管是生,還是死,我們都會找回,生,給你把人帶回來,死,屍體我們也給你弄回來。”
“我四師兄收了你一百萬靈石,這件事我們便會辦到位,這是我們天一宗的信用。”
秦北定定地看著葉綰綰。
葉綰綰看著他,一會兒之後,她不再看他,閉眼開始領悟陣法。
裴玄的通靈陣法十分龐大,而葉綰綰想要做的是一座能夠構建在靈市上,通遍九州的通靈陣法,那就更難了。
可葉綰綰並不著急。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
通靈陣內,裴玄的神識一直在。
便是她與秦北的對話,裴玄也聽見了。
他的聲音淡淡,“小丫頭,年紀不大,野心不小,你可知要做一座能夠連接九州的通靈陣法,需要多少年。”
“又有多少人失敗了,你居然想著兩天。”
葉綰綰卻是聽出來了彆的,“師父,以前也有人做過?”
裴玄淡淡道:“是。”
葉綰綰好奇:“誰?”
裴玄:“……我。”
葉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