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打鬥聲傳來。
有人啞聲提醒，“他們要打進來了。”
唐安禾抬眸看了一眼，“你們在這等我，如果一刻鐘後我還沒出來，你們就先離開這裡。”
話落，他翻身而下，一躍井底。
其他人想阻止，也來不及。
唐安禾一躍到底，通過井口抵達了另一個空間，進了井下，才發現通道並不大，甚至談不上多穩定。
所謂的通道，也不過是一個空間小境，有糧食有水，能容他們在這生存一段時間，隻要危機過去，就能安然離開了。
好心思，好算計呢。
段映月正在此地等著，邊上都是孩童的哭聲，見到唐安禾下來，她立刻紅了眼睛，匆忙上前，“唐哥哥，我母親呢？她有沒有為難你，你沒事吧，她下來了嗎？”
連續好幾個問題，有關心他的，也有關心母親的。
唐安禾看著她的眼，良久，他說：“死了。”
段映月一怔，沒反應過來，“什麼？”
唐安禾輕聲說：“她死了，你想去陪她嗎？”
段映月瞳孔一縮，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麼，可隨之而來的是唐安禾的長劍穿透了她的心臟，段映月眼睛之中滿是不敢置信：“為……什麼……”
唐安禾抱著她，輕聲說，“忘了吧，不要問。”
可段映月死死地抓著他的領子，嘴角有血，可她仍然在問：“為什麼！”
唐安禾感受到她的靈力在運轉，他輕聲道：“八大家族本是一體，可你祖父與葉家、黃家得了一個法子，可以提升族人實力，那就是仙緣。”
段映月死死地拽著他的衣服。
“他們殺凡人，劫弟子，聯合魔修，製成仙緣，也就是你們家人用的那些，就是你弟弟他們強大的那些。”
“不……”
“不可能。”
段映月嘴中有血，不可能！
唐安禾的聲音很輕，“我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他們，就是這麼死的，我們全族，全部，就是留在宗門的那些弟子，也全部被引回去了，全部……”
“死了。”
唐安禾的聲音好似風一吹，就散了。
段映月滿眼是淚。
“我因為閉關，逃過一劫，等出來之後，師父讓我回家一趟，我隻見到了滿目瘡痍的家，我到處找啊找，可一個人都找不到。”
“兩年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隻知道，秦家與我家一樣，都被滅了。”
“被你們滅了。”
段映月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
唐安禾輕撫著她的眉眼，“可偏偏……”
“偏偏你先找到了我。”
段映月哭著搖頭，“我不……”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好像看到了一束光，我感覺看到了族人的希望，我在想，就算隻有一個，活著就行。”
“我跟著你，聽著你的話，陪你玩，跟你來雲棲穀，可就前日，”唐安禾的手掐上了段映月的脖子，“我聽到你的堂哥說，唐家全部死光了。”
“你祖父帶的隊，他在大比之中受了重傷，為了恢複，他選了唐家下手，選了最弱的唐家，可我們族內已經沒有多少修仙苗子了！”
唐安禾的聲音漸漸尖銳，“已經沒了！”
“可他為了把人都引回來，逼著族人寫信，把我們兄弟騙回來，一個個殺了，”唐安禾的聲音哽咽，“段映月，你說，我怎麼能放下。”
“我又怎麼放得下。”
“我唐家一千多條性命啊！”
“我出門時，才剛蹣跚學步的弟弟，他還說要跟我一起上山修煉，你也見過的，可你家的人，殺了他。”
段映月哭著道：“我……”
“你母親是我殺的，你以後早晚也要尋我報仇的，可恩恩相報何時了，既如此，就讓一切結束吧。”
“我們兩家的恩怨，從上代開始，那就從你我這代結束。”唐安禾拔出了長劍，他把劍尖抵在了段映月的右胸，“讓一切結束吧！”
段映月淚流滿麵。
她知道唐安禾想起來了。
她的心臟與常人不同。
是在右邊的。
可昔日說出的秘密，如今卻成了自己的致命一擊。
段映月的靈訣扣在掌間，隻要打出去，就能兩敗俱傷，可是……
噗呲。
靈劍穿透心臟。
直至生機一點點地消散，段映月的攻擊還是沒有打出去。
她慢慢地滑跪在地。
唐安禾陪著她一起跪下，動作輕柔，“你不會孤單的，你母親在下麵等你。”
段映月伸手撫摸著他的臉。
唐安禾並沒有推開。
那染血的手，慢慢地撫上他的麵頰，卻在最後還是沒有觸碰他，“對……”
“不起……”
隨著人倒下。
唐安禾抽出了劍，走向了那些孩子。
有人大叫，“他殺了大姐！”
“快殺他！”
一群孩童學著長輩們的模樣，開始凝訣，開始攻擊，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上，還不懂是非，可不懂善惡。
但他們已經有了父輩的影子。
眼神之中有憎恨，有憤怒，唯獨沒有歉疚，唯一有的一個，被他殺了。
但他，不後悔。
長劍斬過，全是濺起的血雨。
後院井口。
七人還在等待。
一刻鐘已經過去。
周奇啞聲說，“還沒出來嗎？”
“再等等。”
大家都不願意離開，可前方動靜已經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人往後院來了，他們必須走了。
可。
後院結界破開。
一男一女踏劍而入。
兩方人對視，周奇一眼就認出來這兩個人是誰。
天一宗葉綰綰跟沈南舟。
葉綰綰跟沈南舟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入穀時遇見的八個人。
不過七張麵孔裡，有一張是陌生的，倒是有兩個人不在。
葉綰綰打量著他們，再看著這滿地的屍體，她已經有所猜測，“你們都是唐家的？來尋仇的？”
七人一怔。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井口裡有聲音響起來。
“他們不是。”
七人忙回頭，就看到唐安禾一個人提著一根繩子從井口起來，而隨著他站立，往外拉出一根繩子，卻見後頭帶出來的是一串屍體，第一具是段映月。
而後是其他段家人。
葉綰綰跟沈南舟目光同時一頓。
隻因那些孩子之中，最小的才五歲。
唐安禾看向了葉綰綰他們，他倚著井口在笑著：“唐家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隻有我一個。”
其他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