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默默地檢查著自己的彈藥,給滾燙的槍管澆上水,眼神裡,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他們不是在為榮耀而戰,也不是為功勳而戰。
他們,隻是想活下去。
而在更高遠的天空上,另一場同樣慘烈的戰鬥,也在同時進行。
數十架日軍的“神風”特攻機,在零式戰鬥機的掩護下,穿過雲層,撲向了正在流球外海遊弋的龍國艦隊。
這些所謂的“特攻機”,很多都是老舊的教練機、偵察機,甚至還有雙翼的古董飛機。
它們的機身被掏空,塞滿了炸藥,唯一的任務,就是撞向目標。
“發現敵機!方位兩幺洞!高度五千!數量……我的天,數量超過一百!”
“龍髓”號的雷達室裡,操作員的聲音都變了調。
“艦隊防空!‘飛鯊’起飛攔截!”劉文鋒的命令冷靜而迅速。
航母的甲板上,一架架外形科幻的“飛鯊”超音速戰鬥機彈射起飛,如同離弦的利箭,迎向了那片黑壓壓的機群。
空戰瞬間爆發。
“飛鯊”的性能,對零式和那些自殺飛機,形成了碾壓性的代差。
它們的速度更快,機動性更強,裝備的航炮和空空導彈,更是日軍飛行員無法想象的武器。
一名龍國飛行員,駕駛著他的“飛鯊”,輕鬆地繞到一隊零式戰機的後方,按下了導彈發射鈕。
“嗖!嗖!”
兩枚紅外製導導彈拖著白煙,精準地命中了目標。
天空中爆開兩團絢爛的火球。
他拉動操縱杆,飛機一個漂亮的側滾,機炮開始怒吼,一連串的曳光彈,將一架搖搖晃晃的“神風”特攻機淩空打爆。
“乾得漂亮!‘海東青一號’,你左翼有敵機!”
“收到!”
這本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但日軍的飛行員,用他們的瘋狂,彌補了技術的鴻溝。
他們根本不進行任何規避和空戰機動。他們的戰術隻有一個:衝撞。
一架“飛鯊”剛剛擊落一架敵機,還沒來得及拉升,就被三架從不同方向衝過來的零式死死咬住。
飛行員拚命做著各種高難度動作,試圖甩開他們,但那三架零式就像瘋狗一樣,不顧一切地用機槍掃射,甚至試圖用機翼來撞擊他。
最終,這名飛行員雖然成功擊落了其中兩架,但自己的飛機也被打得傷痕累累,一台發動機熄火。
就在他準備返航時,一架偽裝成教練機的“神風”,突然從下方的雲層裡鑽了出來,迎頭撞向了他的駕駛艙。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
在超高速的對撞中,兩架飛機瞬間解體,變成了漫天飛舞的金屬碎片。
“‘海東青三號’!‘海東青三號’!”頻道裡,戰友的呼叫聲撕心裂肺。
但再也沒有回答。
這樣的場景,在整個空域不斷上演。
龍國的飛行員們,擁有著全世界最頂尖的戰鬥機,卻打了一場最憋屈的仗。
他們就像一群手持屠龍刀的勇士,麵對的卻是一群悍不畏死的,身上綁滿炸藥的喪屍。
你可以輕易地砍倒一個,十個,甚至一百個。
但隻要有一個衝到你麵前,與你同歸於儘,你就輸了。
一艘負責外圍警戒的驅逐艦,因為防空火力網出現了一個微小的漏洞,被一架“神風”特攻機突破,一頭撞在了艦橋上。
劇烈的爆炸,讓這艘千噸級的戰艦瞬間燃起大火,濃煙滾滾。
劉文鋒站在“龍髓”號的艦橋裡,透過舷窗,麵無表情地看著遠方那衝天的火光和黑煙。
他的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
他知道,這場戰爭,從日軍決定讓老人和孩子綁上炸藥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了勝利者。
……
夜幕降臨,但“閻王林”裡依舊亮如白晝。
那是火焰的光芒。被凝固汽油點燃的樹木,還在不知疲倦地燃燒著,發出“劈啪”的爆響,將周圍的一切都映照成一種詭異的橘紅色。
坦克巨大的輪廓在火光中投下晃動的陰影,如同沉默的巨獸。
戰鬥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
李雲龍的“鐵犁”戰術,取得了血腥的成功。
六團的預備隊和坦克營,以傷亡近五百人的代價,成功打穿了“閻王林”的核心區域,將這片日軍的自殺式襲擊溫床,變成了一片焦土和廢墟。
他們建立了一條連接海灘和內陸平原的前進通道。
代價是慘重的,但戰略目標達成了。
李雲龍站在一輛坦克的車頂上,用夜視望遠鏡觀察著前方。
他身上那件嶄新的軍裝,已經滿是硝煙和泥土,臉上也蹭得像個花貓,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越過眼前這片還在冒煙的叢林,投向了遠處那霸市區的模糊燈火。
“報告軍長!”一個通訊兵從後麵爬上坦克,將一份文件遞給他,“這是無人機偵察部隊剛剛傳回來的最新情報!”
李雲龍接過文件,借著旁邊一輛補給車的大燈,飛快地瀏覽著。
文件是一張高清晰度的航拍照片,上麵用紅圈標注出了一個位置。
那是一座看起來像是學校或者醫院的建築群,位於那霸市區的邊緣。照片下麵附有幾行說明。
“目標:那霸市第三國民學校。偵測到大量無線電信號,能量反應異常。經技術分析,極有可能是日軍在島上的核心指揮部之一,甚至可能是牛島滿的藏身之處。備注:學校內,偵測到大量平民活動跡象。”
“平民?”李雲龍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是的,軍長。”田城也走了過來,他的臉色同樣凝重:“根據我們的情報,牛島滿在收縮防線時,將大量的流球平民,強製遷移到了幾個核心據點周圍。名義上是‘保護’,實際上,就是把他們當成了人肉盾牌。”
“他娘的!”李雲龍一拳砸在坦克的炮塔上,發出“當”的一聲悶響:“這老鬼子,連自己人都算計!簡直壞到了骨子裡!”
“軍長,現在我們麵臨一個選擇。”田城指著照片上的建築群:“如果我們發動總攻,這個地方是必須拔掉的釘子。但如果用重炮覆蓋,裡麵的平民……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指揮部裡,所有軍官都沉默了。
他們剛剛從一場血肉磨坊裡爬出來,每個人都對日軍的瘋狂和殘忍有了最直觀的認識。
但讓他們親手下令,將炮彈砸向成百上千手無寸鐵的平民,哪怕那些平民是敵國的,他們的內心也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狗屁的平民!”一個年輕的作戰參謀忍不住低聲罵道:“那些老頭小子拿著炸藥衝上來的時候,誰把他們當平民了?現在躲在樓裡,就成平民了?依我看,直接一輪喀秋莎,送他們一起去見他們的天皇!”
他的話,說出了不少人心裡的想法。
經曆了白天的戰鬥,士兵們的情緒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
仇恨和憤怒,足以壓倒一切的理智和憐憫。
李雲龍沒有說話,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
照片上,那棟教學樓的操場上,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像是孩子在玩耍的模糊身影。
他的腦海裡,閃過那個在叢林裡向他磕頭討水的霓虹男孩。
他想起了王瀟。
那個從“閻王林”裡活著爬回來的唯一幸存者。
王瀟是在黃昏時分,被一支搜索隊發現的。
他當時已經因為失血和脫水,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嘴裡胡亂喊著“自行車”、“彆過來”、“快跑”。
他被送到野戰醫院,經過緊急搶救,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
當李雲龍和田城趕到醫院時,他剛剛清醒過來。
李雲龍還記得,那個十九歲的年輕士兵,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他沒有哭,也沒有鬨,隻是用一種近乎麻木的語調,講述了六團三營最後那一個小時的經曆。
他講了王大炮的豪言壯語,講了李二牛的驚恐,講了周大海營長的怒吼,講了那些騎著自行車的日軍臉上詭異的笑容。
當講到那個向他討水的霓虹男孩時,這個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漢子,突然崩潰了。
他一把抓住李雲龍的胳膊,嚎啕大哭。
“軍長……我……我沒開槍……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個懦夫?我對不起營長,對不起二牛,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們……”
李雲龍當時什麼也沒說,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旁邊的醫生說:“給他打一針鎮定劑,讓他好好睡一覺。”
走出帳篷,李雲龍對田城說了一句:“這小子,是個好兵。比那些隻會扣扳機的,都好。”
此刻,王瀟那張充滿痛苦和迷茫的臉,與照片上那些模糊的平民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李雲龍突然感到一陣煩躁。他最討厭做這種選擇題。在他的世界裡,事情很簡單:敵人,就該被消滅。但現在,敵人是誰?是那個躲在地下室裡,用平民當擋箭牌的牛島滿?還是那些被強征入伍,連自己命運都無法掌握的老人和孩子?
“軍長,時間不等人。”田城提醒道:“我們必須儘快拿下那霸港和嘉手納機場,後續的重裝備和補給才能上岸。拖得越久,我們的傷亡就越大。”
李雲龍猛地抬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決斷。
“炮兵,不準動。”他一字一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