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劉瘋子的來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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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兵,不準動。”

李雲龍的聲音不大,但在落針可聞的臨時指揮部裡,卻像一塊巨石砸進水潭。

田城愣住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軍長?”

“我說,炮兵不準對那個學校動手。”李雲龍重複了一遍,把手裡的文件拍在桌子上,語氣不容置疑。

那個先前主張炮擊的年輕參謀急了,一步上前:“軍長!這可是日軍的指揮部!隻要端掉它,那霸市區的防禦就會癱瘓一半!機不可失啊!”

“老子知道是機不可失!”李雲龍眼睛一瞪,一股悍匪般的氣勢讓那年輕參謀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老子還知道那裡麵他娘的有上千個平民!你小子告訴我,用炮彈去炸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算他娘的什麼本事?”

“可他們是霓虹人!是敵人!”

“敵人?”李雲龍冷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老子的敵人,是牛島滿,是那些拿著槍跟老子對著乾的鬼子兵!不是縮在樓裡連飯都吃不飽的娃娃和老太太!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李雲龍隻會欺負老弱婦孺!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指揮部裡鴉雀無聲。

道理誰都懂,可這是戰場。婦人之仁,是要用自己士兵的命去換的。

田城歎了口氣,走到沙盤邊上,拿起一根指揮棒,指著那棟被紅圈標注的學校建築。“軍長,你的顧慮我明白。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強攻‘閻王林’,我們已經付出了五百多人的傷亡。現在每拖一個小時,後方的艦隊和天上的空軍,都在承受著‘神風’特攻的巨大壓力。拿下那霸港,讓重裝備和補給上岸,是死命令。”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李雲龍的心上。

李雲龍何嘗不知道這些。他煩躁地在指揮部裡踱著步,腳下的軍靴踩得地板吱吱作響。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旁邊的警衛員立刻劃著火柴給他點上。

他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嗆得他咳嗽了兩聲,腦子卻清醒了不少。

“不讓用重炮,不代表老子就拿他沒辦法了。”李雲龍吐出一口濃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牛島滿以為把指揮部塞進平民窟裡,老子就拿他當刺蝟,無處下嘴了?他想得美!”

他走到沙盤前,一把搶過田城手裡的指揮棒,在那棟學校建築周圍畫了一個圈。

“把警衛營和偵察營給我拉上來!再從六團抽調一個作風最硬朗的營!老子要玩一把‘中心開花’!”李雲龍的指揮棒重重地戳在代表學校的那個模型上,“用小股精銳部隊,從幾個方向滲透進去,目標隻有一個,就是這棟主樓!找到牛島滿,給老子活捉!要是他敢反抗,就地擊斃!”

“這……”田城倒吸一口涼氣,“軍長,這是巷戰,還是最複雜的建築內攻堅戰。敵人占據地利,我們等於是用人命去堆……”

“老子知道是拿人命去堆!”李雲龍吼道,“可總比他娘的當個濫殺無辜的劊子手強!老子手下的兵,是保家衛國的軍人,不是屠夫!”

他環視四周,目光從每一個軍官的臉上掃過。“怎麼?怕了?怕死就彆來當兵!告訴弟兄們,誰能活捉牛島滿,老子給他請功,官升三級!誰要是能把那老鬼子的腦袋擰下來,老子把自己的酒分他一半!”

命令一旦下達,就像開弓的箭,再無回頭路。

夜色更深了。

那霸市區的邊緣,槍聲取代了蟲鳴。

負責主攻的,是六團一營。營長叫王虎,一個跟著李雲龍從山西一路打過來的老兵,以打仗悍不畏死著稱。

“一連從東側,二連從西側,交替掩護前進!三連作為預備隊,跟在我屁股後麵!機槍組,給老子把那幾個窗戶口的火力點全敲掉!狙擊手,找好位置,專打鬼子的軍官和機槍手!”王虎趴在一個彈坑裡,用望遠鏡觀察著不遠處的學校,聲音沙啞地通過步話機下達著命令。

學校的圍牆已經被工兵炸開了幾個缺口,但裡麵的情況遠比想象的要複雜。

日軍顯然早有準備。他們以教學樓為主體,在操場、花壇、甚至下水道裡,都構築了大量的明暗火力點。整個學校,就像一個巨大的、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鋼鐵怪獸。

“衝!”

隨著王虎一聲令下,一連的士兵們如同猛虎下山,端著槍,貓著腰,迅速從缺口衝進了校園。

“噠噠噠……”

樓頂和二樓的窗戶裡,立刻噴吐出數條火舌。密集的子彈打在士兵們前方的地麵上,濺起一串串塵土和火星。

一名衝在最前麵的士兵應聲倒地,胸口爆出一團血霧。

“機槍掩護!”

後方的重機槍立刻發出了怒吼,子彈像潑水一樣掃向那些窗戶,打得水泥碎屑四處飛濺,暫時壓製住了對方的火力。

士兵們趁機衝到了教學樓下,緊緊貼著牆壁,躲避著來自上方的子彈。

“手榴彈!給老子往裡扔!”一個班長吼道。

幾名士兵拉開引線,將冒著青煙的手榴彈從一樓的窗戶奮力扔了進去。

“轟!轟!”

幾聲爆炸之後,裡麵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進去!”

一個戰鬥小組的成員踹開房門,閃身衝進了一間教室。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投降的敵人,而是一個讓他們意想不到的場麵。

教室裡,十幾個穿著校服、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學生,正瑟瑟發抖地擠在牆角。而在他們身前,站著兩個端著三八大蓋的日軍士兵。

看到衝進來的龍國士兵,那兩個日軍士兵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們沒有開槍,而是突然轉身,用刺刀對準了身後的學生。

“不許動!”小組長用生硬的日語吼道,“放下武器!”

那兩個日軍士兵仿佛沒聽見,其中一個獰笑著,一刀就刺進了一個女學生的胸膛。

女孩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刺刀,緩緩倒了下去。

“畜生!”

小組裡的所有士兵都紅了眼,手裡的自動步槍同時開火。

“噠噠噠噠!”

那兩個日軍士兵瞬間被打成了篩子,軟軟地癱倒在地。

可就在這時,牆角的那些學生中,突然有三個男孩從懷裡掏出了手榴彈,拉開引線,帶著一臉與他們年齡不符的狂熱,撲向了那幾個龍國士兵。

“小心!”

距離太近了,根本來不及反應。

“轟隆——!”

劇烈的爆炸,將整個戰鬥小組吞噬。濃煙和血霧,從教室的門窗裡噴湧而出。

類似的場景,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上演。

這些所謂的“平民”,早已被軍國主義思想洗腦,或者被日軍用家人的性命相威脅。他們是受害者,但在戰場上,他們同樣是致命的襲擊者。

老人、婦女、孩子……他們用身體作為掩護,用最決絕的方式,向龍國士兵發起自殺式攻擊。

王虎的眼睛都紅了。步話機裡,不斷傳來各連排傷亡的報告。

“營長!二連三排被困在體育館,裡麵全是抱著炸藥包的平民!”

“營長!一連的重機槍陣地被一個老頭用人肉炸彈端掉了!”

“營手……救我……”

一個排長的聲音戛然而止,步話機裡隻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這已經不是攻堅戰了,這是一場煉獄。每一扇門後,每一個轉角,都可能藏著死亡。士兵們麵對的,不僅僅是敵人的槍口,更是對自己良知的拷問。

你開槍嗎?對著一個抱著手榴彈衝向你的孩子?

你猶豫的零點一秒,代價就是你和你戰友的生命。

一個年輕的士兵,在走廊裡擊倒了一個衝過來的中年男人。當他上前檢查時,才發現那男人身下,還護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女孩沒有哭,隻是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那眼神,像兩把淬毒的刀子,瞬間刺穿了士兵的心臟。

他崩潰了,扔下槍,跪在地上,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哭。

戰鬥從深夜打到黎明,六團一營幾乎被打殘,卻連主教學樓的大門都沒能推進去。殘肢斷臂和燒焦的屍體鋪滿了校園,分不清是士兵還是平民。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讓人聞之欲嘔。

李雲龍站在指揮部外的高地上,用望遠鏡看著遠處那片被硝煙籠罩的戰場。

一夜之間,他仿佛老了十歲。他的嘴唇乾裂,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

田城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份剛剛統計出來的傷亡報告。

李雲龍沒有接,他不用看,也知道上麵是怎樣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軍長,撤下來吧。”田城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沙啞,“王虎的營,快打光了。再這麼下去,毫無意義。”

李雲龍的身體晃了一下。

他感覺一股氣血直衝腦門,眼前陣陣發黑。

他這一輩子,打過無數的惡仗、硬仗,什麼樣的敵人沒見過?什麼樣的場麵沒經曆過?他從來沒怕過。

可是今天,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死亡,不是失敗。他怕的是這種讓人發瘋的仗。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是對是錯。

他把上百個兄弟的命,填進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正確的“規矩”裡。

他緩緩放下望遠鏡,轉過身,看著田城,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張素來剛毅如鐵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無助。

就在這時,指揮部裡,那台紅色的加密電話,突然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鈴聲。

李雲龍渾身一震,像是被電流擊中。

他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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