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堂屋裡光線昏暗，打開兩扇門就風雪進來，關上半扇門則最好點起油燈。
其實昏黑不耽誤吃飯，不過安秀不習慣，她和趙長年不缺錢，在長而高的條幾兩端，明亮著兩個油燈。
老張跟在趙長年後麵走出來，就看到八仙桌旁坐著的一家人，趙得地夫妻、趙長茂趙長豐夫妻、安秀和趙德山，旁邊矮小的長桌子旁邊，是孩子們。
他們麵上帶著笑容，桌上的飯菜香氣騰騰，那久違的和平感油然而出，這是老張在很困難的時候，幾乎以為不可能再看到的熟悉感覺，重新撲麵而來。
老張按捺不住的微紅眼眶。
趙德山趙得地樂嗬嗬的站起，全家人站起來。
趙德山：“先吃飯，就要住下來了，有話你和長年慢慢的說。”
老張繃直身體，格外嚴肅的敬禮：“我落難了，請不要笑話我啊。”
趙得地笑道：“笑話啥，長年說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彆人說了不算。”
安秀也笑盈盈：“要不是你被壞分子送來，想請你來，也請不來呢。”
老張對她伸出手：“這是長年同誌的愛人吧，謝謝你願意接納我。”
安秀大大方方的和他握了一下，招呼著他坐下：“沒什麼可謝的，你隻管在這裡安心住下，趙長年要是在這大黑山說了不算，我就和他挨家挨戶去算賬，算算這幾年大家吃了喝了的怎麼辦。”
“哈哈。”
老張開心的笑了：“是啊，我聽說你和趙長年做了很多好事，我這落難之人，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靠山。”
安秀笑道：“靠山說不上，不過你安生在這裡住著，什麼時候太平什麼時候再回去，這個沒有問題。”
“好好，”
老張一向是不喜歡表露情緒的人，可今天他感激的又對著全桌敬了一個禮，坐下來加入這個大家庭，一起開始吃早飯。
他麵前是一碗雞湯麵，桌上大陶盆裡有蒸臘肉、蒸臘魚、炒雞蛋、炒經霜的青菜特彆甜。
老張不好意思：“不用為我做病號飯。”
這一年，大家日子還是不好過，這一桌子隻怕是趙家以後節衣縮食拿出來的，老張覺得下不了口。
安秀又笑了：“我家不比你們吃公糧，什麼都用票，再者花了錢也買不到幾兩東西。這腳下是大黑山，旁邊是重重的山，吃的喝的自己種出來、打獵打的出來、送去城裡也賣的出來錢，你不來，我們家也不省著。”
她笑容裡寫著真誠，老張的心放回肚子裡，點一點頭：“那謝謝，我不客氣了。”
肖抱弟拿過白麵饅頭，吃這樣的飯總讓婆婆享受到陶醉，她也忙著跟在兒媳後麵說話。
笑道：“不客氣才好，吃過你繼續去睡，讓長年陪你說話，長茂去給你請醫生，弄幾貼對症的藥來吃，保證很快就好。”
老張發燒是凍餓的原因，昨天在熱炕上喝了幾碗藥，服務生又悄悄的給他加了一份0001加分的藥劑，被觀察員罵到淩晨說摳門，可是老張出了一身汗，一早醒來已經恢複。
他認為這是結症下藥的保暖造成，再就是自己身體底子好。
喝著熱乎乎的雞湯，老張道：“我像是沒事了，下雪天路不好走，醫生不用請吧。”
“不僅為你，和你一起來的那四個，昨天隻嚷著你發燒，其實一起帶病過來，城裡的平順堂是老醫生，等下讓我二弟接來，給你們都好好的看看。對了，你納悶我看著挺健康的，我一直是馮老醫生把脈，我的病他最清楚，讓他好好對你說說。”
趙長年道。
老張笑著：“我對你的身體沒有懷疑，就算有懷疑，我如今是個什麼樣子，我現在依靠著你，你不歸隊不是正好。”
“我還是讓老馮醫生說吧，反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趙長年搖頭。
孩子那桌上，喜妞忽然道：“爹，你得的是不能不要娘和我們的病，每回你想歸隊，你就要病。”
堂屋裡發出笑聲，趙長年自己也好笑：“喜，你說的對，可是爹說歸隊，也帶上你娘和你們”
他說到這裡閉上嘴，自己也發覺哪裡不對，喜說對一半，像是他的病不允許他歸隊。
從今天來看，他要是歸隊隻怕也和老張這樣，被人誣蔑，再就悄悄的不知道送去哪裡，隻怕一輩子回不來，再也見不到他的秀和可愛的女兒們。
趙長年不寒而栗，有一道莫明的心弦陡然清醒。
安秀正在吃飯，腦海裡喜訊猛砸。
全天班09：任務當事人領悟服務生工作的意義，獎勵5加分。
全天班09：任務當事人對服務生工作表示感激，獎勵8加分。
全天班09
安秀全神貫注聽著，嘴裡的臘肉都不再香甜，她忍無可忍的在腦海裡回：你有完沒完，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彆在我吃飯的時候誘惑我行嗎？
全天班09憋屈：你變了，以前你最喜歡加分，你叫它小甜甜，現在你
安秀沒好氣：現在我也不會叫你牛夫人，考古梗。
不就是5加分8加分，幾個補丁的小事，現在的服務生手握大黑山附近日常送來的加分，不是個補丁就能高攀的人。
哼。
哼哼。
全天班09氣呼呼。
每回任務都這樣，最初一分沒有，服務生恨不能分分秒秒哀嚎，到後麵分數多了就見異思遷，變臉第一人。
它生氣了。
哼。
哼哼。
早飯後，老張和趙長年回東屋說話，趙長茂趕著馬車接馮醫生。
下嶴村裡有赤腳醫生，他能看的病不多，趙長年出於對老張的重視，還是更接受馮醫生到來。
趙長茂空車而回，一臉焦急：“平順堂被封了，老馮醫生祖孫被割委會的帶走，說了一堆的罪名，我不認字，我也記不住。哥，馮醫生怎麼可能是壞分子，家裡年年過去賣藥，他給的價錢不錯。”
趴著炕桌喝清熱草藥當茶水的老張聽到這裡，毫不奇怪的給趙長年一個眼色：“看，就是剛才我們說到的，我被關起來的時候就聽到他們乾儘壞事，包括搜刮彆人家產，孤本、古畫，其中也有古藥方。”
趙長年是行動派：“我去看看。”
趙長茂聽到更急：“哥，下雪天，這是你不舒服的天氣，你彆去，我去告訴得林叔，讓他進城打聽。”
安秀抱著棉被從西屋走出來，倒幫著說話：“讓你哥去吧，你跟著，再讓德山伯跟去，讓爹去和得林叔說一聲，要是明天你們不回來，就派人去縣城找你們。”
她了然：“長茂，不讓你哥去，他也會偷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