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不存在？
林序完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世界存在。
畢竟，他之前提交的“選擇公理失效”，其實核心是基於純數學推演的。
理論上說，即便對現實世界有影響，影響也是極小的。
因為選擇公理的前提條件是“無限集”，而日常生活中不存在無限集的概念，選擇也不是“無條件”的。
現實世界的選擇，相比起數學概念的選擇來說反而更像是一種“確定的因果聯係”。
可現在
靳小川卻明確說出了“選擇不存在”這個概念。
甚至還拿“從衣櫃裡挑出一件需要的衣服”來舉例。
這又是什麼意思？？
林序的眼神迷惑，他看著靳小川，開口說道：
“繼續說，說得詳細一點。”
靳小川略微停頓，隨後回答道：
“我已經沒辦法說得更詳細了。”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世界，那個世界裡有很多泡沫，很多平行的選擇。”
“整個世界的物理規則是崩壞的，我不能親自體驗，但我能看到那裡的人混亂的行動。”
“他們會在某一個瞬間出現在世界的這一處，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又出現在世界的另一處。”
“他們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等於全部的選擇，但有時候又等於沒有選擇”
靳小川說得很亂，但林序卻大致能聽懂。
所以，他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隨機化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你有可能一起床就已經成為了世界的神，也有可能成為一個乞丐？
有可能你買了一張彩票就等於買了彩票的所有號碼，也可能交錢的瞬間彩票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
早上你想要穿一件綠色的衣服，結果發現你穿上的是紅色的、或者壓根沒穿？
林序把自己的想法跟靳小川說了一遍，後者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
“大概就是這樣的！”
“但形式上沒那麼簡單——沒那麼直觀。”
“我不懂為什麼那個世界會變成那樣，我覺得可能是選擇公理失效了，或者是異化了！”
“但選擇公理是純數學的概念，它不應該對這個世界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不。”
站在一旁的江星野突然開口。
她的身體略微有些發抖。
林序握住她的手，手心一片冰涼。
她正在進行
高維信息解碼。
而這一次，她的反應似乎沒有之前幾次那麼強烈。
“沒事吧？”
林序關切問道。
“沒事。”
江星野搖了搖頭。
緊接著，她開口說道：
“導致這個世界發生變化的並非數學規律，而是物理規律。”
“隻不過，數學規律的異常是一個導火索。”
江星野隨手一揮把沙發上的零零碎碎的東西丟到地上，隨後繼續說道：
“在標準量子力學中，波函數坍縮由觀測行為觸發。”
“但如果選擇公理失效，這個無限集中的坍縮也就失去了確定性的基礎。”
“希爾伯特空間中的態矢量演化缺乏選擇函數來唯一確定坍縮後的本征態，導致疊加態永恒存在——如果以單一維度的視角來看，這確實是數學影響物理世界。”
“但如果從更高維度，以全息對偶理論的視角來看，這是一種‘邊緣映射’上的失序，是物理先影響數學，然後再反向影響物理。”
“很複雜我不能跟你們解釋更多的理論。”
“但，隻需要一句話，就能完全說明這個影響會造成什麼結果。”
“對那個世界的人來說，他們在感知上仍然在同一個世界。”
“但實際上，如果以更高維度的視角去看他們的世界其實是分裂成了無數個世界。”
“這就是糾錯者要的結果！”
江星野解釋一說出口，新世界異常情況的最後一塊版圖徹底補上。
張黎明是對的。
這些人確實是通過某種手段引入了一個數學規律異常的世界，從而達到了乾擾本世界時間線的目的。
那麼問題來了。
他們是怎樣找到的這個世界？
阿雅娜。
周嶽！
“總有一天，我會知道怎麼跨過時間。”
這是他的原話。
所以有沒有可能，他真的見過這樣一個混亂的世界，才篤定地認為自己能夠通過某種方法“跨越時間”？
阿雅娜的人格裡，有一個是周嶽？
這似乎是很合理的推測。
但其實完全不可能。
因為那個世界，是一個沒有周嶽的世界。
沒有周嶽，阿雅娜自然也不可能受他的影響。
所以，隻能是阿雅娜自己。
她在進入高維通道時，恰好識彆到了那樣一個人格。
然後，這個人格被解碼，最終讓糾錯者拿到了有關那個世界的信息，並通過蟻穴引入了那個世界的規則。
林序看向江星野，開口想要提問，但江星野卻抬起了手。
“等會兒，我還沒說完。”
“你說。”
林序重新閉嘴，而江星野則是繼續說了下去。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的做法是錯的，但這個技術是對的。”
“通過引入選擇公理失效的世界規則來達到影響時間對稱性的目的，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我們必須要去驗證這條技術路線在現實中驗證！”
“但是，我們首先要建立一套適應選擇公理失效規則的數學體係。”
“同時，我們還必須要把這個‘規則影響’，限製在一定範圍之內。”
“規則隻能在試驗場內流轉，不能影響整個世界，所以我們要做的是一個限製器。”
“我們”
“你等會兒。”
這一次，換成了林序打斷江星野。
限製器。
蟻穴。
規則變化。
升維。
天門計劃。
——
所以，天門計劃的核心，根本就不是維持一個穩定的高維通道。
而是
將從那個世界引入的規則，限製在一個極有限的範圍之內？？
這是怎麼做到的？
規則不是真正的“海水”，不能通過物理實體來限製。
那所謂的“天門”，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林序看向江星野問道：
“所以天門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
江星野搖了搖頭。
“我所獲取的信息，到此為止。”
“但我很確定，你之前形容的那個天門裝置，是聯盟時代世界真正的節點。”
“隻要完成這個裝置，我們就能推進到下一個時代！”
“明白。”
林序重重點頭。
此時，無論是他、江星野還是白墨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站著的靳小川臉上的表情。
那已經不能用精彩來形容了。
迷惑，茫然，震驚，釋然，想哭又想笑。
他腦子裡的念頭很亂。
——
不是，你們都在說啥啊？？
什麼天門？什麼高維通道？什麼限製器？什麼無數個世界？？
為什麼每一個字我都能聽懂，但組合起來我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啊？？
說實話，他之前其實覺得自己就已經夠瘋了。
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或者說是什麼奇妙的超自然體驗，就放下了自己正在研究的方向，轉而試圖去構建一套新的數學體係。
在其他人看來，這已經是離經叛道、癡人說夢了。
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簡直就是瘋了。
但好像
眼前這些人，怎麼比我還瘋啊？？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世界嗎？
這給我乾哪兒來了？？
靳小川一腦門子的問號，他好幾次想要開口，但卻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斷。
——
直到秦風發現了他的異常。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風開口說道：
“沒事，他們都很隨和的。”
靳小川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站在林序身邊的齊源。
他看上去可不太隨和。
但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靳小川也是不得不開口了。
他咳嗽了一聲，試探性地問道：
“咳”
“所以你們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聽到他的身影，幾人齊刷刷地回過頭來。
林序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直接給他忽略了。
他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後說道：
“是這樣的，我們來找你本來隻是因為一個人才選拔項目的事情。”
“我們通過嗯大數據的方式，把你篩選出來了。”
“我們覺得你很有潛力，所以想給你一個機會更快地發展。”
“但是現在看來，有一點問題。”
有一點問題？
靳小川心裡咯噔一下。
是因為我研究的東西不被允許嗎？
他還沒來得及問，林序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你正在做的東西跟我們要做的高度重合，所以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細節之後再討論吧，走，現在我們得換個地方聊了。”
“好等等！”
靳小川下意識地搖頭。
“但我現在狀態很不好我沒有撒謊，我是真的狀態很不好”
“有人會幫你的。”
林序指了指白墨。
“你現在最多也就是有點感統失調、或者是強迫症的症狀而已。”
“這一位，當初連呼吸都忘記了。”
“她會教你怎麼去應對的。”
“走吧。”
林序轉身向門口走去，靳小川則是最後問道：
“所以你們到底是誰？”
“你們不是中科院的吧？你們不是研究所的吧？”
林序沒有開口，但白墨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也不是。”
“我們比他們更高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