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宗傳承混元老祖絕學。
得了【日月星】日係傳承,走的是剛猛霸道一路,不但內力熾熱凶猛,劍法輕功也是爆發力極強。
尤其是身法,論及短途發力,江湖之中少有他派武功比得上。
穀太和身為四代長老,雖然天賦算不得天下絕頂。但當初年輕時那會,也算是紫陽宗弟子之中的佼佼者,悟性十分不凡。
因此,他學得有點多。
尤其是在逃命的功夫上,浸淫半生……心想就算是那位掌門師侄,也不一定能勝得過自己。
“失算了。”
“萬萬沒想到,天星宗的這個小崽子劍法竟然強到如此地步。
劍意凝實有若金石,精神浩瀚更是如海如淵……
精神力強到這種層次,修為方麵的少許缺陷,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穀太和袖底一翻,早就翻出一柄兩尺短劍,以劍為引身化虹光,幾個彈躍之間就穿過數十丈,呼嘯之中撕裂空氣,隻在路人的眼中留下幾許光影。
他的速度快到極處,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大成境界的【驚虹步】用到極處,自信此處再也沒人可以追得上自己。
這一次,老命終於還是保住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的同時,他的心裡全是悔意和後怕。
自己在山上享受尊榮,培育弟子,日子過得不知道多麼舒服。
偏偏要聽信左師侄的勸說,為了兒孫謀劃,前來明陽城打生打死。
也不知當時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能不能讓家族興旺,能不能為官為將……他們自己去拚,去搏就是。
自己都已經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又何必再奔波勞碌?
這次回去,萬萬不能忘記教訓……以後還是得多加小心,不可小看了天下人。
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正想著回去紫陽宗的事情,穀太和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到一道青色光影,如同鬼影一般……倏忽之間,就掠過草地長坡,急速靠近。
速度竟然比自己還要快上近倍。
“這怎麼可能?”
他以為眼睛花了,使勁眨了眨,就見那道青影宛如鯉魚躍波,又如神龍升天……
起伏之間,沒激起半點風聲,已然撲到半空,來到身後。
熟悉而恐怖的劍意,先一步映入心靈。
仿如一道光。
無處可躲,也無處可逃。
眼中有劍光閃動,隱隱中,穀太和似乎聽到了劍鳴……
他隻是條件反射般的調用全身真氣,揮劍擋在胸前。
擋住了!
閃電流光在胸前頓住,又調頭回去。
穀太和心中一喜。
還沒來得及生出第二個情緒,就感覺喉嚨處劇痛,一道血泉噴湧而出。
與血泉同時流失的,還有自己的全身力氣,以及浩浩蕩蕩的先天真氣。
“我中劍了?”
好快的劍。
穀太和眼中浮現一絲青灰色,茫然的看著不遠處冷然望來的那個少年,喉中咯咯數聲,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身體已然隨著慣性,重重摔落。
落地彈了彈,再無動靜……
“你這【驚虹步】的速度確實快得很,如果是數月之前,我也拿你沒辦法。但如今,卻至少還得提升一個境界。”
陸無病心中也很滿意自己的身法。
幾個月過去。
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見著采花賊和神偷逃走,隻能眼睜睜看著的江湖新丁了。
【方寸步】達到圓滿境界,全力運轉,又有足夠的內氣和氣血支撐,一步十丈,快得恍若瞬移。
眼力稍差之人,連他的影子也看不到。
如果說,【方寸步】強在地麵奔襲……腳踏實地的時候,最是靈便。
在他加入東海派的【金鯉躍波】身法之後,就基本上解決了天空的問題。
三丈之下,身化金鯉遊龍,撲擊之勢變化無方。
就算是穀太和的【驚虹步】已然大成,在這種追擊速度之下,也慢得像是蝸牛。
這也正是陸無病一點也不擔心對方逃跑的原因。
不得不說。
這位紫陽宗的名宿的確是難纏得很。
三位先天圍攻之時,他衝在最前,攻得最猛。
等到發現勢頭不對,他連一招都擋不下,又壯士斷腕,很會決斷。
立即舍去小部分修為,自爆隨身法劍。
像是扔一個大炸彈般,把爆裂炎陽之力推向四周賓客。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毒。
兩個先天強者正在強攻,金玉堂內許多賓客受到攻擊……
隻要陸無病這個少掌門還顧及半點名聲,不想讓金玉堂婚禮變成葬禮,就必然要搶先擋住這股爆炸之力。
同時,還要應對其餘兩位先天高手。
絕對沒有辦法前來斬殺自己。
這就是電光火石之間,穀太和的絕斷和選擇。
人老奸,鬼老滑……
短短時間之內,他就布下了萬無一失的逃生之策。
比起排幫幫主解青龍,還有東南鎮撫使薛良,要明智許多。
可惜的是,他還是低估了陸無病的本事。
就算是救下了滿堂賓客,斬殺解青龍和薛良兩人,仍然能夠好整以暇的追上他,一劍封喉。
機關算儘,穀太和終於還是算錯了一點。
他以一個江湖前輩的目光,以看後輩新秀的目光來看待陸無病,從根子上就已經錯了。
可惜,天下沒有後悔藥。
就算是有,倒在泥土之中,寂然不動的穀太和,也根本用不著。
……
遠處黑壓壓衝上來的大隊騎兵,為首一將猛然勒住馬匹,向著一側偏移,厲聲吼道:“轉向,退返。”
“陳將軍,不是事前說好,大軍壓城鼓動聲勢嗎?”
左翼一員副將莫名其妙,卻也不敢不聽指揮,此時就茫然問道。
“你眼瞎啊,沒看出前方那被一劍斬殺之人的身份?
再往前行,我等恐怕性命不保……這明陽城,誰願攻誰去攻,反正本將軍不去。”
陳方慶調轉馬頭,直直跑出五百丈遠,才放緩馬速,連人帶馬,已是被汗水浸透。
直感覺身上鐵甲一片冰冷沉重,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才得閒解釋:“先前那位身著黃袍的老道士,是紫陽宗先天境長老穀太和。
此人號稱【驚虹劍】,一身劍術修為在紫陽峰上,足足排在前三。
就算是總兵大人,也不敢就言必勝。
“竟然是他?”
身後數十騎全都驚歎不已。
他們其實也遠遠的看到了,那個黃袍身影,躍起半空恍如流風卷葉,輕功極好。
不過,隻是一個騰躍,就如折翅大雁一般喉嚨飆血。
一頭栽倒地上,再也不動了。
看起來,死得就像是平日裡經常見著的小毛賊那般容易,完全看不出有多麼厲害。
但如果想到他的身份,他的武功……再來看這一幕,就讓人心中發冷。
直如跌入冰窖之中。
如這等先天江湖名宿,都像是小雞一般被宰殺……
出手之人,到底有多強?
這麼一想,他們就很理解陳方慶為何如此恐懼。
彆說大軍行進之中拉出長長的隊伍,並不能擺開嚴密陣勢。
就算是準備停當,結成鐵桶大陣,麵對一個連先天高手都能隨意斬殺的強者,他們又有多少把握,能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
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速速傳信後方唐將軍,就說明陽城有陸無病坐鎮,不可強攻。
此次奇襲,已然無用,收兵回返。”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陳方慶目光幽深,頭也不回,打馬急急離去。
看著身後親信將領的麵色,兀自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們啊,平日裡也不知道讀一讀兵書,以至於腦子僵化。
真上了戰場,沒誰指引,弄不好第一次衝陣就會馬革裹屍。
也不多想一想,那位紫陽宗先天長老為何死在城外,還向著咱們這邊狂逃?”
“將軍的意思是,城內薛大人、解幫主等人全都失敗了?”
這時候,身後之人才終於回過神來,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們算準了時辰,內外夾攻。
爭取一鼓作氣拿下明陽城。
事先約好了的。
但如果城內的算計,須臾撲滅,高手全都死光了。
那麼,埋伏在城內準備搗亂的那些金鱗衛,以及被拉攏的一些江湖好手,應該全都失了作用。
城內亂象很快被撲滅,自己這支奇襲之軍,也不過千餘人。
再跑去城下,豈非就是送死?
“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天下之大,奇人異士在所多有。有些人天生妖孽,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
陳方慶長歎一聲,看看天色……就見烏雲飄來,空氣沉悶,似乎將要迎來一陣大雨。
這個天下,越來越是看不懂了。
隻能走一步行一步,誰也不知道日後會是什麼模樣。
……
陸無病大致上猜到,飛奔前來又急速離去的那支兵馬,到底是何方人馬。
這一次,針對天星宗,針對金玉堂的攻擊,來得又快又猛。
並不是哪一方單獨出手。
而是多方配合,內外夾攻。
算計到了什麼地步呢?
就連自己這個變數,也被對方提前考慮到了,設下了【騙局】引開。
以這種謀劃能力,如果己方應對稍有差池,明陽城以及金玉堂,簡直是全無反抗之力。
一旦明陽失守,金玉堂被滅。
對方下一步,肯定會揮軍直攻天星峰……
到時大兵壓境,高手圍攻,天星宗的下場可想而知。
“恭王府中必然有著智謀之士,就不知是誰主持此次謀劃?”
薛良和左寒山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一閃而過,又搖了搖頭,覺得應該不是他們兩人。
若是他們親身謀劃,本不可能把自身放在如此險境之中。
也不會死得那麼難看。
“罷了,此時情報不足,懶得多做思量。水來土淹,兵來將擋,無非就是如此。”
“倒是這位紫陽宗的師叔祖,也未免太過吝嗇,竟然連一點銀子都不帶。
就帶了長短兩柄劍,有一柄還炸裂開來……”
陸無病搜過身之後,感受到一股雄渾元靈氣息撲入自己的腦海,他默默的掏出三顆紫心丹服下去,一邊運轉【七情天音】法門,把異樣情緒梳理乾淨。
五指輪彈,彈劍作歌,一聲長吟。
所有暴戾情緒,一股腦排出腦海……
劍光轟隆隆斬向一側山林。
無數小獸飛禽,瘋狂嘯叫著,胡亂奔走,就像是遇到了天敵。
有的亂衝亂撞,有的打著旋子飛上高天……折騰了一會之後,全都癱軟在地,眼神茫然。
陸無病長長吐了一口廢氣,氣血在體內翻滾一陣,騰騰精氣如焰光閃爍,一閃而滅。
“既然爾等見機極快,就這麼收兵回返,也就罷了。”
陸無病看了一眼那為首逃得最快的將領,風中傳來的一言半語也傳入他的耳中,他想了想,終於還是沒有繼續前往追殺。
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自己給乾完了。
明陽城本身也有著數千大軍。
這些普通兵將交鋒,就讓他們自己應對。
倒是明月宗雲逸師叔她們,在如此緊要關頭,還跑來明陽城,情況有些不對。
一念及此。
陸無病轉身回返。
城頭之上,響起一片歡呼聲。
大街小巷處,處處有劍光閃動。
滿城騷亂,隻是過了盞茶時分,就已徹底平息。
顯然,金玉堂事先布下的弟子,已然開始發動。
沈連城雖然明麵上是在辦著喜事,卻也不是全無防備。
他隻是沒想到,對方會來如此多的高手。
真正的中層戰力,經過陸無病的火線培訓之後,那些弟子個個都算得上高手,又豈是一些普通金鱗衛士卒可以抵擋?
“無病,這次真的多虧你了。”
沈連城眼角含淚,心中感激簡直無以言表。
一見陸無病回來,連忙急走幾步,緊緊抓住他的手,聲音哽咽。
這一次看起來無風無浪,輕輕鬆鬆的度過了危機。
事實上,沈連城卻是知道,如果不是陸無病坐鎮城中,這一次的金玉堂,包括他沈家老小,恐怕要十死無生。
對方出動的高手陣容,實在是太過龐大。
那幾個頂尖高手,他一個都應付不來。
“師叔,咱們一家人彆說兩家話,這些人與其說是衝著金玉堂來的,還不如說,本身就是針對天星宗的攻擊。”
陸無病搖了搖頭,倒是並不居功。
他身為天星宗少掌門,而如今正牌掌門歐陽正又不太管事,從謀劃到訓練再到禦敵指揮,全是陸無病一手安排。
說起來,這就是他自己的宗門。
對方聯合幾個先天高手,針對其實也並不是沈連城,就是想要圍殺他陸無病。
所以,這並不是在幫著金玉堂解圍,而是給自家做事。
也彆提誰沾光誰占便宜。
“師弟,客氣話,我這做師兄的就不再多說了,以後無論如何,師兄這條命就給你了。”
沈萬劍慎重說道。
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與敵交手,他身上的一身火紅新郞官袍服,此時就變得皺皺巴巴,頭上烏紗也歪斜了。
陸無病一見就有些好笑,“我要師兄一條命做甚,再說了,你這命也不值錢,安心成親吧。這明陽城,這天星宗,多半還得靠你來鎮守。”
他這話並不是客氣話。
沈萬劍在戰力方麵,雖然在如今的天星宗已經排不到前五。
但是,論及領兵作戰,以及訓練兵馬方麵,他甚至比餘青山還要拿手。
太平軍由無到有,就是這他一手建立。
並且,管理得井井有條,治軍嚴謹,秋毫無犯的……
陸無病很看好他。
“心竹師姐,快叫幾個婢女來,給你哥好好整理一下袍服,都弄臟了……
不要讓洛家人看了笑話。還有啊,你那小嫂子好像是被嚇到了,悄悄的去給她彈上一曲。”
“我省得。”
沈心竹眼中也全是喜意。
家裡的這場禍事,就這麼消彌掉。
多年陰影一朝破除。
現在誰都知道她修練了【忘情天音】,可知道了又怎麼樣?
小師弟以手中長劍,掌中琴音向天下宣告。
不管修的是魔功還是道法,其實不重要,重要的不是武功,而是人。
有誰不服這個論調,就得問問陸無病手中長劍,是否可以殺人?
“師叔,吩咐下去吧,繼續奏樂,婚禮照常進行。”
陸無病轉頭望向沈連城,直接吩咐道。
想了想,抬步走向明月宗的雲逸師叔。
他看到這位師叔,此時一臉焦急,旁邊一個似乎是叫做宣林的女弟子,正滿臉蒼白的搖搖欲墜。
幾個師姐妹扶著她,麵色極為難看。
而在她們的身邊不遠處。
貓貓此時連小魚乾都不吃了,而是躬著腰背,嗚嗚出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盯著的,卻是那個受傷女弟子的後腰革囊處。
“老鼠,紅眼睛老鼠!”
陸無病從那嗚嗚聲中,聽出了其中蘊含的意思。
麵色微微一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