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雍正就有些愧色地起身,走到弘曆身後說:
“但朕真沒有你說的意思,朕是因為聽弘晝說你喜歡畫,也就讓張廷玉去找來了這幅《千裡江山圖》,想著賜給你,表達朕的一些心思。”
“一來,朕是希望你不要認為朕不知道肯定你為你十三叔做的事,以及你在應對你十四叔被構陷這事中所表現出的縝密。”
“二來,朕打算賜此圖和那盒印泥給你,也是希望你能繼續多把心思放在江山社稷上,且在我大清江山上也印下自己的功績。”
雍正這麼解釋後,弘曆就拱手道:“那兒臣謝阿瑪賞賜。”
雍正微微一笑,隨後就免了弘曆的禮,且看起奏折來。
弘曆則在這時主動一臉真誠地對雍正說:“阿瑪,兒臣知道,您是勤勉圖治之君,因為你都有黑眼圈了。”
雍正點頭“嗯”了一聲。
這讓他心頭很暖。
因為,弘曆注意到他沒睡好有黑眼圈的細節,還說他是勤勉圖治之君。
雍正因此覺得,弘曆又開始認真關注他了,且往勤勉圖治方麵看他,說明自己在弘曆心中的印象,依舊是很好的君父。
弘曆知道雍正敏感多疑,隻有細節上的關心,才讓他覺得是真誠的,也渴望被肯定,在乎彆人的評價。
哪怕他是大權在握的皇帝,本不必管彆人怎麼看。
但事實上,他是連一個漢人落魄士子的評價都很在乎的皇帝。
所以,弘曆才會先提到雍正沒睡好,然後再肯定他一句。
但弘曆沒說幫他。
那樣會適得其反,會讓雍正覺得自己是不認同他能處理好國政,乃至有奪他權的感覺。
所以,弘曆也沒說您好辛苦,多休息一下。
雍正這裡則也拿起一道奏折給弘曆說:“馬齊的兒子上奏說,馬齊病了,他現在畢竟是你嫡福晉的伯父,也相當於是你伯父,你去看看他吧。”
“嗻!”
弘曆接過奏折來,見上麵朱批已寫有“著皇四子寶親王弘曆帶禦醫們探視”的內容。
弘曆明白,雍正這哪裡是讓他去探視馬齊,分明是讓他去看自己未來媳婦的,有意讓自己看看,他給他選的媳婦好不好,進而明白他這個當爹的好不好。
因為,如果不是皇帝允許,他是不好私自與馬齊這樣的重臣接觸的。
而他隻要奉旨去探視馬齊,馬齊全家要來見禮,他自然就能看見他那未過門的嫡福晉。
畢竟,這個時代,大家族都是住在一起的。
弘曆也就在把《千裡江山圖》和漳州八寶印泥拿回家後,便帶著禦醫們去了馬齊府上。
馬齊家人早已通過奏折朱批知道他要來,故提前開了中門,除馬齊已被弘曆下旨免出迎外,馬齊全宅上下所有人都跪迎了他這位寶親王。
《大清通禮·賓禮》規定:親王至,主人率屬官朝服跪迎於中門外…女眷迎於門內,禮訖退避。
所以,弘曆來時,馬齊家中男丁跪在了中門外,女眷跪在了中門內,未定婚的女眷則跪在了中門內的屏風後。
弘曆也就先看到了馬齊家中男丁,且先注意到了眼下還年幼的傅恒。
作為富察·李榮保晚年得來的小兒子,在一眾大他很多歲的兄長堂兄間跪著,的確很是顯眼。
弘曆發現,這傅恒粉妝玉砌的,眼睛明亮的很,不禁心想,傅恒尚且如此好看,其姐姐富察氏肯定也長得不差。
曾跟著內務大臣和全福命婦來給小定禮的太監李玉,也向弘曆偷偷指認了一下傅恒,還指認了一下門內的富察氏。
弘曆對此笑了笑,隨後才說了一聲“罷了”。
這些人也就在這時謝恩起身。
弘曆也趁此偷眼瞥到了門內的嫡福晉富察氏。
富察氏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
但隻一瞬,富察氏就已經離去,退入屏後。
隨著環佩之聲遠去,弘曆才回過神來,問著馬齊之子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傅德:“伯父眼下如何。”
“承蒙四爺掛念,家父已比病症初發時好了許多,隻是仍咳嗽氣喘。”
傅德回道。
弘曆點頭,就讓傅德帶路去見馬齊。
因馬齊之弟馬武還在宮中當值,馬齊長子傅爾敦在外任官,所以,現在出來迎接的富察氏為首家主也就成了傅德。
但在去見馬齊的路上,他腦海中還是揮之不去剛才所看見的富察氏樣子。
明媚嬌麗,清純可人。
他縱然已擁美不少,但也還是在剛才有所失態。
這讓他不得不承認,雍正和老十三的確是用心了。
而馬齊生病,其實是近來寫文太辛苦所致,本來他年紀也不小了,卻為了掙錢,熬夜太狠,也就導致舊病複發,驟然加重。
弘曆在見到他後,就代雍正勸他好生歇息一番,而讓帶來的禦醫們給他問了診。
馬齊自然感恩不儘,還讓子侄們攙扶著起身往北而叩,以謝天恩。
弘曆跟著陪了一禮,隨後就以不打擾馬齊養病為由,先去了前廳,與馬齊的子侄們寒暄交談。
馬齊的子侄們也紛紛來他麵前見禮,弘曆對每個人都問了一下,且也賞賜了些禮物。
在傅恒來時,弘曆還親自蹲下身來,讓傅恒起身謝恩後麵對著自己,且問著他:“你今年幾歲?”
傅恒認認真真地張嘴回道:“回四爺,奴才今年五歲。”
“那你叫聲姐夫,我聽聽?”
弘曆因見眼下的傅恒很是乖巧可愛,唇紅齒白,也就不由自主地笑著提了個要求。
富察氏已被雍正下旨指為嫡福晉,所以,按家禮,他需要對馬齊以伯父相稱,而傅恒也可以稱他姐夫。
但後者得是弘曆主動要求,不然,傅恒隻能稱他四爺。
畢竟,弘曆讓他叫自己姐夫,隻能算是他這位皇子對他這位小舅子表示親昵,給他的一份恩待。
儘管是弘曆主動要求,但傅恒卻有些猶疑,而嫩白的雙手不自覺地互相交叉著,瞥向了他的二哥富察·福清。
五歲的傅恒,還處於認生的年紀。
突然冒出個聽說身份很尊貴,且要娶自己姐姐的親王來,他能夠懂事的按照大人的要求來行禮問安,已經很難得了。
所以,他哪裡能做到一個陌生男子突然讓自己喊姐夫時就能毫無壓力的喊出來。
現在弘曆這麼要求,隻讓他恨不能即刻跑回後院,躲在姐姐富察氏後麵。
無奈,他姐姐是女眷不能在這裡,他也就隻能向比他大二十多歲的二哥富察·傅清求救。
富察·福清這裡隻得趕緊向弘曆賠禮:“四爺恕罪,小弟年幼膽怯,故不敢遵王命而以家禮相稱。”
“彆怕!”
弘曆則主動把住了傅恒的肩膀。
但傅恒還是沒有開口,隻害羞又緊張,整個人無所適從,更不敢掙脫開弘曆的手,晶瑩的眼珠子快要滾出淚珠來。
弘曆見此,隻好給李玉遞了眼色。
他來時也給傅恒準備有賞賜的禮物,甚至還最花心思。
這不僅僅是因為傅恒與富察氏關係最近,從小是富察氏這個姐姐帶大,更因為傅恒自己在曆史上的價值。
李玉會意,也就把早準備的禮物拿了來。
弘曆接過後,就把禮物當著傅恒的麵操作起來。
弘曆給傅恒準備的禮物是一件讓造辦處打造的鍍金八音盒。
這八音盒原理和乾隆時收到的鍍金寫字人鐘一樣的原理,都是用的機械發條和齒輪。
隻是八音盒更為精密,可以利用發條驅動音筒上排列位序不同的凸釘也就是音筒旋轉,而與金屬齒也就是音梳撞擊,發出不同聲音,進而演奏出音樂。
但因為這八音盒是利用機械學演奏音樂,而不是電磁學錄製演奏,所以不能演奏多首歌曲,隻能演奏一首,且是單曲循環。
曆史上,乾隆朝時期就有西洋工匠造過可以演奏《茉莉花》歌曲的八音盒。
而弘曆再讓造辦處的工匠提前研製八音盒時,隻是讓其造出可以演奏《玉盤》歌曲的八音盒。
《玉盤》是結合傳統音律製作歌曲,而他的十六叔允祿又是這個時代精通音律的大師,所以當弘曆把《玉盤》哼給允祿聽後,允祿也能幫著他製出這樣的八音盒來。
弘曆把演奏《玉盤》的八音盒給傅恒,自然是因為這首歌曲有著非同尋常的寓意,且也適合小孩聆聽,尤其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小孩聆聽。
而當弘曆轉完機械發條,讓該鍍金八音盒發出聲音時,《玉盤》的音律就奏了出來,雖然隻是不同節拍的金屬聲,但也讓本就有著銳意開辟之基因的傅恒聽了進去。
傅恒因而目不斜視地看向了這八音盒。
“喜歡嗎?”
弘曆為此也笑問著傅恒。
傅恒點頭:“回四爺,奴才喜歡!”
弘曆為此賞給了他。
傅恒忙跪下行禮:“奴才謝四爺恩賞!”
弘曆扶起了他,笑著要求道:“那現在叫聲姐夫聽聽。”
傅恒抿嘴,看了看抱在手裡的八音盒,眼眸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來。
富察·福清也看得出來,弘曆很喜歡傅恒,還提前給傅恒準備了這麼精致的禮物,也都怕傅恒惹惱了弘曆,也跟著勸傅恒:“傅恒聽話,快按四爺的吩咐,喊姐夫!”
富察·傅德等也跟著勸起傅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