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簾,唇角那抹冷意慢慢收起,轉身攔了輛車回去。
夜風微涼,像無聲地提醒她——這座城市從來不屬於她。
車剛停在公司安排的住所前,她就看見了。
那輛熟悉到讓人窒息的紅色法拉利,靜靜停在門口,醒目又張揚,跟車主一樣,讓人避無可避。
姚若馨腳步微頓,指尖在無聲中收緊。
是他。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但有什麼事,是那個人辦不到的?對他來說,找到她,不過舉手之勞。
姚若馨閉了閉眼,壓下心底那絲煩躁與疲憊,繼續往前走。
可她還沒走到門口,車門開了。
熟悉的身影走下來,高大,冷峻,毫無預兆地擋住她的去路。
那一刻,空氣像是凝滯了。
“你不覺得,樊玉宸的事,”他的聲音很淡,卻藏著壓抑的質問,“應該跟我解釋點什麼?”
姚若馨看著他,眼底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解釋?她憑什麼還需要跟他解釋。
她不說話,隻是側身,抬步繞過。
可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她的手腕被扣住了。
力道不重,卻讓她徹底停了下來。
姚若馨猛地回頭,眼神冷得像刀:“放開。”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乾淨得隻剩下疏離與厭倦。
樊紀天指節微微收緊:“姚若馨。”
她冷笑了一下,眉眼輕挑,嘲弄得不留餘地:“我沒有義務回應你的問題。”
聲音低冷,卻毫不掩飾那份刺骨的疏離,“你彆以為我還是那個都聽你話的姚若馨了。”
她甩了下手腕,沒掙脫。指尖微微顫著,卻連聲音都懶得大。
“你管我跟誰在一起?”
樊紀天眼底有一瞬的動搖,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
姚若馨卻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放開我。”她再次開口,咬字極輕,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沉默了兩秒,他終於鬆開了手。
可聲音還是緊繃著:“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他見麵的,就因為我不讓你加入樊氏集團,你轉身就去找樊玉宸?”
姚若馨安靜了片刻,忽然彎了彎唇,那笑意冷得近乎絕望。
“你都知道答案了,何必問我。”
她沒有任何停頓,轉身,乾脆利落地再次邁開一步,直到他看著她的背影又問:“今天的會議,他出的提議,我一聽就知道是為了妳。沒想到還真是,而且妳還跟他去吃燭光晚餐。妳不覺得你這樣做是在貶低自己的價值嗎?”
姚若馨停下了腳步。
她背對著他,肩膀微微發緊,像是在極力克製什麼。夜風從兩人之間穿過,吹散了她鬢邊的一縷發絲,也把她眼底的冷光藏得更深了些。
幾秒後,她終於緩緩回頭,目光定定地看著樊紀天。
她的眼神沒有怒火,沒有難堪,甚至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隻是一種,近乎陌生的冷淡。
“我在貶低自己的價值?”她輕聲開口,像是在重複,又像是在自問。
下一秒,她笑了。
那笑意薄到幾乎稱不上笑,唇角一抬,卻是徹骨的涼意:“那你覺得,我值幾多少?”
樊紀天被這句話噎住。
姚若馨靜靜看著他,眼神一點點變冷:“你說得沒錯,今天的提案,就是我給他的意見。燭光晚餐,也是我自己願意的。還有什麼?你不如一次問完。”
樊紀天的眉頭皺得死緊,喉結上下滾了滾,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語氣平靜得像刀:“我不是你什麼人了,以前簽的契約也作廢了,不需要再向你彙報我跟誰吃飯,跟誰合作。”
夜色濃得像墨,而她的聲音,冷得像刀尖上的霜:“還有,請不要再乾涉我的事了,我在帝國就是為了知名度奮鬥,你可知道,我的貝拉工作室團員們失去這個項目的時候,內部有多亂嗎?幸虧,幸虧還有樊玉宸這塊跳板可以讓我的設計案起死回生的機會。”她頓了頓,唇角一抹諷刺掠過。
樊紀天看著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那雙他曾經熟悉到閉著眼都能描繪出的眼睛,此刻卻冷到讓他心底發緊。
“若馨……”
“彆喊了。”她截斷了他的話,聲音極輕,卻像一記耳光。
空氣凝滯了一瞬。
姚若馨緩緩後退半步,像是與他做了徹底的切割。
“你記住了。”她抬頭,睫毛微顫,“從你樊紀天拋下我出國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結束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乾脆而決絕。
樊紀天怔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手指僵硬著,心臟仿佛被什麼狠狠攥住。
良久。
他才低聲開口,像是對著夜色自言自語:“我出國前……我隻是想暫時避開那些調查,卻沒想過……會把你丟在原地。”
語氣克製得像刀劃過喉嚨,最後輕輕落下一句:“我真該死。”
夜風掠過,帶走了他聲音裡僅存的溫度。
無人回應。
她,早已走遠。
樊紀天坐在車裡,整個人像釘死在駕駛座上,動也不動。
夜色沉得像濃墨,落在他身上,卻遮不住那副失控的疲憊。手指僵硬地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過度泛著白。胸腔悶得像堵了一塊巨石,呼吸一下一下鈍澀得像砂紙刮過喉嚨。
他閉著眼,想起若馨剛才轉身離去的背影一刻不停留,宛如徹底將他從她的世界裡,剔除出去。
他知道,是他親手逼她走的。
那份三年的合約,是他遞給她的。表麵上是束縛,是為難她,可他自己心裡清楚不過是掩飾。是他不願放手,才用那樣拙劣的方式想捆住她。
可諷刺的是,契約才不到半年,他自己在出國後委托了王律師,告訴她,合同作廢了,她自由了。
他親手放她走的。
他放得了嗎?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那笑,比哭還難看。他曾經以為隻要放開,她就會幸福。可現在才明白,那份所謂的自由,不過是他逃避的借口。
他根本放不開。
“自由……”他啞著嗓子低喃,像在笑,又像在苦澀地問自己,“若馨……我根本不想放你走。”
可他不能告訴她。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就把他們之間畫上了無法跨越的紅線。那個讓她父親身陷囹圄的幕後真凶,偏偏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拿什麼跟她解釋?又憑什麼,去求她原諒?
他緩緩睜開眼,眼底是一片死寂。車窗外夜風呼嘯而過,他卻覺得渾身冷得像掉進了冰窟。
與此同時,姚若馨回到住所。
這房間的空間挺大,燈一亮,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倒映在屋裡,像是另一座冷冰冰的城。
空間太空曠,亮得過分,可她心裡依舊悶得像堵著什麼。
她脫下高跟鞋,一步步走到客廳中央,最終在沙發裡坐下。
她沒有靠著,隻是抱著自己,像是隻有這樣,才有一點安全感。指尖攥著沙發邊緣,指節泛白。
剛才那些話,在腦子裡反複回響。
她知道,自己說得太狠了。
可她也沒辦法。
樊紀天……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人。自以為是,強勢得不講道理,從不懂得彆人委屈到極點的時候,最不該聽見的是什麼。
她已經夠狼狽了,可他偏偏還能用一句“你在貶低自己的價值”,把她徹底逼到崩潰邊緣。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看清楚——她不是在交易,她隻是在努力活下去。
姚若馨閉了閉眼。
目光掃過茶幾上的設計圖。那些紙上滿是她熬了多少夜、改了多少遍的方案。她記得團隊裡每個人加班到淩晨眼底的紅血絲,她們等著她把貝拉撐下去。
她不能倒。
樊玉宸,是她最後的路。隻要項目談下來,貝拉就還有翻盤的機會,她在帝國才有資格站穩腳跟。
她拿起桌上的筆,手在微微顫,卻還是把方案翻開。
下一秒,一個念頭突兀地闖進來。
——芃芯。
她停住了動作,咬了咬牙。
如果不是那個女孩壞事,樊玉宸的dna她今晚就可以拿到了。
想到這裡,她沒再猶豫,直接拿起手機,語氣平靜到近乎冰冷。
“你好,我要投訴一個叫芃芯的服務員。”
簡單的十個字,沒了任何猶豫。
她知道,這一步很冷酷,可她彆無選擇。
心可以疼,但她必須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