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9(1 / 1)

推荐阅读:

戶部左侍郎劉文質是個從龍功臣,且直接將功勞立在了興武帝麵前,所以興武帝對其非常了解,在京稱帝後更是親自將劉文質放在戶部僅次於二品尚書的高位。

如今劉家似乎牽扯到了一樁百姓官司中,興武帝很是在意,但他難得抽出空來陪伴五個孩子,興武帝不想掃孩子們的興,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帶著孩子們遊逛南市,直到在一家酒樓用過午飯,一行人回了皇宮,興武帝才看向跟過來的禦前侍衛:“人在宮裡?”

“是,暫時扣在禁衛司。”

“帶過來。”

慶陽抓著她在南市街攤上親自挑選的一隻木雕小鵝歇得晌,睡醒洗漱乾淨了,慶陽抓起小鵝,想去找父皇玩。母妃每天都能見到,慶陽現在更喜歡黏著才回京城不久的父皇,而且父皇的力氣特彆大,抱她很久都不會累。

麗妃想,今日興武帝閒著,又是疼女兒的,應該高興哄女兒,便讓乳母、解玉送女兒過去。

整個乾元殿都被一圈宮牆圍著,戒備森嚴,不過那是對外的,對內功的二妃與孩子們,興武帝早就交代過外圍的侍衛們不必阻攔,二妃與皇子公主們可以暢通無阻地走到乾元殿前,屆時宮人們通傳了,他再根據忙閒決定要不要見。

於是,慶陽順順利利地來到了乾元殿中殿。

剛進正門,就見院子裡跪著三個人,其中兩個布衣男女緊緊地挨在一起,另一個穿綢緞的男人遠遠跪在另一側。

慶陽偶爾會見到被罰跪的太監宮女,這三人一看就是外麵來的,慶陽覺得很新鮮,連解玉的勸阻都不聽了,一晃一晃地跑到前麵,歪著腦袋去打量三人的模樣。

布衣男人、布衣女人都在哭,穿綢緞的那個半邊臉又紅又腫,嘴角還帶著血,目光閃躲地不敢看她。

慶陽莫名不喜歡這人,好奇地問布衣女人:“你為什麼哭?”

這一問,女人哭得更凶了,撲倒在旁邊的男人懷裡泣不成聲,布衣男人跟著哽咽,誰也沒有回答慶陽。

慶陽越發覺得他們可憐了。

突然,禦書房裡麵傳來一聲怒吼:“你還敢狡辯,那是你兒子,他強搶民妻都已經半年了,你當爹的能不知道?”

“皇上,臣真的……”

“放屁,你明知故縱是罪,不知道親兒子欺淩百姓便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要麼壞要麼蠢,哪一樣朕都對你失望至極!”

“周敘,你帶他們父子去大理寺給朕好好地審,有半點沒查清你這個大理寺卿也不用做了!”

“臣遵旨,皇上放心,臣一定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大太監何元敬送兩位臣子出來,這才發現站在王秀才夫妻旁邊的小公主,心頭一驚,加快腳步跑過來,彎著腰哄道:“殿下何時來的,有沒有受到驚嚇?”

慶陽搖搖頭,看向禦書房的窗戶:“父皇生氣了?”

不等何元敬答話,興武帝健碩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堂屋門前,劍眉緊蹙,眸光似冰,仿佛要將劉文質的背影射出來兩個窟窿,隻是他的眼刀子還沒瞄準劉文質,先看到了幾步之外的小女兒。

對上女兒清澈懵懂的黑眼睛,興武帝眼角抽了抽,不知廢了多大勁兒才勉強扯出一個笑:“麟兒來啦?”

慶陽便丟下何元敬,抓住手裡的小鵝跑向父皇。

興武帝看到那隻小鵝,氣火又壓下一般,雙手托起女兒抱進懷裡,對王秀才王柏父親道:“你們先去大理寺配合審案,等大理寺查清楚了,朕自會給你們夫妻一個交待。”

夫妻倆感激涕零地磕頭道謝。

看著這一幫子人隨周敘離開,興武帝抱著女兒進了禦書房。

慶陽兩手捧著小鵝,好奇問:“父皇,他們做什麼了?”

興武帝已經知道自己的小公主喜歡問問題了,正好他肚子裡還憋著一團火,遂將女兒放到臨窗的榻上,他站在旁邊,比手畫腳地從頭開始給女兒講起。

那還是興武帝起事初期了,兵力財力都遠遠不如後期,有一次戰事興武帝與三千將士被敵兵圍困在山裡,糧草短缺,戰馬吃完吃山裡的耗子麻雀,艱難到幾乎要活活餓死,關鍵時刻,糧草副官劉文質帶著他費勁口舌新招來的兩千民兵夜襲敵軍,為興武帝等人殺出了一條血路。

興武帝:“沒有劉文質,父皇要麼餓死要麼突圍失敗被敵兵殺死,他救了父皇的命,你說這功勞大不大?”

聽得異常認真的慶陽:“大。”

興武帝眼角泛紅:“打天下難,父皇身邊這些功臣個個都是人才,哪個父皇都喜歡,父皇當了皇帝後,給他們高官厚祿,就是想讓他們跟父皇一起享福,希望他們繼續輔佐父皇治理好這天下。結果呢,劉文質竟然縱容他兒子搶百姓的媳婦……”

慶陽:“媳婦,就是剛剛哭得很可憐的那個女人嗎?”

興武帝:“……是,她是秀才王柏的妻子,就像你母妃於父皇,你說,母妃跟父皇過得好好的,突然被另一個壞人搶走,天天欺負她,還不許她回家陪朕陪你,讓咱們一家人都日日夜夜地落淚傷心,那壞人可恨不可恨?”

慶陽生氣道:“可恨!誰也不許搶走母妃!”

興武帝:“更可恨的是,外麵的百姓都知道劉文質是父皇提拔上來的高官,劉文質縱容他兒子做了半年多的壞人,父子倆竟然還都好好的,那百姓們肯定以為父皇、父皇選出來的大官們也在縱容他們,以為父皇跟前朝皇帝一樣是個昏君,父皇的朝廷也是個專門欺壓百姓的昏聵朝廷!”

慶陽:“父皇不是昏君,父皇連掌櫃的金首飾都不搶。”

興武帝一怔,再看女兒氣呼呼為他打抱不平的小臉,那些憤怒以及對昔日功臣的不忍忽地全都平複了下去,抱起女兒道:“對,父皇不是昏君,隻要父皇懲罰了壞人,百姓們自會明白朕跟壞人不是一夥的。”

慶陽不安地瞅著父皇的臉:“父皇還生氣嗎?”

興武帝笑道:“不氣了,氣大傷身,我們不能因為彆人犯的錯氣壞自己。”

慶陽放心了,舉起手裡的小鵝:“那父皇陪我玩吧,我當小鵝,父皇當小魚。”

興武帝瞧瞧木頭雕刻的憨態可掬的小鵝,放下女兒,他配合地扮成小魚在禦書房裡遊了起來,等著女兒來抓他。

官員作惡,今晚興武帝自己在乾元殿睡的,慶陽見父皇不在,賴在母妃這裡要母妃陪她睡。

麗妃當然不會拒絕女兒。

帳子裡安安靜靜的,慶陽在母妃懷裡待了一會兒,忽然問:“母妃,為什麼劉大人家的兒子要搶彆人的媳婦?”

麗妃:“……你從哪聽說的?”

慶陽就給母妃講了她記住的那部分,倒也讓麗妃明白了始終。

麗妃歎道:“有的男人好色,遇到美麗的女人隻看看看,不敢搶人免得觸犯律法被抓,但有的男人又好色又膽大,遇到美人就想占為己有,不惜觸犯律法。”

慶陽:“我不喜歡他們。”

麗妃:“沒人喜歡,他們都是壞蛋。”

慶陽:“會有人來搶母妃嗎?”

麗妃笑了,摸著女兒的腦袋瓜道:“如果母妃住在普通百姓家,可能會遇到這樣的壞蛋,但母妃嫁給了父皇,父皇是天底下最厲害最有權勢的人,沒人敢跟父皇搶我。”

慶陽放心了,又好奇:“為什麼父皇那麼厲害?”

麗妃想了想,總結道:“因為父皇功夫好、品行好、腦子好。功夫好讓父皇能打敗欺負他的壞人,品行好讓他交了很多也很厲害且可靠的朋友,這些人都願意為他效力,百姓們也信服他。腦子好讓父皇能打勝仗、治天下。”

慶陽:“什麼是品行?”

麗妃:“……明天麟兒就要去崇文閣讀書了,到時候問先生吧,先生比母妃懂得多很多呢。”

慶陽也有些困了,最後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那我好好讀書,也會變得像父皇一樣厲害嗎?”

麗妃柔聲哄女兒:“當然。”

興武帝對皇子們寄予厚望要求嚴格,命他們每日卯時四刻就得到崇文閣晨讀半個時辰,然後吃早飯,早飯後再接著讀書。

太子秦弘、二皇子秦炳、三皇子秦仁都生在宮外,兩個哥哥六歲啟蒙,每日讀書的時辰跟普通名門子弟差不多,沒那麼嚴格。秦仁進宮時才五歲,興武帝得知前朝的皇子們四周歲就要啟蒙了,便讓老三也去崇文閣讀書,自此絕了大多數日子的懶覺。

興武帝對女兒的期待不同,養法也不一樣,永康公主入宮時已經十四歲,該讀的書都完了,興武帝就安排長女跟幾位女先生學一位貴女應該具備的才藝,如果永康喜歡讀書,可以單獨安排女先生在自己的宮裡讀,圖個修身養性、增長見識。

原本興武帝對小女兒的教養計劃也是長女所學的那一套,可小女兒才三歲就那麼喜歡讀書了,小家夥又喜歡往崇文閣跑,興武帝臨時起意,特命崇文閣現有的幾位先生接著為小公主啟蒙授課。

考慮到女兒太小,興武帝特許女兒巳時初到崇文閣,先試著讓先生將半個時辰,再根據女兒的反應調整時長。

六月十一,慶陽照例睡了個飽飽的覺,醒了後洗洗漱漱吃吃喝喝,收拾整齊剛好可以出發了。

乳母走在小公主的左邊,挎著的包袱裡放了一套換洗衣裳,解玉走在公主右邊,拎著的書袋裡放著一套文房四寶。

從麗妃的鹹福宮走到崇文閣要繞過乾元殿,幾條宮道走下來,慶陽不高興了:“我也要住在東宮。”

皇兄們從東宮去崇文閣就不用走這麼長的路。

乳母笑道:“殿下真住東宮的話,早晚看娘娘可就不如住在鹹福宮方便了。”

慶陽安靜了一會兒,道:“我晚上住東宮,讀完書再回母妃身邊,跟母妃吃完晚飯再回東宮。”

乳母:“……”

她看向解玉,解玉淡淡一笑,小公主住在哪裡,最終得看皇上的決定。

到了講堂,五旬年紀的郭先生已經提前等候了,慶陽按照解玉的提醒有模有樣地行了拜師禮。

郭先生全當哄孩子了,虛扶起小公主,再請小公主坐到桌案後。

一師一弟子,講堂裡麵隻居中擺了一張書案,解玉默默地拜訪文房四寶,慶陽扭著脖子看向窗外,發現隔著一座院子,對麵就是三哥秦仁的講堂,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三哥、坐在三哥身後的張肅。

慶陽剛要喊人,一直觀察小公主的郭先生及時道:“現在是上課時間,公主不得喧嘩,更不能打擾三位殿下讀書。”

慶陽乖乖地閉上嘴巴。

準備完畢,慶陽坐好,解玉退到外麵與乳母一起等著。

郭先生將兩張字聯懸掛於講台後麵的牆壁上,分彆寫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今日他的任務就是讓小公主知道這八個字的含義,做到認字明意,至於練字,要等小公主五歲之後了。

天地好解釋,宇宙、洪荒能講的就多了,慶陽好學,郭先生也很擅長保持幼童學子的興趣,半個時辰還算輕鬆愉快地度過了。

郭先生宣布今日的課就此結束時,慶陽還很不舍:“先生可以再給我講半個時辰嗎?”

郭先生笑道:“讀書要循序漸進,公主急不得啊。”

慶陽:“那我可以問先生問題嗎?”

郭先生一臉慈祥:“可以,公主想知道什麼?”

慶陽看向窗外,三位皇兄與伴讀們都出來了,她著急道:“等會兒上課了我再說,我先出去了!”

說完,小公主高興地跑出講堂,朝著三哥而去。

兄妹四個很快聚在了一塊兒。

秦炳看妹妹的眼神就像看個小傻子:“我們巴不得可以多睡懶覺少做功課,你倒好,居然主動要求讀書。”

慶陽:“我能睡懶覺啊,先生也沒給我留功課,那八個字我都認得了。”

秦炳:“……”

秦仁:“一直坐著,妹妹累不累?”

慶陽:“沒有一直坐著,先生讓我去前麵看他寫字了,還讓我繞著講堂走幾圈。”

秦弘點點頭,看來郭先生很會照顧妹妹。

慶陽看向小樹一樣站在廊簷下的張肅,剛要去找他,二哥的大臉突然湊了過來,悄聲問:“聽說昨日父皇生氣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母妃提醒他這幾日好好聽講,免得撞到心情不虞的父皇那裡,具體原因卻沒說。

秦弘臉色微變,低聲道:“不得打探父皇之事。”

秦炳伸手將他往後推:“那你彆聽。”

秦弘:“……”

慶陽問三哥:“不能說嗎?”

秦仁瞄眼大哥,遲疑道:“隻咱們兄妹間說,應該可以?”

秦弘確實也想知道,見兩個弟弟都同意,他便默認了。

慶陽講完,丟下三個議論此事的哥哥,跑到張肅麵前,見張肅的睫毛垂得低低的又是不想跟她說話的樣子,慶陽很不滿意:“昨日國公沒說你嗎?”

張肅:“……說了。”

慶陽:“那你以後聽不聽我的話?”

張肅:“……聽,但公主不能強人所難,讓微臣做於禮不合、於法不合的事。”

慶陽:“我才不會讓你做壞事。”

張肅剛放下心來,小公主的手突然伸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張肅差點又要甩開。

慶陽見他老老實實地給她牽,笑了,拉著張肅往自己的講堂走:“我新學了八個字,帶你去看看。”

一大一小從院子中間橫跨了過去。

秦炳見了,提醒秦仁:“妹妹都快變成張肅的親妹妹了。”

秦仁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去睡會兒。”

慶陽跟郭先生問清楚什麼是品行後就離開了崇文閣,順路去找父皇。

興武帝在批中書省遞過來的折子,也快到休息時間了,便讓何元敬把女兒帶進來。

慶陽:“父皇,昨天的案子審清楚了嗎?”

興武帝意外道:“你還記得這事呢?”

慶陽:“早上忘了,二哥問我,我又記起來了。”

興武帝改完手頭的折子,抱起女兒放在懷裡,點著女兒的小鼻子道:“有的話父皇願意跟麟兒講,卻未必願意告訴彆人,所以以後誰再跟麟兒打聽父皇的事,你就讓他們自己來問父皇,他們不敢問,麟兒就不告訴他們。”

慶陽一口答應:“好,那案子審清楚了嗎?”

興武帝:“清楚了,劉文質的兒子強占民妻證據確鑿,劉文質包庇兒子也有多個人證證明,父子倆都是壞人。”

慶陽:“父皇罰他們了嗎?”

興武帝:“罰了。”

按照大齊朝新頒布的齊律,□□女子者判斬,劉文質罷官流放三年。

作為本朝第一個被懲治的從龍功臣,興武帝命人將此事宣告天下官民,以儆效尤,以顯他治國安民之心。

不過興武帝沒跟小女兒提斬首的事,免得女兒做惡夢。

慶陽知道結果就轉移了心思:“父皇,我想跟三哥一起住在東宮,從母妃那裡走到崇文閣太累了。”

興武帝:“……明天還要繼續聽先生講課嗎?”

慶陽:“嗯,我喜歡郭先生。”

興武帝笑道:“好,那就先去你三哥宮裡住,明年父皇單獨賜你一座宮殿。”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