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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其實也很喜歡玩。

可母妃隻會帶她去逛禦花園,玩不出新鮮花樣,三位皇兄幾乎一整天都要待在崇文閣、演武堂,根本沒時間,不用讀書的大姐姐最近在忙著婚事籌備,而且就算不忙大姐姐也不喜歡陪她玩,慶陽能找的便隻有剛回京的父皇。

但父皇也是個大忙人,據說早上天不亮就起來了,開朝會、讀經史、批折子、見大臣,下午也經常有正事要做,哪一個都不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在父皇漸漸也表現出對長時間哄她的不耐煩之後,慶陽給自己多加了一節算術課,讓郭先生教她。

從來隻聽年輕子弟們嫌棄讀書枯燥無趣的郭先生太驚奇了,問:“殿下為何要學算術?”

慶陽:“三哥張肅他們在學,那我也要學。”

她還想學射箭騎馬,但慶陽拉過三哥的弓,根本拉不動,可見三哥沒有糊弄她,她確實沒到學那些的年紀。

郭先生去詢問皇帝的意思。

興武帝很喜歡很喜歡自己的小公主,但他處理朝政腦袋已經夠累了,實在招架不了女兒天馬行空的各種問題,他故意打發女兒去彆的地方玩,其實是為了不影響父女倆的感情,不然女兒繼續問個不停,興武帝很怕哪天他會壓製不住燥火,凶女兒一頓。

難得女兒懂得自己找事做,還是讀書的正事,興武帝笑道:“她想學什麼你就教什麼吧,注意安排好時間,彆累到朕的麟兒。”

好學可以,揠苗助長就不可取了。

郭先生恭聲告退,回頭重新給小公主安排了兩堂課的時間,每日巳時開始先學半個時辰的《千字文》,學完休息兩刻鐘,再接著學三刻鐘的簡單算術。

慶陽:“三哥他們晚上又要做功課,先生也給我多留些功課吧。”

郭先生摸著胡子笑,於是每日都給小公主布置誦讀之前所學千字文另加十道算術題的功課。

就這樣,慶陽上午在崇文閣讀書,晌午有時候陪母妃有時候陪父皇吃飯,下午在母妃宮裡歇一個多時辰的晌,醒來看母妃偷偷練舞,玩一會兒三哥就會放學了,吃過晚飯再牽著她回承明宮,傍晚她跟著三哥張肅坐會兒功課,睡前再聽解玉講會兒故事。

今晚解玉又想講女媧補天的故事。

慶陽才聽了開頭就搖搖腦袋,望著坐在床邊的解玉道:“我不想聽這個。”

解玉溫柔地笑:“那殿下想聽什麼?”

慶陽想了一會兒,問他:“秦國為什麼滅亡了?”

解玉:“……殿下在皇上那裡聽到的嗎?”

慶陽點頭,嘟起嘴道:“柳學士給父皇講書,講到秦國了,我問父皇秦國在哪,父皇說秦國是以前的王國,早沒了,我還想問,父皇就捂住我的嘴,說不許打擾柳學士。”

解玉、乳母才是這宮裡陪伴小公主最多的二人,自然知曉小公主好問的性子。解玉笑道:“這個故事講起來太長了,這樣,奴婢先給殿下講講比秦國更早的王國,最早的幾個帝王,然後一朝一朝地往下講,講每一個王朝是怎麼建立又是怎麼滅亡的,好不好?”

慶陽開心地嗯了聲。

解玉手持團扇,一邊輕輕地給小公主吹風,一邊講五帝之首,黃帝。

原原本本地按照《史記》講過於複雜,解玉簡化敘述增加趣味,有問有答地講了快半個時辰,小公主終於睡著了。

看著小公主熟睡後越發乖巧可愛的臉頰,解玉想,他得重新弄套書來,荒廢了太久,有些細節他都忘了。

永康得知三歲的妹妹竟然在崇文閣正正經經地開始啟蒙了,第一個念頭是她進宮時才十四歲,父皇卻沒想過要讓她去崇文閣與弟弟們一起讀書。

永康對讀書沒有太大興趣,從小到大她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擔心父皇更喜歡貴妃生的二弟不疼她們姐弟了,祖母偏愛她們姐弟永康高興,卻又暗暗為祖母更喜歡弟弟而難過。等祖母去世,永康越發提防貴妃那邊坑害她與弟弟,再後來是擔心父皇能不能打下京城,而對一家人性命的憂慮則持續了永康進宮前的始終。

這種情況下,永康可能怎麼對讀書提得起勁兒?

三年前她終於進了宮,成了尊貴無比的公主,生活安穩了,永康身邊漸漸出現了一些名門貴女,永康一邊留意著這些貴女端莊得體的禮儀、信手拈來的琴棋書畫等才藝,一邊為自己各方麵的不足深深地自卑起來。禮儀有嬤嬤在教了,所以永康主動跟貴妃提起她要學琴,琴練不好,她就學其他的,直到發現笛子比較適合她。

跟經史子集這種她根本用不上的學問比,永康更在乎琴棋禮儀等能展現出來的才乾,在乎她作為公主的月例以及父皇貴妃額外給她的珠寶綢緞賞賜,在乎弟弟在學業上的成績,在乎弟弟能不能封為太子。

永康還在乎父皇對她究竟是否寵愛。

慶陽年紀小,永康不至於嫉妒父皇抱妹妹、陪妹妹嬉鬨等親昵之舉,但父皇讓妹妹去崇文閣讀書,就等於給了妹妹一份她沒得到過的殊榮。

永康帶著宮女去了崇文閣。

守門侍衛見大公主身形帶風目光威嚴,一副誰敢攔她就要發作的樣子,兩個侍衛識趣地隻管行禮、讓路,畢竟小公主都在裡麵讀書了,可見皇上對公主們來此的縱容,他們又何必阻攔。

永康神色稍緩,進門後跟一個負責打掃的小太監問清楚妹妹在哪邊讀書,永康單獨過去了。

示意候在外麵的解玉無需多禮,永康站在講堂後方的窗邊,看見妹妹低著腦袋坐在一位老先生身邊,伸著白白淨淨的手指頭在撥弄桌麵上的幾顆黑白棋子,小嘴裡還念念有詞:“一、二、三,三顆白棋……三顆黑棋,加起來是……”

小家夥認認真真地將兩種顏色的棋子擺在一起,認認真真地從一數到六。

永康回神時,發現她居然在笑。

臉色微變,永康走了,真是的,她跟才三歲的妹妹計較什麼,明明是父皇當年沒看重她讀書的事!

永康直接去了乾元殿。

長女第一次在這個時辰過來,興武帝暫時放下沒批完的折子,讓何元敬帶女兒進來。

永康進門後,一眼就看到了身穿龍袍一身貴氣的父皇。

五個皇子皇女,年紀越小記事之初興武帝的權勢就越高,太子秦弘記事時興武帝都自立稱王了,舉頭投足有了一位王者該有的威嚴,也就是說,隻有永康見過自家父皇糙吃糙穿甚至連言語行動都帶著糙的時候最多,記憶也最深。

這就使得永康雖然敬畏父皇,卻也不會像弟弟們那麼規規矩矩。

父女倆視線相對,永康唇角一抿,不高興的樣子就出來了,小聲抱怨道:“父皇為何要妹妹去崇文閣讀書?”

興武帝笑道:“朕不安排她讀書,她就一直纏著朕,且她自己能聽進去,父皇就打發她去崇文閣了。”

永康:“又不是非得在崇文閣才能讀,我進宮時父皇便讓我在自己宮裡讀的。”

興武帝明白長女的意思了,但他不可能讓女兒牽著走,與其各種解釋仿佛強詞奪理,不如直接滿足長女的不平。

上下打量一遍女兒,興武帝調侃道:“朕當時見你無意多讀書才那麼安排的,原來你也想去崇文閣啊,這還不簡單,我馬上吩咐崇文閣單獨給你開間講堂,隨你想學什麼。”

早就嘗過聽講、做功課苦頭的永康:“……早三年不學,如今我都快出嫁了,還學什麼。”

興武帝還是一臉慈愛:“學海無涯,隻要你想學,先生就能教你。”

永康低下頭。

興武帝:“笛子學得怎麼樣了?來都來了,給朕吹一首?”

永康紅了臉。

興武帝讓何元敬去他的私庫找找有沒有笛子,很快,何元敬捧了一隻鑲嵌了一圈寶石的精美長匣來。

光收藏的匣子都如此貴重,足以想象裡麵的笛子該有多好。

興武帝接管的是前朝皇家的私庫,簡單逛過一圈就出來了,根本不曾細看,此時他都跟著好奇了,父女倆並肩站著看何元敬開匣。

一支兩尺多長的七孔紫玉笛呈現了出來。

永康忘了呼吸。

何元敬笑道:“相傳漢朝武帝有一支十分珍愛的紫玉笛,不知是不是這支。”

興武帝感慨道:“就算不是,物以稀為貴,朕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一管紫玉。”

說著,他動作隨意地取出笛子,轉身遞給長女:“來,試試看。”

永康退後兩步,緊張道:“我不敢,怕摔壞了。”

興武帝:“壞了再去找一支,東西再好還不是拿來用的,一直收著,隻會便宜後人。”

永康就是不肯接。

興武帝無奈道:“行吧,反正送你了,你拿回去愛吹就吹,喜歡收著就收著,父皇還有一堆折子,先不陪你了。”

很快,永康激動地抱著這份貴重的禮物離開了乾元殿,至於妹妹在哪讀書一事早被她拋去了九霄雲外。

禦書房,興武帝對著折子發了一會兒呆。

他想起了早逝的發妻,那是一個勤儉溫柔好到無可挑剔的女人,不嫌他窮不嫌他在外奔波她單獨照顧母親辛苦,他給她十兩銀子她絲毫不貪,他一身傷地回去附帶全家人的性命危險,她也毫無怨言,甚至在危難時刻舍身救下婆母。

得妻如此,是興武帝的幸運,但女兒若是長成那樣的性子,吃苦受累的隻會是她自己。

幸好,他的永康沒有要學母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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