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熔岩魂獄
青銅巨門在熔岩蒸騰的氣浪中若隱若現,門扉上纏繞的岩漿流紋如活物般翻湧,中央凝結的冰晶魂火卻散發著刺骨寒意。
蕭碩握緊藤蔓權杖,杖頂新綻的第三片花瓣輕輕顫動,滲出的金色汁液在高溫中化作縷縷輕煙,與熔岩蒸發的霧氣交織成淡金色的靈紋虛影。
“以魂為薪,燃儘執念。”龍首的聲音混著岩漿沸騰的咕嘟聲,“此關非力破,需化心頭之冰。”
巨門緩緩開啟,熱浪裹挾著焦糊的氣息撲麵而來。
蕭碩踏入門內的瞬間,靴底的藤蔓紋路突然蜷縮——不是高溫灼傷,而是某種比火焰更灼熱的力量在灼燒靈紋之心。
他踉蹌著扶住門柱,指尖觸到門扉上凝固的岩漿,竟在其中看見無數扭曲的麵孔:那些都是虛妄之森裡見過的修士殘影,此刻正被業火煆燒,化作魂火的燃料。
“第四試煉:魂獄煉心。”碎玻璃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溺水般的悶響,“每簇魂火都是未愈的傷口,每步皆踩在執念的餘燼上。”
眼前景象驟變為熔岩荒原:腳下是沸騰的岩漿河,表麵漂浮著焦黑的魂火殘片。
天空中懸著九顆燃燒的魂火之種,每顆都映著不同的血色記憶。
遠處的山脈由冰晶與火焰交織而成,山縫間滲出的不是岩漿,而是泛著藍光的執念之淚。
蕭碩這才驚覺,那些看似熔岩的流體,實則是修士們積壓千年的執念所化,每一個氣泡爆裂都發出細碎的嗚咽。
藤蔓權杖突然發出悲鳴,杖頂花朵竟凝結出冰晶——這是自虛妄之森以來從未有過的異象。
花蕊裡的菱形晶體投射出微光,黑袍女子的虛影再次浮現,隻是這次她的靈紋正被魂火吞噬,每片花瓣都在崩解:“魂獄的業火,專燒未了之願你看那冰晶裡的”
話音未落,最近的冰山突然崩塌,無數冰晶碎片墜落,在岩漿上激起衝天的白色煙霧。
“第一步,觸冰即焚。”龍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音,“右七左三,踩魂火第三道漣漪。”
蕭碩本能地照做,卻見剛抬起的左腳踝突然被魂火鎖鏈纏住。
他驚覺岩漿表麵的魂火殘片並非靜止,而是暗藏靈識陷阱:每片殘片都連著地下的執念核心,觸碰即會喚醒沉睡的魂靈。
他慌忙運轉藤蔓靈紋,卻發現靈力剛至腳踝就被魂火吸收,轉化為灼燒靈脈的業力——這魂獄竟在吞噬修士的情感,將其化作維持執念的燃料。
“用霜雪靈紋。”龍首催促,“虛妄之森的淨化之道,才是破局之鑰。”
蕭碩咬牙切換靈紋形態,綠色藤蔓紋路中滲出銀白色霜氣,順著鎖鏈蔓延。
那些灼人的魂火竟在霜氣觸及的瞬間凝結成冰晶,鎖鏈關節處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他趁機抽出左腳,卻見踏過的漣漪突然下陷,露出岩漿下密密麻麻的魂手——若遲半步,便會被拖入執念的深淵。
前行不過五丈,蕭碩已汗如雨下。
每條熔岩河的儘頭都有三座橋,橋上分彆刻著“悔”、“恨”、“念”三字,每次選擇都會觸發不同的執念陷阱。
他試過用權杖劈開冰晶橋,卻見劍氣觸碰到橋身的瞬間,所有天空中的魂火之種都發出尖嘯,冰晶橋化作萬千鋒利的記憶碎片。
又試過踩著魂火殘片渡河,卻發現每片殘片都承載著他人的執念,踏入即會被無數記憶洪流淹沒。
“這不是荒原,是天道的焚心爐。”他喘息著跪在岩漿邊緣,靈紋之心因情感過載而劇痛,“每道選擇都在驗證是否放下過去,稍有眷戀就會被燒成灰燼。”
話音未落,左側冰山突然翻轉,露出後麵的巨型魂鏡。
鏡中播放著無數畫麵:有的修士跪坐在魂火中,任由執念將自己鍛成業火傀儡。
有的試圖冰封記憶逃脫,卻在冰晶中化作永恒的淚痕。
最令他心臟停跳的畫麵裡————母親的虛影站在熔岩對岸,卻始終無法跨越這道執念之河。
“看看這些失敗者。”碎玻璃聲混著魂火呼嘯,“他們都以為執念是瑰寶,妄圖用回憶對抗萬古業火。”
蕭碩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看見魂鏡角落閃過熟悉的光芒——那是母親靈紋上的菱形晶體,此刻正被魂火煆燒,逐漸失去光澤。
斷穹突然劇烈震顫,劍頂竟滴下冰晶,在岩漿上砸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那不是執念”他低語著,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哽咽,“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對,所以你在燃燒。”魂鏡突然切換場景,雪夜中的母親伸出手,卻被岩漿阻隔,“所有放不下的人,都會被執念之火燒成灰燼,成為魂獄的燃料。”
靈紋之心傳來割裂般的疼痛。
蕭碩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瘋狂凍結,不是藤蔓,而是冰晶——那些被壓抑的思念、遺憾、不甘,正在靈脈裡凝結成寒冷的硬塊。
他想起虛妄之森祭壇上的水晶球,想起黑袍女子嵌入晶體時的叮囑:“莫讓執念成囚籠。”突然福至心靈地將權杖插入冰晶。
“你想乾什麼?”龍首驚呼,“這裡的冰晶會冰封所有情感!”
“那就讓它凍個徹底。”蕭碩咬破舌尖,將混著靈力的血滴在杖頂冰晶,“反正我本就是被執念灼燒的魂,與其被煆成燃料,不如做破冰的錘。”
青白雙色花驟然綻放,霜雪紋路如寒潮般席卷冰山。
那些吞噬情感的冰晶突然發出哀鳴,縫隙裡的淚痕被一一凍住,化作淡藍色的光芒順著藤蔓蔓延。
蕭碩看見自己的靈紋膜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紋路:那是無數交織的冰晶與火焰,每道棱線都在冷卻執念,每簇火苗都在溫暖回憶。
“第二重考驗:化執為燼。”女子的虛影突然出現在魂鏡中央,她抬手擊碎畫麵中的執念鎖鏈,“看好了,所謂執念,不過是未熄的殘燭,而你手中的,是解語的春風。”
整座魂獄開始震顫。
天空中的魂火之種轟然崩塌,墜落的火種在岩漿上砸出深坑,露出下方運轉的執念核心——那是一顆被冰晶包裹的心臟,跳動間噴出紅色的業火之力,每條血管都連接著魂獄的每寸結構。
蕭碩這才驚覺,所謂熔岩魂獄,竟是用某位上古修士的執念鍛造而成,其核心處赫然嵌著半塊菱形晶體,與他心口的碎片完美契合。
“原來我才是點燃執念的引信。”他握緊斷穹,霜雪紋路已蔓延至手臂,“他們不是要我放下執念,是要我成為新的薪柴。”
核心突然爆發出強光,無數魂靈戰傀從冰山裂縫中湧出。
這些由執念與記憶構成的怪物每隻都有兩人高,胸腔處嵌著燃燒的魂火符文,關節處滲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凝固的淚痕。
蕭碩揮劍劈出霜氣,卻見戰傀被凍結的部位瞬間融化,魂火倒轉間傷口愈合如初。
“沒用的,它們是執念的具現化。”龍首的聲音裡帶著痛惜,“唯有找到每隻戰傀的'放下點',才能熄滅業火。”
蕭碩邊戰邊退,靈紋之心瘋狂運轉。
他發現第一隻戰傀的肩部符文刻著“未報親恩”,卻在揮拳時震碎了手中的魂火燈籠。
第二隻的腹部符文寫著“未守諾言”,卻用鎖鏈纏住同伴當作盾牌。
這些矛盾點在他靈紋視野中化作藍色光斑,如同執念冰層上的裂痕。
“所謂執念,不過是騙自己的借口。”他抓住機會,將藤蔓權杖刺入第一隻戰傀的心臟,“你守的不是承諾,是恐懼失去的軟弱。”
戰傀在哀嚎中崩解,化作滿地冰晶。
蕭碩撿起一枚冰晶,發現內側刻著細小的“念”字——這是用蕭氏修士的執念鍛造的刑具。
更多戰傀湧來,他卻不再退縮,每道霜雪劍氣都精準刺入執念裂痕,每聲低吟都震落冰山的執念石刻。
當第七隻戰傀倒下時,核心處的冰晶心臟突然裂開縫隙,露出裡麵蜷縮的人影。
“第三重考驗:煉魂成雪。”女子虛影踏碎冰晶而來,她黑袍下露出的靈紋竟結著與蕭碩相同的霜花,“現在,用你的魂,去觸碰真正的執念之核。”
蕭碩踉蹌著走近核心,發現裡麵的人影竟是青年時期的自己。
那夜站在李叔墳前的少年被鎖在冰晶心臟中央,心口的菱形晶體已裂成七片,每片都被業火灼燒得焦黑。
他突然想起虛妄之森祭壇上的水晶球,想起黑袍女子嵌入晶體時的歎息:“執念是雙刃劍,可傷人,亦可自傷。”
“原來我一直害怕的,是忘記。”他伸手觸碰自己的靈紋,霜雪與業火在接觸的瞬間融合,“但忘記不等於放下,執著不等於銘記。”
靈紋之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銀白色霜氣與紅色業火之力在體內激烈碰撞。
蕭碩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轟然碎裂,不是痛苦,而是釋然——那些被壓抑的回憶碎片,那些被視作執念的枷鎖,此刻都化作融雪的春水,在靈脈中滋養出一株新的芽。
斷穹劍碎片再次分裂重組,這次化作一把燃燒著白色火焰的鐮刀,鐮刃是冰晶纏繞的火焰,鐮柄刻著“化執”圖騰。
蕭碩握住鐮刀的刹那,所有魂靈戰傀同時靜止,冰山上的執念石刻開始剝落,露出後麵被掩蓋的真文:“執念非永恒,心寬才是跨越鴻溝的橋。”
“最後一試:斬破執念。”女子虛影將手按在冰晶心臟上,“用你悟透的真相,熄滅這困了蕭氏千年的業火。”
蕭碩高舉鐮刀,靈紋羽翼完全化作霜雪形態,每根羽毛末端的冰晶都映著不同的過往。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微笑,想起後山獵戶的憨厚麵容,想起虛妄之森裡那些被藤蔓纏繞的修士殘影——他們不是被執念吞噬的失敗者,是學會與回憶和解的先驅者。
“我斬的不是回憶,是對執念的偏執。”他的聲音不再哽咽,而是如清泉般響徹魂獄,“天道若不容思念,那就讓我學會與遺憾共生!”
鐮刀落下的瞬間,整個魂獄劇烈震蕩。
冰晶心臟發出不甘的悲鳴,執念之力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裡麵完整的菱形晶體。
蕭碩感覺心口一輕,伴隨而來的不是空虛,而是前所未有的澄明——那是與過去和解的力量,是接納遺憾的力量,是讓靈紋真正成為心靈明鏡的力量。
當塵埃落定,魂獄已化作雪原。
蕭碩站在核心殘骸中,手中鐮刀重新變回藤蔓權杖,杖頂花朵吸收了執念之力,竟開出了第四片花瓣。
他低頭看向靈紋,金色羽翼、綠色藤蔓與銀白色霜雪已完全融合,形成獨特的“化執”紋路,每道紋路裡都流動著回憶與釋然的雙重氣息。
“第六重考驗,名為'煉魂'。”龍首的聲音裡帶著欣慰,“你煉的不是業火,是讓靈魂在執念中淬煉出澄明的智慧。”
遠處,第七重巨門悄然浮現,門扉上纏繞著流動的迷霧,卻在中央凝結著暗影般的魄光。
劍尖自動指向巨門,花蕊裡的菱形晶體閃過微光…………
蕭碩握緊斷穹,靈紋之心與劍心產生更強的共鳴。
最後的考驗,會是怎樣的?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一往無前,因為他彆無選擇……
隻有通過考驗才有出去的方法,才有談判的資格……
還有更多的內心桎梏等待打破,但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個被執念灼燒的少年。
他是蕭氏後人,是破繭的芽,是敢於在天道織就的執念之獄中,硬生生踏出一條悟之路的人。
當他邁出第一步時,燭龍的金色光芒再次墜落,在他靈紋上凝成一道新的紋路——那是鐮刀與冰晶交織的形狀。
與此同時,遙遠的天道裂隙中,那雙暗紅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波動,瞳孔裡的斷穹劍幻光中,竟多出了一抹澄明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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