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溫予鶴到達荒星還有三小時。
時眠,顧封寒,副官,還有艾可四人已經站在了荒星上,所有幸存學員在半小時前已經被他們送回第三道防線,連帶著剩下的教官一起。
艾可正在給手腕上纏繃帶。
“這種情況……”她嘴裡咬著繃帶,含糊不清地說,“來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他們如今正縮在凱森找到的那個山洞裡,時眠躺在顧封寒懷裡,精神力幾乎耗儘,臉色十分蒼白。
但他仍然清醒。
聯邦為了阻止他們的星艦撤離,竟然發射了好幾枚熱武器試圖轟炸,時眠以一己之力放出精神屏障,硬生生擋住了爆炸的衝擊。
他說要保護顧封寒,也沒讓男人動用哪怕一絲的精神力。
如果顧封寒失控……時眠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感覺心臟抽痛。
但顯然男人並不在意這些。
如果他注定會失控,顧封寒希望自己能用最後的力量殺死那兩個黑暗向導。
“從首都星到這,至少還要三個小時。”
顧封寒說。
沒人知道黑暗向導的能力極限在哪,整個帝國隻有溫予鶴一個黑暗向導,按照顧封寒對溫予鶴的了解,陛下一定會親自來。
艾可終於纏好了繃帶。
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她揉著手腕,然後站起身,抽出了身後背著的長刀。
副官被刀光閃了一下。
“這就上冷兵器了?”
艾可低頭看他,指了指洞外:
“不然呢?子彈都沒了,肉搏?”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背了刀。
副官看向洞外。
新一波傀儡又來了。
……
“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時眠還很虛弱,他們三個又不能用精神力,遲早會被耗死在這。
三個小時……副官看了眼手環。
顧封寒拿出地圖。
“第一波來到主星艦的隊伍,來自這。”
他伸手在一顆荒星上點了點。
“那人開口說了話。”
小隊長被控製的那麼精細,說明至少一個黑暗向導離他很近。
顧封寒收起地圖。
“我去一趟。”
時眠唰地坐起來。
他一把拽住顧封寒的衣擺,一雙藍眸裡滿是卑微的懇求。
彆去。
求你。
他無聲地說。
時婉死在他麵前,幾小時前,諾辛的父親死在通訊那頭。
他的承受能力實在太差,差到他不能接受任何一個愛的人再次死在自己麵前。
顧封寒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不會有事。”
他安撫道。
“眠眠……”他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覺得你老公是個廢物?”
艾可和副官瞬間瞠目結舌。
時眠瞪大了眼睛。
“老公?”
顧封寒挑眉:“在呢。”
時眠知道顧封寒在故意逗自己玩,可他還是忍不住掉進了男人甜蜜的陷阱。
“……我才是老公。”
他垂著眼反駁,又緩緩補充。
“你是入贅的。”
顧封寒嗯了一聲,臉不紅心不跳:“好的,老公。”
時眠臉紅了。
“我們家的人……都要聽話的,老婆。”
小殿下膽子大的很。
“所以你不準去。”
他固執地說。
顧封寒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你老婆沒那麼弱。”
艾可:“咦惹~”
“我說……生死攸關的場合,你們兩個能不能嚴肅點。”
還沒求婚就上了戰場的少將十分看不慣這兩個人。
顧封寒充耳不聞。
他雙手捧著時眠的臉,鄭重又溫柔地親吻他的眉心。
“我不會有事,相信我。”
時眠盯著他,眼中的占有和偏執簡直要溢出來。
“你的命是我的。”
是顧封寒放任他掌控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顧封寒欣然答應:
“是你的。”
都是你的。
“我不會死。”
我知道你害怕什麼,我愛你,所以我不會讓悲劇重演。
時眠看著他,眼睛緩緩漫上水汽,神情卻很堅定。
“你要等我……”他磕磕巴巴地說。
“我隻需要休息一會……顧封寒。”
“我會去保護你的。”
顧封寒親了親他的手掌心。
“你要做我的騎士嗎?”
他說完後,還沒等時眠回答,自己就皺著眉搖頭。
“不對。”
“你是我的小王子。”
……
“小殿下,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
副官坐在地上說道。
距離顧封寒單槍匹馬離開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來包圍他們的人肉眼可見的少了。
顯而易見,顧封寒找到了黑暗向導。
可能一個,也可能兩個。
副官盯著心不在焉,臉色越來越白的時眠,忍不住開口安慰:
“上將大人的精神海,如果沒有他的允許,一般不會有人能順利進入。”
時眠求助一般抬頭看他:“他的精神海很穩定嗎?”
竟然能阻止黑暗向導趁虛而入。
副官欲言又止,臉上有些糾結。
“其實正好相反。”
他說。
“我從17歲開始追隨上將,今年我25歲。”
八年過去了。
“這八年,他失控過無數次。”
“你去過他家嗎?他家有個地下室,上將瀕臨失控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那裡。”
時眠瞳孔輕顫。
副官歎了口氣。
他條件反射地想推一推眼鏡,卻發現自己的鼻梁上空無一物——眼鏡早已戰損,但其實他並不近視。
他習慣了偽裝,也習慣了追隨顧封寒的腳步。
“小殿下,精神力隨著年紀的增長而增長,太過年輕的sss級——向導還好,他們的精神海向來溫和,但哨兵如果太早進入sss級,精神海一定是混亂又危險的。”
“上將大人18歲就是sss級。”
“所以你不必擔心他……他的精神海早就亂成碎片,根本拚不起來,這些年全靠意誌力強撐著沒崩潰……黑暗向導想要操控他簡直難如登天。”
副官心想自己真是個天才,然後天才本人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安慰起了反作用。
艾可目瞪口呆,伸手掐了他一下。
副官痛呼一聲。
“你瘋了?”
艾可指了指時眠。
副官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遠處,臉色蒼白的少年眼尾通紅一片,臉上的無措和茫然簡直看的人心疼又心驚。
時眠無措地抱著膝蓋,藍眸一直在顫動。
他想起了顧封寒無數次對他的拒絕。
男人總是不讓時眠幫他進行精神疏導,這是顧封寒為數不多拒絕他的事情,顧封寒向來對他百依百順,所以時眠記住了他的每一次拒絕。
“是因為我隻有ss+嗎?”
時眠顫著聲音問。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
少年閉上眼睛,把腦袋埋進膝蓋,任由淚珠滾落。
每一次都是這樣……每次他都不夠強,每次都隻差那麼一點,每次都隻能無力地任由他們死在他麵前。
“對不起……”
時眠把自己蜷縮起來,短短幾個小時,他經曆了諾辛父親的死,看著無數戰友倒在自己麵前,又親手殺了自己的無數同胞。
他以為自己能扛住的……可他現在還是沒辦法保護好他們。
甚至顧封寒臨走前都在和他開玩笑,照顧他的情緒。
他的男朋友,他的領路人……原來在他輕鬆的笑容背後有那麼多需要忍耐的痛苦。
時眠渾身顫抖,卻連哭泣都是無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