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窯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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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老三林秋。”女孩道,說完又抽泣起來。

“我說妹子,咱能不能好好聊天啊,你一個勁的哭什麼?遇到什麼天大的難事兒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楊一木見不得這個姑娘哭哭啼啼,基本確定她就是上世投河自儘那個女孩。

後來楊莊許多人還感歎,林大算盤這前半生的運氣都被祖上造的孽給敗光了。

女孩小聲道,“楊一木,你忘啦?咱倆可是同歲,還做過五年同學呢。不過我隻念到五年級,沒考上初中。小時候不懂事,大夥兒都管你叫'大愣子'來著。”

楊一木差點把這個外號給忘了,因為楊勝利被人叫做二流子,他是楊勝利的長子,自然就得了大愣子這麼個外號。

不過對於和林秋同學的事情,他的記憶卻是一片模糊,畢竟隻是同了五年學。

楊一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確實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能那時候太小了。”

女孩用手擦了擦已經眼睛,小聲說道,“一木,他不想要我了,我心裡不好受。我當初和他結婚就是不願意的,我爸非要招他做上門女婿,說他會墨水、有文化。去年他回了城,我已經一年多沒他消息,也是自己死不要臉去無錫找他,他說我是拖油瓶累贅,還說我連母雞都不如,連個孩都不會生,母雞還知道下蛋呢,逼著我離婚了。我就想回來再看一眼家裡,然後就不活了……”說著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種鄉下媳婦,城裡負心漢,分分合合的事情,楊一木倒是也沒少見。

隻是當下這個年頭逼一個女人跟自己離婚,與逼人死是沒有什麼區彆。

就這樣還禁不住人家背地裡嘴碎,你看這種不下蛋的女人活該沒男人要。

楊一木聽了心裡也是一驚,他沒想到下河洗個澡竟然招了麻煩回來,現在這情況又不好不管人家,何況還是同學,見她還是一個勁地哭,煩燥地擺擺手,“行了,彆再哭了,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少?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秋道,“我爸媽可是氣壞了。你說我現在都離婚了,哪怕我爸媽打不死我,我自己都沒臉見人了,家裡人更沒有臉見人。我肯定不會回去的,沒地方去了,活不了了。”

這年頭離婚,不管誰對誰錯,都是女人的錯,女人離婚是要被看不起的,說話都要小聲。

還有現在正抓超生追查倒算,村裡人家肯定要罵,你看林大算盤閨女連個孩都不會生,報應啊,活該沒男人要。

楊一木聽了,肺也是要氣炸了,她男人真不是東西,現在嫌林秋拖油瓶累贅了,當初乾嘛去了,簡直知人知麵不知心,專糟踐人的中山狼,也枉得林大算盤精明了一輩子,竟然看人走了眼。

但眼下,他倒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個大姑娘是不可能帶回家的,肯定是解釋不清楚的,何況還是林莊的。

要是讓她一個人呆這兒,楊一木也不放心。

至於陪她在這兒,早上要是被人看見了,不說兩姓世仇,就是沒這檔子事兒,兩個人以後就要迎風臭三裡地。

他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對她說,“我帶你去市裡倒是可以,可你靠什麼過活,你一個姑娘家的,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林秋聽了這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隻得慌忙說,“你放心,我什麼都會做,你肯帶我走已經是仁義了,給你搭個手,燒個飯。我這輩子還能咋樣呢,連個孩都不會生,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就行了。”

楊一木一聽一愣,這保姆都給他整上了,這個姑娘思想倒是夠超前的,笑道,“這倒不用,我有個朋友開飯店,也是咱們富平人,到時按行情給你工資,你去看看就是了,反正吃住就在飯店。”

林秋爽快地道,“哎。”

這時,天上還釘著三兩粒星子,卻已顯出疲態,仿佛隨時會被地平線下那不可見的火爐烤化。

本來就在池塘邊糾纏了好久,楊一木也有些泛了,剛摸出煙準備抽支,突然看見楊莊那邊有人打著手電筒從村口那邊往這邊來了,一束束光柱在黑夜裡劃來劃去,怕是夜裡去田地踩水的。

從楊莊到磚窯這邊是個三岔道,往北是楊莊的北小莊,往東是林莊,往西是兩莊子的田。

眼瞅著人就往這邊來了,幸虧手電筒的亮度有限,並不能看多遠,

楊一木慌忙站起來,正想著去哪裡避一下。

林秋也跟著起身,腳底忽然一軟,整個人都摔到了旁邊的溝底。

林芳在下麵掙紮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她的胳膊很疼。

楊一木慌忙過去,把她扶起來,給她撣了撣灰,“你咋這麼冒失,下麵要是有樹茬子,紮在身上可不是鬨著玩的。”

林秋笑著小聲道,“你自己倒是瞎慌個啥,多大個事啊,去窯裡避一下就是了,裡麵荒著,沒人會去的,更踏實點。”

她可能被嗆著了,又摔了一跤,頭脹脹的,腦門嗡嗡的有點疼,也顧不得楊一木了,轉身就往回走。

楊一木趕緊跟過去找路。

這磚窯還是六十年代大生產時期建的,多少年沒用早已經荒了,外麵雜草叢生。

林秋一邊走,一邊雜草扒開,找到入口,人就一下子鑽了進去。

窯井裡倒是乾燥得很,林秋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衝著楊一木說,“一木,一會兒你回去吧,我熬一夜,等天有點亮色就行。”

楊一木苦笑道,“你覺得這會兒我還能回去嗎?”

林秋笑了下,又把旁邊的草劃拉了一下,騰出了一點空間,“那你坐過來吧,那邊荒,彆給蛇蟲咬了。”

楊一木無奈隻得小心翼翼地挨著她坐下,跟她刻意保持了點距離。

林秋說,“沒事,你往這邊坐過來一點,這邊對著窯口,透風涼快些。”

窯井外,蟬尚未醒,偶爾一兩聲夢囈似的蟲鳴,倒襯得四下更靜了。

井口偶爾會沁出一兩粒水珠,卻看不見,隻聽得嗒的一聲,墜入黑暗裡。

到處是一片黑漆漆的,隻剩下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楊一木想找點話題,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

林秋突然說,“一木,我挺佩服你的,一直學習好,還能考上了大學,現在又在市裡工作,你將來有自己的路。”

楊一木道,“每個人都會好的,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隻要過了心裡這坎,你以後肯定也會好的,可能比我還好,羨慕我什麼。”

林秋說,“你救了我,還願意帶我走,我會好好活,再也不做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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