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楊老頭已經回去了。林秋給楊一木打好洗腳水送到房間，蹲下身就要幫他脫鞋。
“我自己來就行。”楊一木連忙推辭。
可林秋已經麻利地幫他脫下鞋襪，輕聲說，“水溫剛好，你試試。”
看著楊一木把腳浸入水中，林秋突然想起楊一木放假了，林芳也該回來了，心裡頓時空落落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你怎麼了這是？”楊一木一臉困惑。
“我、我想家了”林秋哽咽道。
“住這裡，這裡就是你的家，想回就回，又沒人會攔著你。”楊一木寬慰道。
“可我這樣子怎麼有臉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回去，村裡人還不得笑話死啊，我爸又是那麼要麵子的人”林秋越說越難過。
楊一木沉思片刻，“那就等你闖出個名堂再風風光光地回去。對了，我晚上還和老張商量來著，打算明年開新飯店，到時候交給你管。”
雖然現在有家難回，但林秋知道楊一木是真心實意為自己著想。
聽他這麼說，心裡踏實了些，她低聲地說道，“其實我不想做飯店。你算過賬沒有？你這麼多生意裡就屬飯店最不賺錢。你看小飛才來安州半年多，掙得比咱飯店一年還多”
楊一木笑著問，“那你想做什麼行當？我給你投資就是了。”
“一木，我想做螃蟹生意。”林秋興奮地說道。
楊一木沒有笑話她異想天開，因為前麵林秋跟他說起過，就道，“做螃蟹可不容易。你想過沒有？這生意季節性太強，隻有秋冬能做，運輸也是個大問題。”
“一木，這事我想了很久，真的可行。”林秋一邊說，一邊仔細地給楊一木擦腳，“這幾年條件好了，婚宴酒席都講究排場。我特意觀察過，現在城裡人特彆時興點螃蟹。咱們安州下轄的富平、高平、興平這幾個縣，最不缺的就是魚蝦螃蟹。要是能運到上海，少說能有七八倍的利潤。”
楊一木知道上海人確實好這口，安州地處裡下河地區，淡水水產豐富，隻是農村人以前不稀罕吃這些。也就是這幾年，安州市區才開始流行。不過，還是將顧慮說了出來，“運輸倒不是大問題，雇輛卡車就能解決。關鍵是養殖技術，製冷、增氧、水質檢測這些，哪樣你會用嗎？光有想法可不夠。”
林秋倒完洗腳水回來，被寒風一激，打了個哆嗦，趕緊關緊房門。
她鑽進屋裡接著說，“你忘啦？我男人是鄉裡的農技員，有些事情我也懂的。增氧泵農業機械商店就能買到，價格也不貴。冬天運輸不用製冷，秋天就用冰磚，這個我也想過，可以找冷飲廠訂製，然後用泡沫箱保溫就行。到了店裡用空調保鮮。”
楊一木灌了一大杯茶水，有點發酒寒了，直接上了床，裹緊被子，對林秋道，“你回去睡覺吧，這事急不得，年後再說吧。”
“你平時那麼忙，哪有空管我這些小事。反正你現在放假了，遲一點早一點都沒關係。”林秋急道，說著說著自己先激動起來，突然打了個噴嚏，鼻涕都出來了。
楊一木遞過幾張草紙，“看，著涼了吧？趕緊回去睡覺。”
誰知林秋一甩棉鞋就鑽進了被窩，腳勾他的腿，貼在楊一木身邊，咧著嘴笑道，“我不冷，倒是你身上冰涼，我給你暖暖。”
楊一木也是無奈，想想兩人早就赤誠相見過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他還能怕一個丫頭片子不成。
他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閉目養神，“那你具體打算怎麼做？總得有個計劃吧。”
林秋見楊一木這樣的表情，明顯一看就知道不上心，嫌身上的襖子臃腫，索性脫了棉襖又湊近些，“你還記得我那個男人住上海哪兒嗎？”
楊一木沒好氣地說，“靜安寺那邊，你說了多少遍了。”
林秋眨眨眼睛，嘻嘻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愛聽我提這個？”
“什麼亂七八糟的，賣螃蟹和靜安寺有什麼關係？不說我真睡了。”楊一木作勢要躺下。
林秋趕緊貼上來，壓低聲音說，“我在上海那陣子聽人說，以前老上海最愛吃螃蟹的就在黃浦和靜安，這兩個地方不僅是老上海的中心，飯店也多，螃蟹特彆好賣。民國那會兒，那裡的工人一個月才掙十五塊，一隻螃蟹就敢賣一兩塊。特彆是中秋、春節，家家戶戶都要買。”
楊一木這次總算聽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後來常說的市場調研吧。
他道，“你想在靜安開水產店？”
林秋又往楊一木身邊湊近了些，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嗯，嗯，就在那開。”她興奮地說，“我在那邊待了幾個月，對情況很熟悉，連哪裡的地段最好都摸清楚了。”
“你一個姑娘家，誰幫你收購貨源呢？”楊一木對林秋搭過來的手視若無睹。這姑娘性子野得很，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這有什麼難的？”林秋胸有成竹地說，“方強跟我說了，一三不是在富平做水產嗎？他幫我收購，我自己找車運輸和銷售。等生意做起來後，再安排人在高平、興平設點收購。”
楊一木沉吟片刻，“你估計需要多少錢？”
他心裡盤算著，這生意真要做了，絕對是穩賺不賠的。
現在安州農村人根本不吃螃蟹，日子都過得棲遑，給個八分一毛的收購價，螃蟹還不是隨便抓，至於以後搞養殖，那也是慢慢來的事情兒，眼前還不急著這些。
既然林秋想做，就讓她放手去做。這姑娘表麵看著柔弱，骨子裡卻極有主見，又敢作敢當，還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她對自己都有一股狠勁兒，可不是好相與的。
不過楊一木這個問題倒把林秋問住了。
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估算道，“我估計至少要六千塊吧。主要是空調是大頭，租店麵、買增氧泵、養殖缸這些倒用不了多少。收購款可以先付一部分，前期運費也得現結。我一個女人家，人家哪能輕易相信我？人員方麵暫時雇兩個就夠了，等賺了錢再說。”
楊一木聞言不禁失笑，他還以為要多大數目呢，於是笑著道，“六千塊夠乾什麼？我給你六萬，店麵彆租了，直接買下來，不夠再跟我說。反正這事成不成我都不插手。當然，要是真做不好，你就老老實實回來給我開飯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