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木給高波泡了一杯茶,笑著道,“師哥,啥事朝前看吧,好日子在後頭呢。”
高波抿了口茶,搖搖頭,“有些事兒擱在心裡隻能負重前行,倒是師弟你這才叫好日子,住這麼大的宅子,上班又輕鬆,再美不過了。”
楊一木道,“你宅子買得不也挺不錯的嗎?何必來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兒女雙全。”
高波在楊一木的鼓動下,前不久才在紅橋買了一套小宅子,他老娘來的時候歡喜得不得了,打掃得一塵不染,恨不得磚頭縫裡都給扒拉乾淨。
“少來這套,師弟,我總感覺你多了些老成,少了些朝氣。反正人各有誌吧,師哥也不強求你。”高波是不明白楊一木的,明明腦子聰明,能力也好,可非要藏著掖著。
兩人正說著話,林秋回來了。
她一眼就看見林芳的身影,“芳姐,我不知道你回來,早知道提前回來準備晚飯了。”
“下午剛到的家。”林芳笑著應道,突然促狹地伸手擰了下林秋的臉蛋,“妹子真是越長越水靈了,這小臉嫩得都能掐出水來。”
“芳姐,你彆笑話我了。”林秋紅著臉躲開她的手,轉身進灶屋幫著忙飯。
在高波老娘的堅持下,這桌飯也隻是做了六個菜,她對楊一木說,“小楊啊,我家高波能有今天,多虧了你幫襯。咱們自家人還客氣什麼?做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費。”
高波在一旁打趣道,“我老娘這是在替你省錢呢。”
楊一木舉著手裡的茅台道,“師哥,要不就索性省到底,這酒咱也彆喝了。”
“這個可省不得!”高波一把奪過酒瓶,利落地擰開瓶蓋,先給楊一木斟滿一杯,又轉向林芳,“弟妹,你要不要來點?”
林芳連忙把酒杯收起來,“我是不行了,剛回來累得很。你們喝吧,我就不湊熱鬨了。”
楊一木和高波碰了碰杯,轉頭問高波老娘,“嬸子,來城裡這幾天還習慣嗎?”
老太太擺擺手,“習慣啥呀!在咱們鄉下多自在,這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要不是為了照顧他們爺仨,我這把老骨頭才不來受這個罪呢。”
高波無奈地放下酒杯,“媽,你又來了。這不,林秋也是咱老家那邊來的,你要是覺得悶,多來串門,咱家離這兒也就幾步路。”
林秋正端著碗湯從灶屋進來,聞言笑道,“是啊嬸子,明兒我帶你去菜市場轉轉,那邊可熱鬨了。”
老太太這才露出點笑意,“那敢情好。就是這城裡菜貴得嚇人,一把小青菜要三角”
楊一木給老太太夾了塊紅燒肉,“嬸子你嘗嘗這個,這是林芳拿手菜,要我說啊,你就該享享清福了。”
吃好晚飯,老太太幫著收掇完碗筷,就拉著喝得暈乎乎的高波要走。
楊一木拿出兩個紅包,倆孩子一人給了一個。
倆孩子看著奶奶,又望望父親,沒人肯接。
老太太望向高波,她不懂城裡的人情,隻能聽兒子的。
高波對倆孩子說,“接著啊,不接不成二傻子了嘛。”
倆孩子這才歡天喜地地接過紅包。
林芳也要給,高波直接就給擋了。
林芳道,“高哥,你是嫌我的少,還是怎麼的?”
高波道,“吃一家拿一份才是道理,哪裡有吃一家拿兩份的。等你們結婚,你再給也不遲。”
林芳抿嘴一笑,“那也得等我畢業才行。”
楊一木跟林芳把他們一家老小送出巷口,這才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老太太問高波,“兒子啊,這小楊到底跟誰是一對?我怎麼瞅不明白了。”
高波抱著兒子,“媽,你想多了,師弟和林芳是一對,兩人原先是同事,後來林芳去南京上大學了。林秋就是同村來幫工的。”
老太太想了一陣,搖搖頭道,“我瞧著不像。林芳姑娘眼神清明,倒像是把小楊當弟弟。反倒是那個秋丫頭,盛湯時總偷瞄小楊,那眼神跟我年輕時瞧你爸一個樣。”
高波酒勁上來了,大著舌頭笑道,“媽,你就彆瞎琢磨了。師弟這人我還不清楚?做事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老太太歎了口氣,“媽是過來人,這事有時候由不得人。秋丫頭要是真動了心思,小楊又沒那意思,往後住在一個屋簷下,難免尷尬。”
高波看著兒子直打嗬欠,也懶得再爭,“行了媽,你就彆操這份心了。我師弟都這麼大個人了,他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好。”說著,將兒子又往肩上托了托。
每一天,都變得和前一天更加的不一樣。
因為春節要到了。
送完最後一波客人,陳鬆望了眼路邊積著未化的殘雪,一邊搓手哈氣,一邊將一初八開張的紅紙貼到了大門旁邊的牆上。
今年天氣特彆的冷,菜價節節攀升還供應特彆緊張。老張和楊一木合計了下,最終決定歇業幾天。
張小荷笑著問楊一木,“楊哥,你不回家了?要不要跟我們到鄉下一起過年吧,我公婆他們都是挺和氣的人。”
她公婆也都在鄉下,還有一個大閨女也一直留在鄉下讀書。
陳鬆是個不會說話的,也跟在後麵附和道,“對,到我們那吧,我去年蓋了大瓦房,有地方住。”
楊一木笑道,“你家離鄭莊也不遠了,去你家還不如回去了。行了,你們要走,就早點走吧,聽說客運站都排到馬路邊上了,晚了估計還有大雪。”
第二天,老張一家子都走了,方強和方老頭今年也回老家過年了。
紛紛揚揚的雪一連下了好幾天,林芳留在家裡幫老娘操辦林東的婚事兒,史巷這邊就隻剩楊一木、林秋和楊老頭三人張羅過年。
雖然人少,但他們絲毫沒有馬虎應付的意思。
鞭炮、炒貨、糖果、水果、煙酒、雞、鴨、魚、肉,一樣也沒少買,甚至林秋還給楊老頭裡外添了一身新衣服。
臘月二十八這天,風雪愈發猛烈。
忙完年貨的楊一木閒在家裡,陪楊老頭下象棋解悶。
下了五六盤,楊老頭就沒興趣了,“不玩了,你個臭棋簍子。”臉上卻閃著得意,儼然一副獨孤求敗的模樣。
楊一木隻得轉頭翻起桌上的報紙,除了一板一眼的《人民日報》,其他報紙字裡行間已隱約透出變化。
那些曾經千篇一律的報道裡,多了一些市井百姓的柴米油鹽,就像外麵的雪花,看似輕柔卻執著地改變著大地的模樣。
每一個普通人的期盼,都在與時代的洪流悄然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