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的指節深深陷進碎石堆裡,掌心還殘留著沈璃指尖最後一絲涼意。
時淵法典在頸後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高頻震動順著脊椎竄進大腦,像有人拿著電鑽在顱腔裡攪動。
他喉結動了動,正要低頭查看界麵,耳邊突然炸開機械音——
“檢測到‘坐標乾擾’戰力:深淵終極級——”
這聲提示比以往任何警報都要尖銳,紅底黑字的數據流直接在視網膜上炸開。
陸燼瞳孔驟縮,剛要抬手按住太陽穴,身側突然傳來冰層碎裂的輕響。
沈璃的時之卡牌不知何時從他口袋裡飄了出來。
淡紫色卡麵凝結著霜花,連空氣都被凍成細小的冰晶,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緩緩旋轉。
陸燼猛地轉頭,正看見沈璃半透明的身影重新凝實了幾分——但那不是活人的凝實,更像某種被強行拽回現實的殘影。
她發梢沾著星子般的光粒,指尖按在卡牌上,睫毛因為用力而顫抖:“等等……界麵顯示‘記憶體·零的契約波動’與熵寂母體共鳴槽重疊了。”
她的聲音帶著電子音的刺啦雜音,像是被什麼東西截斷又拚接。
陸燼突然抓住她手腕——那觸感比剛才更虛,像攥著一團會流動的霧氣。
“你不是沈璃。”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拇指用力碾過她腕間的契約光帶,“真正的小璃不會連自己的界麵提示都讀錯。”
殘影的瞳孔瞬間擴散成灰白色。
幾乎是同一時間,琳達的熵能屏障“嗡”地展開。
淡藍色光罩裹住三人,琳達的身影從光霧中顯形,發梢還沾著未完全消散的淨化碎片。
她一貫清冷的眉峰緊擰,指尖抵著太陽穴:“係統提示需要同步施展‘時淵終焉卡牌+世界樹碎片’才能定位真實坐標。陸燼,你的法典在抖什麼?”
時淵法典的震動突然變成低頻轟鳴。
陸燼頸後的皮膚泛起紅痕,界麵上的文字正在被黑色亂碼覆蓋,每一條數據流都像被無形的手揉成紙團。
他咬牙扯開衣領,露出後頸那道泛著金光的法典紋路——此刻紋路裡爬滿暗紫色枝椏,像是某種活物在皮下啃噬。
“坐標乾擾源不是程硯。”他聲音發啞,“是熵寂母體的殘留意識。”
話音未落,數據流裡突然滲出粘稠的黑霧。
那黑霧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五官模糊卻能感受到龐大的壓迫感,像站在懸崖邊往下望時那種本能的恐懼。
陸燼的界麵跳出新提示:【警告!
檢測到“記憶篡改”正在覆蓋界麵——】
“你不該追到這裡。”黑霧的聲音像千萬人同時說話,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腐蝕感,“所有試圖觸碰議會試煉場的存在,都該被抹除記憶,淪為輪回的養料。”
陸燼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覺到有冰涼的觸須正在往意識裡鑽,試圖翻找關於“時淵法典”的秘密。
幾乎是出於本能,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裡炸開的瞬間,右手按在胸前——混沌裂隙在掌心裂開,暗紅與金紋交織的光芒噴湧而出。
“沈璃的初代記憶體!”琳達突然出聲。
她的指尖亮起熵能微光,指向裂隙深處——那裡漂浮著一塊菱形記憶體,表麵纏著的紫色契約光帶正在被黑霧侵蝕。
沈璃的殘影在接觸到記憶體的瞬間發出尖銳的嘶鳴,半透明的身體開始崩解成黑色碎片。
陸燼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看清了,那些侵蝕記憶體的黑霧裡,有沈璃在核芯空間消散前的畫麵:她抬手撫他臉時睫毛的顫動,說“下一次換你保護我們”時眼底的笑意,還有最後那絲光雨沒入核芯時,指縫間漏下的星芒。
“小璃。”他低喚一聲,混沌裂隙突然擴大。
暗紅色光芒裹住記憶體,陸燼能聽見法典在意識裡嘶吼,像是要撕碎那些侵蝕的黑霧。
可記憶體表麵的裂痕反而越來越多,每道裂痕裡都滲出沈璃的聲音,從清晰到模糊,從完整到支離破碎。
“陸先生。”琳達的聲音突然近在耳畔。
她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熵寂心臟在掌心流轉著幽藍光芒,“再這樣下去,記憶體撐不過三分鐘。”
陸燼抬頭看她。
琳達的瞳孔裡映著記憶體的裂痕,平時總帶著傲氣的眼尾此刻微微下垂,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
她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背:“需要我做什麼?”
時淵法典的震動突然停滯。
界麵上的亂碼被強行撕開一道縫隙,新的提示跳了出來:【需熵寂虹吸穩定記憶體共鳴頻率——】
陸燼的喉結動了動。
他望著琳達掌心的熵寂心臟,那團幽藍光芒正隨著他的目光輕輕跳動,像某種活物在回應。
遠處的黑霧人形又逼近了幾分,記憶體的裂痕裡開始滲出血珠——不是紅色,是沈璃契約光帶的紫色。
“用你的‘熵寂虹吸’……”陸燼的聲音很輕,卻像敲在鐵板上,“現在。”
琳達低頭看了眼心臟,又抬頭看他。
她的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像是終於等到了這句話。
指尖的熵能突然暴漲,幽藍光芒順著她的手臂蔓延,在地麵投下複雜的虹吸陣紋。
陸燼重新看向記憶體。
紫色血珠滴在虹吸陣上,騰起淡藍色煙霧。
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連接——沈璃的記憶,琳達的熵能,還有他頸後時淵法典的紋路。
黑霧人形發出刺耳的尖叫,試圖撲過來,但被熵能屏障彈開,在屏障上撞出蛛網狀裂痕。
“堅持住。”陸燼低聲說,不知道是對沈璃,還是對琳達,或者對自己。
他的手按在記憶體上,混沌之力與熵能在掌心交織,像兩股糾纏的蛇,卻意外地契合。
界麵突然跳出新的提示,這次的文字是金色的,帶著時淵法典特有的棱角:【坐標定位中——】
而在他們腳下,琳達的熵寂虹吸陣正泛起越來越亮的藍光,像要把整個核芯空間的能量都吸進來。
她的發梢開始變白,那是熵能過載的征兆,可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都用來點亮眼前這個瞬間。
黑霧人形還在尖叫,但已經開始虛化。
陸燼望著逐漸清晰的坐標,突然聽見沈璃的聲音,從記憶體深處傳來,帶著點鼻音,像平時耍賴時那樣:“陸燼,你說過要保護我的。”
他的手指微微發顫。
“這次換我。”他對著記憶體輕聲說,“我一定。”
而在不遠處,琳達的熵寂心臟突然發出嗡鳴。
她低頭看向掌心,幽藍光芒裡浮現出細小的裂痕,像冰麵裂開的第一道縫。
她抿了抿唇,指尖輕輕按在裂痕上,像是在安撫什麼。
陸燼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記憶體上,在逐漸清晰的坐標上,在時淵法典新跳出的提示上——【定位完成,議會試煉場坐標已鎖定】
但誰都沒注意到,在熵寂虹吸陣的最深處,那道裂痕裡滲出的幽藍光芒,正沿著地麵緩緩蔓延,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開始。
琳達的指尖在熵寂心臟的裂痕上停頓半秒,喉間溢出極輕的喘息。
那團幽藍光芒本是繞著她手腕流轉的,此刻卻突然如活物般鑽入她掌心,在皮膚下形成幽光脈絡。
陸燼剛要開口說“停下”,便見她眼尾泛紅,咬著唇將心臟尖端對準地麵——
“當!”
金屬刺入數據層的脆響炸開時,陸燼的視網膜被刺得發疼。
熵寂心臟沒入地麵的瞬間,琳達的發梢“唰”地白了大半,從發頂一路蔓延到後頸,像被潑了桶冰水。
她的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卻仍撐著腰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用我的‘熵寂虹吸’淨化數據流——”
時淵法典的界麵驟然爆亮。
原本被黑霧覆蓋的數據流如被利刃劈開,金色提示字符從亂碼中竄出:【成功過濾32虛假坐標!】陸燼猛地抬頭,正撞進沈璃時之卡牌投下的光暈裡——淡紫色卡麵浮起半透明虛影,那是座懸浮在星軌中的水晶城,尖塔上流轉的星輝與沈璃契約光帶的顏色如出一轍。
“是議會試煉場。”他嗓音發顫,手指幾乎要貼上那虛影。
可下一秒,後頸的法典紋路突然像被火灼燒般劇痛。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這才發現黑霧人形不知何時散成了千萬根黑色藤蔓,正順著他的衣擺往頸後鑽。
“檢測到‘契約反噬’正在激活——”
界麵的機械音被電流雜音割裂。
陸燼的瞳孔裡同時映出兩組數據流:一組是沈璃記憶體上逐漸愈合的裂痕,另一組卻顯示著“記憶體·零的契約”與“世界樹錨點”的紅色悖論符號,像兩柄交叉的匕首。
他咬著牙拽住藤蔓,混沌之力從掌心噴湧而出,卻見藤蔓在接觸混沌光的瞬間反而更緊地纏住了法典紋路。
“這是……”他突然想起程硯曾說過的“世界樹會錨定所有因果”,後脊發涼——原來熵寂母體殘識不是要抹除他們,而是要讓沈璃的契約與世界樹產生矛盾,借法則之力撕碎時淵法典!
“陸燼!”琳達的警告混著熵能崩解的轟鳴。
陸燼轉頭的刹那,混沌裂隙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那道暗紅與金紋交織的光縫正在坍縮,像被無形的手攥成了漩渦,中心泛著黑洞般的深紫。
界麵最後一條提示跳出時,他的指尖正抵在沈璃的時之卡牌上:【警告!
檢測到“熵寂母體”正在重組核心——議會試煉場坐標鎖定,但沈璃的意識與熵寂意識進入量子糾纏態】
“量子糾纏……”陸燼重複著這幾個字,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鐵。
他能感覺到沈璃的殘影正在靠近,這次不再是半透明的霧氣,而是帶著溫度的真實觸感——她的指尖撫過他眉骨,發梢掃過他手背,連那點耍賴的鼻音都清晰得像是就在耳邊:“陸先生,我好像……有點冷。”
琳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驚人,熵寂心臟的裂痕已經爬滿整顆晶體,幽藍光芒正從裂痕中漏出來,在地麵畫出扭曲的倒計時紋路。
“熵寂母體要借沈璃的意識重生。”她的聲音輕得像要被數據流吞沒,“但量子糾纏意味著……”
“意味著她能反製。”陸燼打斷她,盯著沈璃逐漸凝實的瞳孔。
那裡原本是清透的琥珀色,此刻卻有極淡的金光在虹膜深處遊動,像被風吹動的碎金。
他忽然想起時淵法典最開始的提示——“因果律武器需要活的契約”,原來從沈璃觸碰他的第一刻起,這場糾纏就不是詛咒,而是破局的鑰匙。
沈璃的睫毛輕輕顫動。
陸燼看著她瞳孔裡的金光越來越亮,像有什麼古老的符文正在蘇醒。
界麵的機械音突然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幾分興奮的顫音:“檢測到‘契約反噬’戰力——”
但陸燼沒聽完。
他低頭吻了吻沈璃的指尖,將混沌裂隙重新撕開,暗紅光芒裹住兩人。
琳達的熵能屏障在身後碎裂的瞬間,他聽見沈璃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次,換我保護你。”
而在他們腳下,那道由熵寂心臟裂痕滲出的幽藍光芒,終於爬上了沈璃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