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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再次進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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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荷背對著眾人,稚嫩的臉上麵無表情,直直地望著他:“你剛才罵我阿姐了,給我阿姐道歉。”

曾襄被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在父親略帶威脅意味的目光下,結結巴巴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逃似得跑開了。

曾久林連忙道:“我今後一定會好好管束他,請諸位放心。”

說罷,朝著寧竹和周圍的人一拱手,趕忙追著曾襄的背影而去。

“罪魁禍首”都已離開,圍觀的群眾看不成熱鬨也就散開了,還有好心的婦人囑咐寧竹,天黑了快帶著妹妹回去,彆在此處逗留。

寧竹一一謝過,單手提起木桶,領著寧荷往回走。

“阿荷,是不是被嚇到了?”

雖然寧荷看著沒哭鬨,但她可是晚上自己睡覺都會害怕的小孩,寧竹還是多問了一句。

寧荷牽著姐姐的手,聞言抬起小臉,沒有寧竹想象中的不安,甚至還帶著笑容。

“我不怕,有阿姐護著我!阿姐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阿姐!我也會護著你的!”

竟是還反過來安慰她了。

寧竹從前是師門最小的弟子,唯一帶過的孩子就是寧荷,實在不知她這個反應對還是不對,也無從比較。

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孩給哄了,有些受用,還有些新奇。

寧竹伸手揉揉她的小臉。

寧荷也不躲,笑得咯咯咯,還使勁仰起頭讓她揉捏。

寧竹當然不會客氣,心中暗歎:小孩子的臉是真軟乎,手感真好。

剛才那一出並沒有影響到姐妹二人的心情,回去後就將事情給拋在了腦後,誰都未曾放在心上。

古代睡得都早,一來是晚上沒有什麼娛樂項目,二來就是蠟燭著實費錢,能省一點是一點,更彆說現下如此艱苦的條件,更是沒人敢浪費。

寧竹當然也是入鄉隨俗,幫著把鍋碗瓢盆一類的東西搬進季家夫婦的帳子裡,摸著黑簡單洗漱後就在帳篷裡坐下。

暫時安頓下來,並不代表就安全了。

寧竹沒跟季新桐說守夜的事,她一向淺眠,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第一時間發現的,不必再辛苦兩個人替換守夜。

三人擠作一團,依偎著睡去。

半夜時,寧竹聽見了雨滴落在油布上的聲音。

一場大雨來得又凶又急,鼻尖全是泥土的腥味,寧竹起來看了看帳篷,搭建得還算是結實,沒有倒塌漏雨的跡象。

大雨持續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漸漸停歇。

今日卯時就會進城,卞含秀擔心寧竹和季元武路上吃不飽,特意早起,趁著許多人還沒醒,用細麵和了些麵糊,想烙幾張餅給他們帶上。

寧竹和季新桐起來時,寧荷還在被窩裡睡得香甜,小臉埋在枕頭裡,呼吸均勻,兩人沒有叫醒她,輕手輕腳地出了帳篷,先出去洗漱了。

帳篷外的地麵還是濕漉漉的,泥濘不堪,隻是不多時,太陽就出來了,溫度驟然上升,與昨日的陰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種詭異的溫差讓人莫名感到不安。

帳篷周圍不時還會傳來一兩聲咳嗽,沉悶而壓抑,大概是昨日那些淋雨的人受了風寒,還有人的哭訴帳篷塌了,咒罵老天爺不給人活路。

寧竹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打算等會多注意一下這些人的狀態。

這會兒她心中存著事,並沒有察覺到,她前腳剛離開,後腳寧荷就醒了。

寧荷自己穿上衣服和鞋襪,揉著眼睛就走出帳篷,想要去找阿姐。

等她出來時,隻看見卞含秀在忙著烙餅,並沒看見寧竹的身影。

她張口就想問,突然,餘光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帳篷後偷窺。

那身影赫然就是昨日的曾襄!

寧荷停下腳步,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兩人對視幾秒,曾襄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逃走,就在這時,寧荷卻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曾襄就看見那個矮冬瓜解下腰間的小荷包,從裡麵倒出一顆蜜餞,朝他攤開手掌。

她笑著說。

“我這裡有糖,你吃嗎?”

此時的寧荷,臉上帶著軟糯無害的笑容,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普通小孩,和昨天麵無表情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曾襄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寧荷掌心的蜜餞上,那蜜餞色澤金黃,散發著甜膩的香氣,價格不便宜。

即便是阿娘阿奶在時,也不會經常給他買,家裡的銀子都要留著給父親買那些筆墨紙硯,他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兩顆。

曾襄嘴裡不自覺地分泌出口水,一時放下了戒備,也忘記了昨晚了教訓,看著逐漸朝他走近的寧荷,趾高氣昂地命令道:“把糖給我!”

寧荷彎著眼眸,又把手往前一遞:“就在這裡,你來拿吧。”

曾襄不做他想,心想姐姐厲害能欺負他,這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妹妹總不至於也能欺負他吧,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拿蜜餞。

事情發生在他指尖碰到蜜餞的時候,一股難以置信的力道將他拽倒,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拽得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撲倒在地上。

“啊!”曾襄剛想尖叫,頭發卻被人用力扯住,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寧荷已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背上。

小小的身體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他動彈不得。

寧荷手指按上他的腰間的痛穴,曾襄張嘴就要尖叫,被她手疾眼快地把頭按進土裡,吃了一嘴泥。

“不許哭!”

寧荷肅著小臉,冷冷斥道。

曾襄眼裡包著淚,硬生生把哭聲給咽了回去,他再也不敢有彆的想法,蜜餞什麼的再也不想要了,隻想離這家兩姐妹遠遠的。

真的太可怕了!

“不許再來欺負我和姐姐。”寧荷的稚嫩聲音依舊冰冷,拽著他頭發的手又重了些。

曾襄疼得曾襄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忙不迭點頭。

寧荷這才大發慈悲地鬆開手,曾襄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走了,背影狼狽不堪。

寧荷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曾襄逃走的背影。

末了,她拍拍手上的灰塵,轉身回到帳篷裡,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

等寧竹倒水回來時,寧荷已經醒了,窩在被子裡,眼角帶著淚光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

“阿姐~”

寧竹應了一聲,給她拿衣服,視線落在她沾滿了些許泥土的鞋子上,目光一頓,轉頭看見寧荷正在困倦地打哈欠,終究也沒問。

她將衣服遞給寧荷。

“起床吧。”

寧荷還不知道自己在露餡的邊緣,猶然不覺地自己穿衣起床。

等吃完了早飯,就差不多到集合的時間了,寧竹帶上卞含秀烙的餅就跟著大部隊出發了。

寧荷不被允許跟著,隻能眼巴巴地目送姐姐離開。

官兵帶領著一行人,從昨日出來的西城門進入城中,路麵看著比昨日要寬敞一些,但依舊淩亂不堪,到處都是沾滿了血跡的雜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混合著塵土和腐爛的氣息。

季元武負責清理的區域正是寧竹他們所在的坊間,前夜在集市中避災的人也大多是坊中的居民,此刻,他們望著眼前這片廢墟,心中滿是悲傷和迷茫。

不過,官兵們並沒有給他們太多傷感的時間,清理的活兒很快就開始了。

從最外圍開始,眾人用簡陋的工具一點一點地搬開碎石和木頭,如果是現代,有機器幫忙,這些廢墟最多一晚上就能被清理乾淨,但在這個什麼都隻能靠人力的時代,清理工作顯得格外的漫長和艱難。

寧竹中途找準機會跟季元武打了招呼,脫離了隊伍,獨自朝著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了家門口,她家的房子顯然已經被人光顧過了,有人踩到了泡菜壇子打碎後流出來的液體,留下了大片的腳印。

好在地窖被最大的一根橫梁木壓住,倒是沒人動過。

周圍沒有人,寧竹直接雙手抓住橫梁木的一端,腰部微微下沉,猛然發力,巨大的木頭就硬生生被拖開了。

她跳進地窖裡,借著從頭頂透下來的微弱光線,迅速收拾了大半背簍的物資。

地窖裡東西太多,怕是還得再來一趟,她算了算季元武他們清理廢墟的速度,估計這兩日還到不了這邊,便決定明日再來。

將地窖重新掩蓋好,寧竹又去了被壓塌的寧家父母的臥房。

他們的房間是最大的,自他們去世後再也沒有人住過,不過寧家兄妹幾個都好好保持著原樣沒動,日日都打掃,這樣就好像父母還在身邊。

可惜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

寧竹躬身費力翻找,也有了些收獲,她找到了一床厚實柔軟的大被褥,那是寧母在世時,特意為寧鬆娶媳婦準備的新婚被子。

可惜,寧母沒能堅持到那時候,而寧鬆也在跑商途中丟了性命,這床被子,倒是給寧竹他們雪中送炭了。

今日天氣已經回暖,甚至更熱,不過誰知道之後這破天氣還會怎麼變化,拿上以備不時之需。

寧竹將被褥卷好,使勁塞進背簍裡,瞬間將位置占滿,還往外露出一大截,她又從角落扒拉出一塊沾滿灰塵廢布,將上麵蓋住。

這樣看著就很不起眼了。

寧竹最後來來回回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遺漏的,便背起竹簍,準備出城。

就在這時,她聽見隔壁的方向傳來一聲低低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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