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魁歇斯底裡往前跑了兩步,手腳抽筋,手中柴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起不來身,表情痛苦。
他與我們幾人一樣,身上中了藥,發不得力。
抽嘴男見狀,扯了幾下嘴角。
“白師爺,我生是二爺的人、死是二爺的鬼,不不不是叛徒,嘿嘿。”
前麵曾說過,為了逮身中靈語蠆的廖小琴,九幽堂曾在徐氏醫館專門安插了內鬼。
這個內鬼,就是眼前的老歐。
老歐是一位盜墓老梟,某次下墓遭了毒氣,團夥全折在地下,唯獨他逃了出來,人快不行了,便跑到京都,求九幽堂一位高手施治,命倒是保住了,卻落下了嘴角時不時發抽的怪毛病。
九幽堂治病太費錢,他身家耗光仍不夠,為繼續療養,乾脆加入了九幽堂,以工資抵扣醫藥費。
白老魁在選擇盯徐清果的人選之時,考慮這家夥江湖經驗足、盜墓技藝一流、略帶殘疾不引人注意,便派他去了昌市。
老歐應聘成了徐氏醫館一名清潔工,平時沉默寡言、踏實肯乾,幾乎沒存在感。
上次我們去藥王嶺,跟在後麵之人,便是這家夥。
隻不過,江盛二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將老歐收歸了己用。
也就是說,老歐等於一位雙料間諜,他真正的主子,其實為江盛二。
白老魁見到對方,當然會勃然大怒。
換成我,也會恨不得剁了這個叛徒。
江盛二手中悠閒地轉著鐵核桃,瞅著趴地上不能動彈的白老魁,冷哼一聲。
“白師爺,半月之內沒解藥,你們將毒發,身體每用力一次,發作的時間便會提前一些,老夫建議你們還是省著點力氣。”
老歐竟然興致勃勃地朝我走了過來,遞了一支煙給我。
紅塔山1956。
上次我們在藥王嶺,見到的就是這煙盒。
“小孟,我老歐挖了一輩子墓,但在藥王嶺見識到你對付攔路人獸、尋龍點穴和破機關暗器的手段,還是覺得太太太屌了!不過,你犯了行當大忌!”
我沒有接煙。
“什麼大大大忌?”
老歐嘿嘿一笑。
“你喜歡保保保人!”
我:“”
就在此時,我瞥見身邊的董胖子雙手環抱胸前,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老歐。
老歐轉頭一瞅董胖子,眸子竟陡然閃過一絲驚恐,扯了幾下嘴角,像小孩子一樣,轉身蹲在地上,拿一根樹枝劃著圈圈,委屈巴巴的樣子。
江盛二眼見東西已全準備就緒,揮了一下手。
“出發!”
眾人上了車。
我、董胖子、徐清果、小瑤、吳平,坐商務車。
江盛二、白老魁、螳螂羅、老歐,坐昨晚那一輛桑塔納。
看著車上幾人,我有一些感慨,去藥王嶺也是我們,隻是多了一個小瑤。
上次下墓,目的是為了救嫂子。
這次下墓,竟然是為了逮嫂子。
可我沒有任何頹喪,反而有一些興奮。
儘管此次雙簧大戲,由於江盛二的突然殺出,演一半而中止,可並非全無收獲。
一來,白老魁迫於身上的毒,按江盛二要求,給九幽堂下屬打了電話,命令他們繼續在昌市尋找廖小琴師徒,等於牽扯九幽堂的戲份還在繼續。
二來,雖然我已被江盛二要挾前往滇省古墓,可隻要在見到嫂子之前,解決掉這個老王八犢子,於大局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三來,廖小琴沒揪出來的幕後黑手江盛二,竟被我給扯出來了,若此次絕地反擊成功,我不僅可以在她麵前得瑟,還能給哥供上牌位!
賭局還在繼續。
前麵贏的全是紙。
後麵贏的才是錢!
徐清果倒與小瑤很聊得來,兩人從小瑤師父病情到影視明星再到化妝最後到月經,探討一再深入,還不時發出格格笑聲,絲毫不顧及車上男士。
董胖子肥臉無語。
“你倆參加圍爐夜話呢?彆忘了我們是下墓去送死!”
小瑤聞言,衝董胖子扮了一個鬼臉。
“我就喜歡和姐姐聊!略略略!”
徐清果沒理會董胖子,轉頭瞅了我一眼,發現我滿臉輕鬆,嘴角還微微上揚,頓時俏臉一變。
“孟尋,你笑什麼?!”
笑什麼?
我在腦補江盛二朝閻王殿路上奔赴不複返的糗態。
“我在笑誰會讓你們停止月經。”
兩位女士聞言,臉騰一下紅了。
小瑤撇了撇嘴。
“哥,你有點無聊!”
徐清果非常聰明,估計猜出我正在盤算著接下來怎麼坑她乾爹,抬手警告我。
“你最好是在笑那個!”
一路風塵仆仆,往滇省疾馳。
江盛二其實挺著急的,畢竟他對廖小琴什麼時候會從墓裡取出金蠶蛻,心中壓根沒譜。
若廖小琴人已出了墓,江盛二隻能通過威脅我的性命,逼嫂子拿金蠶蛻前來贖人。
可這樣一來,廖小琴就會有準備。
一旦她有了準備,江盛二會極度焦慮自己能不能玩贏,金蠶蛻能不能拿到。
對老家夥來講,乘廖小琴不備,手拽人質殺入墓室奪寶,方為上策。
本來我們可以乘飛機、火車前往滇省,可因攜帶了不少盜墓工具,不大安全,隻能選擇汽車狂飆。
中途在大車店吃飯之時。
我發現一個非常古怪的狀況。
老歐似乎有一點害怕董胖子,見到他坐在桌上吃飯,竟好像不大敢上桌,自己端一個碗,蹲外麵去扒拉。
董胖子偶爾會瞄老歐一兩眼,時不時發出幾聲冷笑。
晚上九點,眾人在一家小旅社休息。
我和董胖子住一個房間。
眼見四周已無人。
我問董胖子。
“你他娘不會是想和老歐搞基吧?”
“搞你大爺!你知道他是啥不?”
“啥?”
“鬼!”
“”
董胖子嘿嘿一笑。
“滿身屍氣,雙目遊離,青斑泛起,我絕不會看錯!”
我反駁道:“你扯犢子呢?老歐是盜墓老梟,成天下地入墓,身上有屍氣很正常,至於青斑,不就是老年斑?”
董胖子肥臉無語。
“小孟,你怎麼老不信我呢?”
我回道:“不是不信你,我不信有鬼!”
董胖子撓了撓頭。
“這樣吧,今晚十二點,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不過,白天陽氣重,他有點害怕道爺,晚上陰氣重,我身上沒驅邪道具,動不了他,到時隻能偷偷瞄一眼,若被對方發現就死翹翹,你敢不敢?”
沒什麼不敢!
這次江盛二前往滇省古墓,身邊盜墓人才隻帶了老歐,說明老家夥不僅對他極端信任,而且老歐的盜墓手段必然相當牛逼,否則也不會藥王嶺跟了一路,我們竟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就這水準,風水尋龍可能不如廖小琴,下墓倒鬥技藝,估計能打一個平手。
若對方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接下來還怎麼玩?
我問:“去哪兒見識?”
轉頭一看。
死胖子已經打起了呼嚕。
我卻睡不著了,看著電視上播放的《戲說乾隆》,一直等到十二點,踹醒了他。
董胖子抹了抹嘴角哈喇子,從床上起身,帶著我出了房門。
沒有往老歐房間,反而來到了小旅社的後廚。
角落堆放著大量空菜籃子,壘起來比人還高,剛好與牆麵形成了陰暗大夾角,兩人便躲了進去。
等了十來分鐘,沒任何動靜,我正想問胖子搞什麼飛機,耳聽到“吱嘎”一聲響動聲,有人進了廚房。
旅社大廳亮著燈,絲絲微光透入後廚。
往外一瞅。
老歐進來了,表情詭異而駭人,連嘴角都不見抽動了,似乎換了一個人,徑直走到灶台旁。
他左顧右盼幾下,確定沒人跟著,抬手拿起了灶台上的東西,往嘴裡塞。
我頭皮都麻了。
這家夥吃的是一塊血淋淋生肉!
我們住的小旅社,衛生情況不大好,九十年代冰箱也未普及,那一盆生肉上還有不少蒼蠅,泛著臭哄哄的味道。
可老歐卻像餓死鬼投胎,往嘴裡猛塞,大口狂嚼,整張臉全是血沫子。
“噗!”
董胖子突然放了個屁。
聲響一出。
老歐猛然停下了手中動作,轉過頭來,陰毒無比地盯著我們藏身之處,大踏步走了過來。
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