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隕城外,一處隱秘山坳。
沈閒揮手布下隔絕禁製,將懷中昏厥的少年輕輕放在一塊光滑的冰石之上。
他指尖凝聚一縷溫和的靈力,輕輕點在少年眉心。
“嗯……”少年發出一聲低微的,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先是充滿了茫然與未散的恐懼,但很快,當他看清眼前救他脫離魔爪的沈閒時,恐懼迅速被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感激取代。
“您……您是……”少年聲音沙啞,帶著長期壓抑的虛弱。
“醒了?”沈閒聲音平靜,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感覺如何?”
少年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他感受到體內那股日夜折磨他的徹骨寒意似乎被暫時壓製住了,身體從未有過的輕鬆。
看著沈閒,眼中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聲音哽咽:“多……多謝恩公救命之恩!玄玉……玄玉無以為報!”
沈閒看著這個名叫玄玉的少年,他身形瘦弱,長期的礦奴生活在他臉上刻下了不符合年齡的疲憊和風霜,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澈。
儘管虛弱,他身上那股純淨的冰魄氣息卻更加明顯,如同被拭去塵埃的寒玉。
“玄玉?”沈閒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倒也應景。你無需言謝,救你,也並非全無私心。”
玄玉聞言,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警惕和疑惑,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感激壓下。
恩公實力如此恐怖,連那惡魔長老都能斬殺,若真要害我,何必救我?
“若能償還恩公恩情,玄玉自當拚儘全力!”玄玉當即道。
沈閒目光坦然地迎上玄玉的視線:“你的體質特殊,乃是千年難見的‘寒髓玉骨’,對本座後續要做的一件大事,至關重要。本座需要用到它。”
“不過你放心,本座可以保證不會傷你性命!”
他沒有具體說明計劃,更不會提及引爆護山大陣這等驚天之秘。
此子心性堅韌,但終究年少,知道太多有害無益,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玄玉身體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骨頭,寒髓玉骨……原來這就是他苦難的根源,也是恩公需要的東西。
但他心中沒有怨恨,反而升起一股奇異的念頭:我的痛苦體質,原來也能成為報答恩公的東西?這……這太好了!
隻要能擺脫那惡魔的掌控,能報答救命之恩,付出這具帶來痛苦的軀體的一部分力量,又有何妨?
何況恩公承諾了不傷性命!
幾乎是毫不猶豫,玄玉猛地從冰石上滑落,雙膝重重跪在冰冷的玄冰地麵上,對著沈閒“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瞬間一片青紫。
“恩公大恩,玄玉永世不忘!玄玉願追隨恩公左右,為奴為仆!此身此骨,任憑恩公驅策!隻求恩公給玄玉一個報答的機會!”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赤誠與懇求,還有一絲對嶄新未來的希冀。
追隨強者,脫離地獄,哪怕付出代價,也是我唯一的生路與希望!
沈閒看著跪在麵前的少年,那雙清澈眼眸中的堅定與懇切,讓他心中也微微一動。
此子心性倒是不錯,懂得感恩,也知進退。
“起來吧。”沈閒抬手虛扶,一股力量將玄玉托起:“無需為奴為仆。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王宇座下第六位親傳弟子。”
之後的法陣修複,免不了要用到此子的力量,他打算以師徒作為其加入宗門的掩護。
而且對方的體質特殊,若能好生培養,今後未嘗不能成為自己一大助力。
玄玉身體猛地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親……親傳弟子?!
巨大的驚喜瞬間淹沒了他的心神!
他本以為最多能做個隨從仆役,沒想到……竟然是親傳弟子!
這意味著地位、庇護、還有……真正的未來!
“師……師尊在上!請受弟子玄玉一拜!”他聲音顫抖,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再次深深拜下,這一次是標準的弟子禮。
沈閒坦然受了他這一拜,沉聲道:“既入我門,需守我規。本門名為‘多寶宗’,地處道玄聖地,為師來此地是為了一件重要之事。你既為吾徒,當知尊師重道,勤勉修行。”
“至於你體質之事,時機成熟,為師自會告知你該做些什麼,絕不會傷你根本。”
“是!弟子玄玉謹遵師命!必不敢忘師尊再造之恩!”玄玉再次叩首,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和對未來的憧憬。
多寶宗……王宇師尊……我玄玉,終於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礦奴了!
沈閒微微頷首,看著眼前這個新收的弟子,翻手取出一枚溫潤的玉佩和一瓶丹藥:“此乃身份信物與固本培元丹,你先服下丹藥調息,恢複元氣。稍後,隨為師回霜隕城。”
“謝師尊!”玄玉恭敬接過,感受著玉佩傳來的溫潤暖意和丹藥散發的濃鬱藥香,心中暖流湧動。
……
沈閒帶著氣息已恢複平穩、換上一身乾淨弟子袍的玄玉,悄然返回霜隕城,進入冰魄仙宗。
他並未刻意隱藏行蹤,而是直接帶著玄玉前往執事堂登記。
“此子名玄玉,乃本座新收的親傳弟子。”沈閒語氣平淡地對負責登記的執事說道。
那執事抬眼看了看玄玉,感受到對方僅有煉氣期的微弱氣息,隨即恭敬地對沈閒行禮:“是,王長老。弟子這就為玄玉師弟登記造冊,錄入宗門玉碟。”
一個煉氣期的少年,在冰魄仙宗這等龐然大物眼中,與螻蟻無異。
沈閒身為內門客卿長老,收個低階弟子,再正常不過,根本引不起任何波瀾。
登記完畢,沈閒將玄玉安置在靜雪苑的偏房,賜下一些基礎功法和丹藥,囑咐其安心修煉,穩固被靈心催化而有些虛浮的根基。
安頓好玄玉,沈閒回到主室,布下層層禁製。
他盤膝而坐,指尖再次凝聚出那枚特殊的金色信箋。
“傾仙,”沈閒的神念沉入信箋:“靈心已除,其軀殼已被我掌控。冰魄仙宗內,一枚關鍵棋子已然落定。”
禁地深處,正在閉目壓製體內魔氣的葉傾仙,識海中驟然響起沈閒平靜卻石破天驚的話語!
她嬌軀猛地一震,霍然睜開美眸,那雙清冷的鳳目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璀璨神光!
靈心……被除?!煉虛初期的長老,被他……奪舍掌控了?!
葉傾仙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雖知沈閒手段非凡,也隱約猜到他有計劃對付靈心,但萬萬沒想到,竟是以如此雷霆萬鈞、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
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可是煉虛修士!在宗門核心區域,無聲無息地完成奪舍?!
震驚過後,一股難以言喻的欣慰與激動如同暖流般湧遍全身。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如此乾淨利落!葉傾仙緊抿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這抹笑意中,
有對沈閒強大手段的驚歎,有對計劃順利推進的欣喜,更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葉傾仙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神念回應道:“務必小心,切勿暴露。靈心此人性格孤僻,接觸之人不多,此乃優勢,但亦需謹慎其固定關係網。”
靈心長老性情孤僻,深居簡出,與宗門其他高層交集甚少,其行蹤與行為模式本就難以捉摸,這為朵雲的偽裝提供了天然的掩護。
隻要不主動接觸其核心圈子,短期內幾乎不可能被發現端倪。
“放心,我自有分寸。”沈閒回應道。
完成這一步,計劃得到順利推進,對於他而言,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臨了,他忽然問了一句:“你那邊情況如何?魔氣侵蝕可有加劇?”
魔氣侵蝕的事情,葉傾仙曾有過提及,雖然她嘴上說著不必在意,但沈閒卻明白這魔氣到底會帶來多大影響。
先前不說,是因為他什麼都做不了。
但現在,在奪舍靈心之後,他便有了操作的機會。
“尚能壓製。”葉傾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你不必在意我,當務之急是那上古法陣!”
“堅持住,”沈閒聲音沉穩道:“若有需要隻管說。”
他知道對方的性子,但不希望其一個人承受。
好歹自己還是對方的“夫君”!
雖然名不副實,但在沈閒心底,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感情的。
葉傾仙心中一暖,輕輕應了一聲:“嗯。”
就在這時,沈閒腰間的冰魄玉牌忽然微微震動,一道來自趙清遠的神念信息傳入識海:
“王大師,速來陣樞殿!寒溟長老召集,有要事相商,事關天璿明機陣眼核心陣紋的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