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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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還在下。

客棧裡的燈,隻剩一盞。

西域商人的屍體倒在棋盤旁,七竅滲出的黑血已凝固成冰。

他的手指仍扣著一枚白子,仿佛臨死前還想下完這盤棋。

柳墨的斷劍橫在阿雪的咽喉前三寸,阿雪的銀簪抵在柳墨的心口。

兩人都沒動。

因為老周的銅煙鍋,正抵在兩人的後頸上。

“江湖人最忌諱兩件事。”老周的聲音沙啞得像磨刀石,“第一,在彆人的地盤殺人。”

銅煙鍋微微前壓,火星燙在柳墨的衣領上,燒出一個小洞。

“第二——”老周頓了頓,“殺完人,還不擦乾淨手。”

阿雪忽然笑了。

她的笑很輕,像雪落在刀刃上,無聲無息,卻讓人脊背發寒。

“周老板,你的煙絲裡摻了‘醉仙散’,聞久了,連神仙都會睡過去。”她指尖一挑,銀簪上的寒光一閃,“可惜,我從小聞慣了毒。”

老周的臉色變了。

柳墨的斷劍卻在這時動了——不是刺向阿雪,而是挑向西域商人的衣襟。

“嗤——”

布料撕裂,露出胸膛上的梅花狀青斑。

“寒髓毒?”柳墨眯起眼,“雪衣門的獨門劇毒,見血封喉。”

阿雪淡淡道:“十年前,雪衣門被滅,寒髓毒的配方早就流落江湖。”

“可這毒裡,還摻了彆的東西。”柳墨的劍尖挑起一滴黑血,在燭光下細看,“西域‘孔雀淚’,能讓人死前渾身僵硬,連手指都動不了。”

阿雪的眼神變了。

“你怎麼知道?”

柳墨沒回答,隻是盯著西域商人僵硬的手指。

“他臨死前,想用白子擺一個字。”

“什麼字?”

“柳。”

阿雪猛地轉頭,看向棋盤。

白子歪歪斜斜,確實像個“柳”字。

“有意思。”她冷笑,“一個西域商人,臨死前想寫的,竟是你的姓?”

柳墨的斷劍緩緩收回鞘中。

“他不是西域商人。”

“哦?”

“他的虎口有繭,是常年握刀留下的。”柳墨淡淡道,“可他的刀,太新了。”

阿雪低頭,看向西域商人腰間的佩刀——刀鞘鑲著七顆綠鬆石,刀柄卻光滑如新,連一絲磨損的痕跡都沒有。

“假扮的?”

“不止。”柳墨蹲下身,掰開死者的手掌,“他的指甲縫裡有火藥味。”

阿雪瞳孔一縮。

“朝廷的火器營?”

柳墨沒回答,隻是站起身,看向窗外。

風雪中,似乎有馬蹄聲。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活著離開。”

老周的銅煙鍋終於放了下來。

“兩位,要打出去打。”他冷冷道,“彆臟了我的店。”

阿雪忽然從袖中甩出一錠金子,釘在櫃台上。

“買你一個消息。”

老周盯著金子,沒動。

“什麼消息?”

“七殺堂的人,最近在哪活動?”

老周沉默片刻,終於伸手,金子卻在他指尖碰到的一瞬間裂成兩半。

“七殺堂的判官筆,專殺兩種人。”他緩緩道,“一種是知道太多的人。”

“另一種呢?”

“問得太多的人。”

阿雪笑了。

“巧了,我剛好兩種都是。”

她轉身走向門口,銀狐大氅在風中揚起。

柳墨看了老周一眼,忽然道:“你的煙鍋,是‘銅駝派’的兵器。”

老周的手一僵。

“銅駝派二十年前就滅門了。”柳墨淡淡道,“你是最後一個。”

老周的眼神驟然陰冷。

“年輕人,知道得太多,容易短命。”

柳墨沒再說話,隻是跟著阿雪走出客棧。

風雪撲麵而來。

阿雪站在雪地裡,銀簪在指尖旋轉。

“柳墨,你到底是什麼人?”

柳墨的斷劍在鞘中輕鳴。

“一個想活下去的人。”

阿雪冷笑。

“可有些人,偏偏不想讓你活。”

她忽然抬手,銀簪破空而出!

“嗖——”

黑暗中,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柳墨回頭,看到雪地裡倒著一個黑衣人,喉嚨上插著阿雪的銀簪。

“七殺堂的探子。”阿雪走過去,拔出銀簪,在屍體的衣服上擦了擦,“看來,我們被盯上了。”

柳墨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阿雪挑眉。

“因為他想殺你。”

“你怎麼知道?”

“直覺。”她收起銀簪,淡淡道,“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

柳墨盯著她,忽然笑了。

“有意思。”

“什麼有意思?”

“你和我,明明素不相識,卻好像很了解對方。”

阿雪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或許,我們本就不該認識。”

她轉身要走,柳墨卻忽然開口。

“十年前,江南柳家滅門,雪衣門慘案,背後都有七殺堂的影子。”

阿雪的腳步頓住。

“你想說什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柳墨淡淡道,“至少今晚,我們可以是朋友。”

阿雪沉默良久,終於回頭。

風雪中,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朋友?”她冷笑,“江湖上,沒有朋友,隻有活人和死人。”

柳墨點頭。

“那就先活過今晚。”

遠處,馬蹄聲越來越近。

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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