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從未想過,在那無儘的黑暗之外,本就有一輪普照萬物的,真正的太陽。
他們更不知道,那根蠟燭,隨時都可能將他們,連同整個囚牢都燒得一乾二淨。
而一旁的諸葛青則是徹底沉默了。
他看著那些狂熱的村民,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
他仿佛,在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不久之前,那個同樣偏執,同樣狂熱,同樣走火入魔的自己。
都是被欲望和執念蒙蔽了雙眼的可憐人罷了。
“讓開。”
老孟看著眼前這道人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殺意變得更加沸騰。
“今天誰也彆想攔我。”
“我一定要為廖忠,討回一個公道。”
他體內的炁,再次瘋狂地湧動起來,一場血腥的衝突,一觸即發!
然而就在這氣氛緊張到極致,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引爆整個火藥桶的瞬間。
一道淡然的身影,動了。
是張玄。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理會這場鬨劇般的對峙。
他隻是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此刻,他才緩緩地,邁開了腳步。
他沒有走向那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也沒有說任何一句勸架的話。
他隻是那麼從容不迫地,一步一步,穿過了那道由數十個狂熱村民組成的,厚實的人牆。
他走得很慢,很隨意。
但那些原本還叫囂著,嘶吼著要與哪都通拚命的村民,在接觸到他那淡漠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時。
卻如同被施展了群體沉默術一般,一個個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他們甚至,不由自主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更高層次存在的,絕對的敬畏。
在他們那被狂熱和崇拜所占據的腦海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恐懼。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男人。
村長馬仙洪在他們眼中,已經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可眼前這個青袍道人,給他們的感覺,卻仿佛是……創造了神明的,那個天。
張玄就這麼,在無數道敬畏、恐懼、困惑的目光注視下,閒庭信步般地,走到了那個早已被嚇傻,癱軟在地的馬仙洪麵前。
他俯下身,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馬仙洪那雙充滿了絕望與空洞的眼睛。
他沒有質問,沒有審判,沒有憤怒。
他隻是用一種,仿佛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的,平淡到極致的語氣開口了。
他問出了一個讓整個大廳,所有人的大腦,都再次瞬間當機的,驚天動地的問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想恢複你那段被抹去的記憶嗎?”
轟!!!!!!
如果說,張玄之前的所有行為是核彈,是驚雷,是神跡。
那麼他此刻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是足以顛覆整個宇宙,重塑時間與空間,讓一切法則都為之崩塌的,創世神諭!
什麼?
記……記憶?
恢複……記憶?
馬仙洪那早已停止了思考,如同死機了一般的大腦。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仿佛被一道來自混沌初開的創世之光,狠狠地劈了進來。
他整個人如遭億萬伏特的雷擊,猛地一顫。
他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在這一刻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混雜著極致的震驚、狂喜、恐懼、迷茫、不敢置信……種種複雜到極點的情緒的光芒。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俊朗如天神的臉。
他的嘴唇,哆嗦得,比剛才被老孟指著鼻子罵的時候,還要劇烈一百倍。
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記憶……
那段被塵封的,空白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過去……
他怎麼會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最大的心病,自己窮儘神機百煉之術,都無法探尋的,那片靈魂深處的空白領域?
不……
這絕對不可能。
這是他內心最深處,連他自己都幾乎要放棄去探尋的秘密。
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能如此輕描淡寫地,一語道破?
難道他真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
馬仙洪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在這一刻被徹底地,無情地,殘暴地,碾成了最原始的,混沌的粒子。
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技術,在恢複記憶這四個字麵前,都顯得是那麼的,微不足道,那麼的可笑至極。
而一旁,剛剛還劍拔弩張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
此刻也全都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錄像帶,一個個僵在原地,表情徹底凝固。
張楚嵐的下巴已經脫臼了,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王也那雙總是懶洋洋的眼睛,此刻瞪得比牛眼還要大,裡麵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剛才聽到了什麼的終極哲學困惑。
諸葛青那剛剛才建立起來的,穩固的道心,在這一刻差點再次崩盤。
他看著張玄,眼神中充滿了比之前更加狂熱一萬倍的崇拜。
看破心魔,已是通天手段。
現在,竟然連被抹去的記憶,都能恢複嗎?
這……這已經不是術,也不是道了。
這是言出法隨,逆轉因果,玩弄時間線的,真正的神啊。
整個大廳,死寂到了極點。
仿佛連空氣的流動,都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依舊癱軟在地,卻因為一句話而仿佛經曆了億萬年輪回的馬仙洪的身上。
馬仙洪那癱軟在地的身體猛地一顫,劇烈得,仿佛有億萬伏特的電流,在一瞬間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那雙早已被絕望和空洞所填滿的眼睛。
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顆超新星。
瞬間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混雜著極致的震驚、無邊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恐懼、撕心裂肺的迷茫……
種種複雜到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歇斯底裡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俊朗得如同天神下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