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修身爐大廳之內,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充滿了無儘的痛苦、憤怒、背叛與絕望的咆哮,猛地從馬仙洪的口中爆發而出!
那聲音,如同杜鵑泣血,如同惡鬼嘶吼,穿透了冰冷的合金牆壁,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讓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都為之刺痛,靈魂都為之戰栗!
“轟!”
他那雙空洞的眼睛,在這一瞬間恢複了神采!
不!
那不再是神采!
那是兩團,足以焚燒整個世界,由血與淚,由最深的愛與最濃的恨,所凝聚而成的,瘋狂的,複仇的火焰!
姐姐……
曲彤……
原來是你親手毀了我的一切。
是你親手將我變成了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可悲的提線木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仙洪瘋狂地大笑著,那笑聲比哭聲還要淒慘,還要令人心碎。
他笑了,笑著笑著,兩行血淚便從他那布滿血絲的眼角,滾滾滑落。
溫暖?
希望?
全都是狗屁。
那所謂的溫柔不過是包裹著世間最惡毒詛咒的糖衣。
那所謂的關懷,不過是惡魔在享用祭品前,最虛偽的憐憫。
他想起了自己沒日沒夜地待在實驗室裡,瘋狂地研究著神機百煉,改造著那些殘缺的法寶。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將一個普通的殘疾人,改造成了擁有異能的上根器時,那種發自內心的狂喜與自豪。
他以為自己是在創造一個理想鄉。
他以為,自己是在幫助那些和他一樣,被世界拋棄的可憐人。
可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笑話。
一個被自己最親,最愛的姐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徹頭徹尾的天大的笑話。
他所做的一切,他所有的技術,他所有的成果都隻是在為那個女人,為那個親手將他推入深淵的女人做嫁衣。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馬仙洪的口中噴出,染紅了他麵前那冰冷的金屬地板。
他的氣息在一瞬間萎靡了下去。
那雙燃燒著複仇火焰的眼睛也再次變得黯淡,充滿了無儘的,比死亡還要深沉的絕望。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輸得體無完膚。
輸得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而另一邊。
剛剛還劍拔弩張,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
此刻也全都如同被施展了群體石化術一般,一個個僵在原地,表情徹底凝固。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馬仙洪從恢複神采,到瘋狂咆哮,再到吐血萎靡的全過程,一個個大腦都陷入了宕機狀態。
他們不知道剛才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馬仙洪到底看到了什麼。
但他們能從那聲淒厲到極致的咆哮中,感受到那份足以將天地都為之染色的,刻骨銘心的背叛與痛苦。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楚嵐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看著狀若瘋魔的馬仙洪,又看了看那個從始至終都雲淡風輕,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張玄,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不夠用了。
師叔他……他到底對馬仙洪做了什麼?
為什麼隻是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難道……難道他真的恢複了馬仙洪的記憶?
這個念頭,讓張楚嵐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而一直被這神一般的劇情展開給震得說不出話來的老孟。
終於從那無儘的震驚中回過了神來。
他看著癱軟在地吐血不起的馬仙洪。
那張充滿了正義與憤怒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快意,反而閃過了一絲複雜。
但隨即這份複雜便被更加堅定的複仇火焰所取代。
不管他經曆了什麼,不管他有多麼可憐。
廖忠的死都和他脫不了乾係。
血債必須血償。
“馬仙洪。”
老孟怒吼一聲如同被激怒的雄獅再次將矛頭對準了那個已經徹底失去反抗意誌的男人。
“你彆在這裡裝可憐。”
“今天你必須為廖忠的死付出代價。”
他的身上強大的炁勁再次瘋狂地湧動起來,一場血腥的衝突一觸即發。
“住手。”
“不能再傷害村長了。”
那些狂熱的村民們也終於從張玄帶來的無上威壓中清醒了過來。
他們看到自己的神。
那個賜予他們力量和尊嚴的村長竟然被人逼得吐血倒地。
一個個瞬間目眥欲裂,再次將哪都通的眾人團團圍住。
“你們這群混蛋,不準你們傷害村長。”
“要動村長就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沒錯,我們和你們拚了。”
就在這氣氛緊張到極致,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引爆整個火藥桶的瞬間。
一道淡然的身影動了。
是張玄。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理會這場在他看來,如同孩童打鬨般的對峙。
他隻是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此刻,他才緩緩地邁開了腳步。
他沒有走向那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也沒有說任何一句勸架的話。
他隻是那麼從容不迫地,一步一步,穿過了那道由數十個狂熱村民組成的,厚實的人牆。
他走得很慢,很隨意。
但那些原本還叫囂著,嘶吼著要與哪都通拚命的村民在接觸到他那淡漠的,仿佛能看透過去未來的,神明般的目光時。
卻如同被施展了群體沉默術一般,一個個下意識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們甚至不由自主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更高層次存在的絕對的敬畏。
在他們那被狂熱和崇拜所占據的腦海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恐懼。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男人。
村長馬仙洪,在他們眼中已經是如同神明般,無所不能的存在。
可眼前這個青袍道人,給他們的感覺卻仿佛是……創造了神明的那個天。
張玄就這麼在無數道敬畏、恐懼、困惑的目光注視下,閒庭信步般地,走到了那個早已被嚇傻,癱軟在地的馬仙洪麵前。
他俯下身,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注視著馬仙洪那雙充滿了絕望與空洞的眼睛。
他沒有質問,沒有審判,沒有憤怒。
他隻是用一種,仿佛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的,平淡到極致的語氣,緩緩開口。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譏諷弧度。
“現在,你覺得,你還可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