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先前和你說過的話嗎？”
隔音好到讓人能夠聽見自己心跳的編曲室內，姍姍阿姨凝視著柳淼淼。
“我……”
柳淼淼想了想，回答。
“得靠‘操作’取勝？”
“那個現在不重要了……就算我設計再好的操作，在你手上有用嗎？”
姍姍阿姨扶額歎息，“我說的是你的作曲天賦。”
姍姍阿姨專門把讓淼淼帶到這兒來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個——
她覺得現在自己完全不需要考慮柳淼淼如何拿下路明非的問題了……應該在意的，是怎麼委婉地告訴柳淼淼不要白給！
“哦哦。”
柳淼淼有些羞愧地低頭，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現有點差勁……可那怎麼辦嘛，誰能想到路明非那樣打直球？
“好了，從現在開始，冷靜，把路明非從你腦子裡撇開，然後認真聽我說話！”
姍姍阿姨麵色嚴肅地說。
“嗯！”
柳淼淼認真點頭，做了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姍姍阿姨打了個響指：“還記得我說為什麼要收下你當學生麼？”
“記得，老師你說我鋼琴天賦還可以。”
“錯，太籠統了。”
姍姍阿姨搖頭。
“鋼琴天賦可以粗略地分為兩種，或者說，音樂天賦也基本就這兩種——一是演奏，二是創作。
而你，淼淼，你的演奏天賦其實也就是比普通人略好。隻是家境好能提前接觸，加上你的熱愛，讓你顯得比同齡人強出許多。
但僅僅如此是不夠讓我收你當學生的，有錢又有那麼點天賦的學生太多了……你強的地方，在你的樂感。這一塊，你的天賦絕對是頂級！
不過天賦再強也需要足夠的基礎，我原本是打算讓你跟著我再學個幾年再轉型創作的……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不一樣在哪？”柳淼淼好奇地問。
“你有喜歡的人了啊。”
姍姍阿姨狡黠地笑，“更彆提還有兩位實力如此強勁的競爭對手……你的心情一定會控製不住的跌宕起伏，喜怒哀樂齊上心頭！
世界上，許多偉大的音樂往往出自於最劇烈的變化之中。
正如貝多芬失聰之後創作的《第九交響曲》，柴可夫斯基生命最後幾個月留下的《第六交響曲“悲愴”》，還有約翰·列儂跌宕起伏之下的《ie》……
而你，淼淼啊，還有什麼能比得上懷春少女在戀愛的糾結之中，創作出的樂章？隻要你能完美發揮自己的天賦，這甚至可能會是一曲譜寫青春、情感與戀愛的史詩之作！
我改主意了，你要做的不是改編《夢中的婚禮》，而是完全原創！對，這將是你的處女作，時間將是……六天！留一天時間給你和路明非練習。”
這時的姍姍阿姨，終於褪去日常偽裝，像是一位能在美國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金獎的成熟鋼琴藝術家了。
那種風姿，讓同為女性的柳淼淼都有些看直了眼。
“我看好你哦，柳淼淼同學。”
姍姍阿姨慵懶地看著柳淼淼，豎起一根手指。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路明非他是個演奏方麵的絕世天才呢。演奏需要體會樂譜旋律中蘊含的情感，越是天賦高的人，就越能從中閱讀到創作者的本意，甚至身臨其境。
而你，如果能將這樣一篇樂章創作出來，在你們學校的春節聯歡晚會上和他四手聯彈，他自然會知道你的心意，且很難拒絕。
再想想以後，他成為世界知名演奏家，你成為世界知名創作家……嘖嘖，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甚至有可能成為全世界範圍音樂界內流傳的一段佳話！”
姍姍阿姨此時又像是個魔鬼了，她的聲音明明未變，卻動人心魄，攜著讓人完全無法抗拒的誘惑。
“其他兩位競爭者，再漂亮，再有錢，難道還能將一段戀情，拉到這種藝術領域的頂級層次？”
柳淼淼幾乎是立刻被說服了。
她沒法不被說服……姍姍阿姨描繪的未來，是她根本無法抵觸抗拒的。
“姍姍老師，我該怎麼做？”
柳淼淼認真地問。
“我會教你創作所需的知識，但我不會引導你如何去做……任何創作方向上的細致指導都隻會拘泥於形式，想要作品真的綻放出光彩，你需要用心去感受。”
姍姍阿姨輕聲道。
“你與他之間，任何時刻的情緒，分毫大小的變化……用你的樂感將它們轉化為音符，那就是天底下最動人，也最獨特的一首曲子。
獨屬於，你和他。”
……
任何事情，在完全專注之下，總是會過得很快。
被電除外。
那種近乎貫穿靈魂的疼痛，要是能專注，怕不是有些什麼特殊癖好。
路明非可沒什麼特殊癖好，因此他隻能選擇完全投入《夢中的婚禮》這首鋼琴曲中，沉浸，感受其中每一個音符體現的情感，以此避免被電。
很是意外的，他發現自己和這首鋼琴曲不是一般的契合……這不就說的是他和陳雯雯的事嗎？
過程雖然略有出入，但是大部分都像啊，很像！
不過，如果再加上結局，就相差甚遠了。
怎麼說，自己這應該也算是一個沒有開始即是結束，相忘於江湖，各自精彩人生的好結局吧？
意識到這點後，路明非忽然覺得眼前琴譜看著有些不太順眼。
“能不能……改改？”
這個想法一冒出，便如附骨之疽，怎樣也揮之不去了。
路明非一琢磨，反正也沒彆的事，而且姍姍老師不是說之後他也要參與改編麼，不如先自己試試！
於是，他開始了。
關於改編琴曲方麵的知識，路明非根本就沒有學習過。因為這種事就不該是一個“初學者”去做的，正常初學者這時候應該連譜都認不全才對！
可路明非還是這樣去做了，他用的方法也很簡單——憑借本能。
覺得這個音不太符合情緒，於是改一下，改成哪個呢？感覺這個音很不錯，就它了……大致就是這麼個流程。
原始，直接。
他“玩”得很投入，甚至沒能注意到姍姍阿姨中途來過琴房一次。
姍姍阿姨是來看看路明非練琴情況如何，準備指正些錯誤，儘到教學義務的。
默默聽了會兒，察覺到路明非正在做什麼之後，她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順手關門。
教什麼？教個屁！這用自己來教？
“越是天賦高的人，就越能從中閱讀到創作者的本意，甚至身臨其境”，這是她對柳淼淼說的話。
但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沒說，能達到這點的，除了浸淫此道以十年為單位的演奏者，便是究極天才！
而路明非就不一樣了，他甚至在此上更進一步，自己摸索著，僅憑本能感覺，對作品進行“量身定做”的改進？
這已經不是天才的範疇了……這就不能算“人”。
沒有技巧，全是天賦！
“我究竟是闖了多大的造化，才能同時接到這兩個學生？”
姍姍阿姨喃喃著，激動的同時，又忽地感到些許失落。
她離開編曲室，就是因為柳淼淼經過短暫的學習編曲知識後，已經逐漸步入正軌，不怎麼需要她在場了……天賦帶來的效率簡直高到嚇人。
而演奏室這邊的路明非，她除了欣賞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事。因為係統化知識的教導，反而可能破壞這種“非人類”對自身天賦的最大化利用，發揮！
姍姍阿姨自恃天賦過人，可和她才收下沒幾天的這兩位學生相比，難免相形見絀。
“人比人，氣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