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鋼琴曲，對於路明非，都是一遍會，兩遍熟，三遍之後無需再練的。
但這首《對窗的你》不同。
僅僅一遍，便無可挑剔！
琴音嫋嫋而散，路明非將手虛按在琴鍵上。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練這首曲子了。”
“為什麼？”
柳淼淼一愣，一顆心猛地提起，“是……哪裡不好麼？”
“不，就是太好了，好到我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再提升的空間，沒必要再練下去。”
路明非撓了撓頭，心想再這麼彈下去還了得？萬一自己分不清現實和曲中故事乾出點未滿十八歲禁止進行的事怎麼辦？
對能夠從音符中讀到故事的他而言，這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到他仿佛真的能看到過去和現在的一幕幕，還有少女所幻想的，那些未曾發生的將來與結局。
“而且，這是一個很美好的故事，但再好的故事，還沒發生時，也隻是幻想。”
他聯想到過往自己還未改變之時的那些幻想之中的場景，笑起來。
“可是幻想，哪有現實裡真正發生的事精彩？”
柳淼淼呆呆地看著神采飛揚的路明非，這一瞬間她剛才提起的心不僅沒能放下，還越發加速地跳動起來。
這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路明非這話的意思，是想要在現實中和自己將那些故事完全落實麼？！
柳淼淼有些後悔，她後悔沒能偷偷將這話錄音下來。不然要是將這錄音發給蘇曉檣該多好？簡直如同拿到聖旨！上書“傳國於柳淼淼”雲雲……
不對，就算是有錄音，也絕對不能發給蘇曉檣！
柳淼淼一下子清醒過來，蘇曉檣可不是那麼簡單就服輸的性格，哪怕真的看到聖旨，恐怕也會選擇要麼矯詔，要麼強搶！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一想，她才意識到，蘇曉檣在明天的晚會上準備做什麼，似乎在仕蘭中學的校園論壇上都沒有消息流傳。
柳淼淼才不會認為蘇曉檣這是放棄了，這種關鍵時刻越是沉默低調行事，就越代表對方會來個大的！
她看了眼路明非，張口欲言又止。她知道路明非很有可能會知曉，但這種時候問豈不是表現得自己“未戰先怯”？
“而且路明非有可能會為難呢……”
柳淼淼心底歎了口氣，她相當理解路明非。
從小她就被爸媽教育，遇事時要學會換位思考，再作解決，於是在對此事時她也嘗試了。最後她發現，如果站在路明非的角度，她也難以做出選擇。
甚至這個“難以選擇”還是建立在她天然潛意識傾向自己的立場上得出的結論，要是真的完全中立……那恐怕大多數人都會選蘇曉檣吧？
就是這麼一換位思考，鋼琴小美女自己都沒自信了。能確定占據個位置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啦，先紮穩根基再說！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心想著，開口問。
“好啊，那我們練什麼？”
“唔……”
路明非有些奇怪地看了柳淼淼一眼，剛剛那個短暫的瞬間，少女的情緒經曆了好幾種變化，激動悵然沮喪再到失落應有儘有……比變臉的速度還快。
好在，說話時，她的情緒已恢複正常了。
“就《噩夢》怎麼樣？”
路明非提議，“自從譜曲完成之後，我們還沒完整地彈過一遍呢。”
“好啊。”
柳淼淼應聲，“我們……繼續四手聯彈？”
“對，單手分工模式。我彈低聲部，你彈高聲部。”
“好……”
兩人幾乎是同時，分彆將右手與左手往下放。
本就是並肩挨著的坐法，兩隻手不可避免地在空中相觸，一上一下。
路明非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抓住了。
再簡單不過的接觸，可就像是觸電一般地令人鬆不開……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陷入沉默。
這沉默的氛圍仿佛會傳染似的，連帶著讓整個房間都陷入沉寂，直到路明非因響起的電擊警告，不得不草草按了兩下琴鍵打破。
“還記得……之前，學校剛傳我們緋聞的事麼？”
路明非隻覺心間有些發慌，心想腎上腺素你這家夥現在跑出來溜達做什麼？
我又沒有很緊張！
“當時你說，沒必要澄清，還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記得啊。”
柳淼淼輕聲說著，右手同樣無意識地按動琴鍵。
兩人都在按動琴鍵，罕見雜亂的琴聲在房間內奏響，絲毫不成章法。
可這種時候又怎麼可能會有章法？
它的曲目名本就該叫做《心亂如麻》！
“當時，我還說，我問心無愧來著……”
“現在呢？”路明非下意識問。
“還……”
柳淼淼頓了頓，努力讓自己變得理直氣壯。
“還是問心無愧啊！”
謠言我問心無愧因為那是謠言，事實我問心無愧因為那是事實，一回事嘛！柳淼淼同學心想。
路明非眼睜睜盯著【情緒感知】上明晃晃的“心虛”兩個大字，哼唧兩聲倒也沒開口揭穿，他決定給鋼琴小美女留點麵子……主要是再繼續下去讓人忍不住更想逗了怎麼辦？
琴房終究是要彈琴，而非談情的！
片刻之後，經過短暫的停頓，琴聲再起。
那是《噩夢》的前奏，冷冽如置身冰天雪地，令人渴求那唯一的溫暖，但這溫暖必須由自己創造……
作為創作者兼完全體驗者，路明非很輕易地沉浸了進去，他甚至無需睜眼就能完成。
那是對火之真意的詠誦。
直至曲終時，路明非又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無處不在的火元素了，它們親切的圍繞在他周圍，傳遞著臣服的意念。
火之權柄已然在手，隻要他想，就能輕易號令它們！
隻不過路明非最終並未選擇動用【言出法隨】，這個技能固然強大但還是太“耗藍”了點，而且柳淼淼還在身邊呢……
他隻是享受著這種世界驟然變換模樣的愜意，直到聽見身旁，那個一直與他握著手的少女小聲的話語。
“路明非……你有沒有覺得，每次聽完這首曲子之後，總會感覺到……身邊有些什麼東西？”
路明非一怔。
他猛地看向柳淼淼！
“詳細說。”
柳淼淼被路明非驟然的反應與截然相反的沉重語調嚇了一跳，她小聲地說。
“就是一些很小的，很多的，仿佛無處不在的東西。我甚至感覺它們是活的，對我有點好奇又有點好感。或許是我的幻覺吧，畢竟我試了很多辦法它們也沒動彈過……”
“不……”
路明非麵色嚴肅地搖頭。
“這恐怕不是幻覺。”
他有些緊張的打量著柳淼淼，確定她的狀況很好，緊接著追問。
“能將完整的過程，從頭到尾地告訴我嗎？這件事很重要。”
“好啊！”
柳淼淼述說起來。
“大概是你之前給我第一節錄音的晚上……”
……
“我明白了。”
路明非緩緩點頭，目光頗有些奇異的上下打量著柳淼淼。
必須要擁有世界頂級的音樂天賦才能從音樂聲中聽出那些隱藏的含義，光是擁有這種天賦的人，放眼全世界上下那麼多年，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
而光是有這點還不夠，因為隻是“閱讀”的話，其實和路明非將“火之真意”完全寫在紙上讓人看，沒有任何區彆。
還必須要有對應的“體驗”，才能稱得上是“感知”！
那種“體驗”，哪怕是以路明非的情況，都是死來活去不知道多少次才達成的……何況其他人？
可柳淼淼做到了，因為她除了擁有世界頂級的音樂天賦外，還有一項同樣稀少的“共感”，能夠做到仿佛置身真實之中！
放眼全天下這樣的人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個了，唯一一個就在自己麵前。
當然，大概是因為並沒有真實體驗，也沒有日程計劃表給予詞條的緣故，柳淼淼不能算是“掌握火之權柄”，隻能算是擁有了“感知火之真意”的能力。
“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柳淼淼注意到路明非那其他的目光，忍不住問。
“是壞事嗎？”
“不。”
路明非摸了摸柳淼淼的頭，忍不住笑起來。
“這絕對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本來路明非還有些擔心，因為自己的緣故，柳淼淼作為普通人可能會接觸到混血種世界的危險……但是現在，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火之真意，可不比什麼言靈弱！
當然，得找個其他的操控方法才行……
路明非心想著，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龍族相關的知識。
或許——
煉金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