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拂過大樓前的廣場，也吹動起江明軒的衣擺。
順帶把他的心，也吹得冰涼。
江明軒雙手高舉，後背緊貼牆壁，但臉上維持著那份商業的微笑，隻有從他緊繃的肌肉上，才能發現那不易察覺的緊張。
看著陳宵終於鬆開衣領，往後退一步，他才鬆了口氣。
“既然陳先生給我機會，那我就直說了。”
“您重獲新生，力量今非昔比，但人隻要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難免受到製約。”
“光是我之前搜羅到的數據，官方就有超過120名對策人，真實數據恐怕還要超過不少。”
“隻不過大夏地域太廣闊，足足劃分出996個區塊，這些對策人分散在各地，才總讓人覺得疲於應對。”
“在官方的保持下，目前的社會秩序並未崩壞，金錢的購買力依舊存在。”
“我能向您保證的第一條，就是金錢。”
“第二條，是信息。”
“全球劇變後，靈異就是最大的變數，知曉越多的信息，應對突發狀況，也就越自如。”
“在這方麵，我能充當您的渠道……”
“不對吧？”陳宵身體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讓江明軒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喘氣都粗了不少。
“錢，信息，權力還有女……我真想要這些，加入官方不就得了？”
“用得著你？”
陳宵審視著他，“你說要跟我談未來？我的未來，我自己會打算。倒是江總，你的未來，你還看得見麼？”
江明軒反而微微放鬆，他調整自己好自己的呼吸，自信說明：“陳先生，您看的太樂觀了。”
“050區死了這麼多人，三個靈異又都被您帶走，具體的情況，狄隊隻能如實上報。”
“一個普通人，能死而複生，身上還聚集了三個靈異，這例子從未有過。”
“您的存在，就是‘異常’。”
“總有些人，會盯上您的身體，這對他們來說，是無價的‘寶藏’。”
“人性如此，”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冰冷，“在普通人看來，有些高層的行為與命令是匪夷所思，不具備理智的。”
“人們總覺得是這些上位者的智商問題，殊不知，這隻是個思維問題。”
“就算計劃失敗，就算損失慘重，又怎樣呢？損失又輪不到他們來承擔，那對他們來說，這風險，不就是0嗎？”
“反觀他們自己，隻要能讓這個決定施行，就極可能給自身帶來巨大好處。”
“以權謀私，將個人利益淩駕於集體之上，這類人，從來都有。”
“雖然靈異已經出現了一年多，但越大的組織，滯後性就越強，也越難改變。”
“總部的決策層與實際掌權人，多數仍是普通人出身。”
“他們對於我們這類存在，是存在疑慮與戒備的。”
“尤其您身上還有著一個最大的炸彈。”
“您可能不知道……您，或者說鬼，殺了超過30萬人！”
“就算狄隊在報告中寫明，這些人已經救不回來了，您不殺，他也要想辦法處理掉……”
“但對策人信，那些普通人，又會怎麼想？？”
“哪怕有狄隊緩和，哪怕有明事理的高層約束……”
“但還能管控多久呢？”
“總有人會按捺不住的。”
“世界已經變了，靈異力量可以超脫現實的約束。官方的對策人，難道也是鐵板一塊麼？”
“局勢在不斷惡化，人們隻是在等，等官方的管控力繼續下滑，等第一個出頭鳥跳出來……”
“不願加入官方的野生對策人，就是在等一個機會自立。”
“恕我直言，您加入官方的行為，本就是在給某些人機會；他們會派人遊走在邊緣，不斷試探您，試探底線。”
“如果您加入之後再用出格的手段還擊，影響就更惡劣。”
“您私下行動，那些人摸不清您的具體位置，才能避免很多麻煩的行為。”
“但一個人，總會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我自然相信您能處理好，可消息滯後，往往就意味著解決同一件事要花費更多的精力。”
“金錢，由我來提供；信息，也可以通過我來中轉。”
“我會與官方保持親近，獲取信息；而遊離在官方體係外的野生對策人，也並非沒有價值。”
“鬼的能力千奇百怪，總有些人具備獨特優勢……”
陳宵微微眯眼，事實上，他不同意加入，也正是有這些考慮……
“就算不加入，我也可以跟狄傑保持聯絡，何必要通過你來中轉？”
江明軒攤了攤手，很是無辜，“您當然可以這樣做，選擇權都在您的手裡。就算我是否有未來，也都由您來決定。”
“您可以跟狄隊聯係，可當您消失在那些有心人的視線裡，他們的目光，又會放在誰身上呢？”
“狄隊的能力很強，他相信自己可以處理好其他人施加的壓力……”
“但狄傑是總部的對策人，他掌握權利，也要施行對應的義務。”
“同樣掌握靈異，他總要輾轉去各個區解決事件，他身上的鬼，複蘇的隻會越來越快。”
“當他狀況江河日下的時候……還能撐得住麼？”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仿佛要激起人內心最深處的黑暗。“潛藏在水下的惡意有多深，誰能看得清？”
“狄隊是正麵的，是有犧牲與奉獻精神的，這樣的人，很難不被人敬佩。”
“您對待他與對待我的態度大相徑庭，完全可以理解。”
“那您，會願意見到因為自己的存在，讓這樣的人物陷入危險麼？”
“而我，”江明軒指了指自己，“您不喜歡我，就算我因此死了，您也不會覺得傷心。”
他的眼中似要燃起火焰，“與我合作，您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牽掛，沒有掣肘！”
“如果我，江明軒，因為與您保持聯絡而被人整死，那隻會說明我無能，與您無關。”
“我既是您明麵上的最大誘餌，也是您可以隨時拋棄的棋子！”
江明軒這一番話，尤其是最後的部分，超出了陳宵的預料。
他有些猶豫，自己似乎……真的被這個人說動了。
但……
陳宵再次抬起頭，“你分析的是真好，我差點就信了。”
他咧嘴一笑，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讓江明軒心中警鈴大作。
嘶鳴聲突然響起，江明軒全身的血液都因此沸騰起來，一股巨力緊接著傳來，把他狠狠按在了地上。
“但你沒能解釋，為什麼我交代你的任務會失敗。”
江明軒心臟的跳動愈發劇烈，陳宵湊到他耳邊，“既然你能失敗一次，還會不會失敗第二次，三次？”
“或者說……那是你有意失敗的？”
他提起江明軒，再次往地上狠狠一按！
地磚上浮現出裂紋，江明軒的額頭上儘是鮮血，陳宵卻笑得更歡了。
“對策人就是厲害，沒用靈異，還能這麼抗揍。”
“你那番話，說得好聽。但你掌握跟我的聯係，如果你跟其他人達成合作，對我設套呢？”
“你真覺得我會這麼蠢？”陳宵的語氣輕飄飄的，卻愈來愈危險。
“你能跟我合作，自然也能跟其他人合作啊~”
“我可以把你當成棄子，你又何嘗不能把我當做踏腳石呢？”
“人啊，萬不能自私到以為其他人不自私。”
“成年人都懂的道理~~對吧？”他又把江明軒從地上拎起來。
“這方麵……我無法給您保證，因為不管我說什麼，您都不會信。”江明軒額頭上的鮮血緩緩流進嘴角，他甚至不敢去擦拭。
“但我不蠢，與您合作跟與那些蠢人合作，哪方麵的風險更大，我還是分得清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都是在為您做事，君子論跡不論心，您……”
話音未落，陳宵手上便用起勁來，江明軒悶哼一聲，膝蓋一軟，整個人被重重地摜在地上！
“嘭！”
又是一聲沉重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遠處的行人似乎也聽到這聲響，往這裡走來。
江明軒忍著疼痛，沒敢發出聲音，隻是任由冷汗摻和鮮血流淌進衣服裡。
陳宵蹲下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你說的對，但你不是君子。”
他伸出手，在江明軒身上隨意地搜羅起來。
很快，精致的皮質錢包和一部最新款的手機被他掏了出來。
“而我現在也未必算人，不要拿人的道理跟我掰扯。”
陳宵掂了掂手裡的手機，歪頭問道。“密碼？”
江明軒不敢抬頭，艱難地吐出幾個數字。
“很好。”
陳宵滿意地點點頭，把錢包和手機揣進自己兜裡，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向外走的背影一頓，“先按你說的試試，給你三天時間。”
“鎖區結束，你還能不能活，就看你所提供信息的價值了。”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到了夜色中，隻留下江明軒一人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